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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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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
如果死亡也有预期,林风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睡上几个好觉。跟其他人一样,他曾经很怕死。死亡意味着化为虚有,他害怕变成虚无,尽管他知道人本身就是从虚无中来。
也有这么一段时光,他很想死,当看到程霄的破损的躯体出现在白布下的时候,看着他体被推进焚烧炉的时候,还有他做的炒饭在冰箱的角落里里慢慢发霉的时候……
“既然那么痛苦,那你就去死好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切,说到底还不是怂。”
“编的吧,无不无聊啊,想死还有空发论坛。”
“想死跳楼最容易了,闭上眼睛,一切就结束了。”
他发在论坛上情感咨询贴最终成为了群嘲贴,那些声音像是无数个恶魔一齐挤进了他的脑子,时时刻刻在耳边叫嚣着,去死吧,还在等什么,快点去死吧!
他们说得没错,他就是个胆小鬼,楼顶的风很大,倾斜的城市像是张开的钢铁巨口,让人本能的恐惧胆战。
林风没敢跳下去。
他割了几次腕,没死成,割腕真是成功率最低的自杀方式了。他还跳了几次河,被救后都是一群人围着他轮番开导,那才是真的痛苦,一位大叔为了让他体悟生活的美好还带他去吃了一碗面。热热的面汤温暖了他的身体,心仍是死寂。他的心早就跟着那个人一起去了。
冥冥之中,上天似乎不想让他死。
也是这个时期,他画下了几则自嘲的漫画,用小号发在论坛,取名叫《自杀日记》。
……
突然听沈秋语提起这件事,林风有些恍惚,但很快地露出一个笑容,“这么离谱,你不会相信了吧?”
沈秋语一副看穿的样子,“你别装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那一副死相,要不是大晴天,我还以为乌云掉你头上了。”
林风喝着果汁,不说话。
“我听人说,逢年过节,越是高兴的日子,人最容易想不开了……”沈秋语继续说,“多可惜啊,你那时候还是青葱貌美的小鲜肉呢。何况像我这种心地善良的漂亮女孩,看见了能不管吗?”
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风苦笑,如果不是她说出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承受着别人的恩惠。回想起这些年,因为她的强拖硬拽,他确实避过了许多一个人独处的荒凉刺骨的节日。讨厌她的吵吵嚷嚷,却也是在她的吵吵嚷嚷中,他的生活渐渐有了生机。
“谢谢。”这一句道谢是他欠她的。
“突然这么正经,你让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风风风风,不是我说你,你也不能老一个人呆着,趁着还有几分姿色,也该考虑找个另一半了,人生还长着呢。”女神满怀母爱。
“嗯。”
“诺,拿着这个。”
“这是什么?”
“幸运符。能招桃花的。”
“女神,你要不留着自己用吧。”
“我戴了一年了,没啥用,扔了也是浪费,拿过来给你试试。”
“……哦。”
……
不知道是不是幸运符真的起了作用,林风还真交上了桃花运。
阳光灿烂的天气,他裹着羽绒服在阳台安详地打盹,醒来就瞧见一张大脸,讲文明懂礼貌的江寒同学正确认死亡般地翻他的眼皮,一脸的焦急。他也是嘴欠说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偷亲我呢?”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对方嘴唇的温度。冰冰凉凉,清晨的露水一般。
“老师……”江寒移开通红的脸。
林风脑子一阵放空,他听着他的声音,竟感慨着,这违背伦理的感觉真是耐人寻味。
“老师,其实我一直都对你……”他说不出口。
“那个,你不是有女朋友吗?”
“……那是我骗你的。”
“那电影票?”
“我想跟老师一起看,可是……我没勇气去邀请你。”江寒攥紧他的手,“老师,我现在还有机会吗?”
“那个,你现在别叫我老师,我害怕。”林风坐起来,脑子还是糊里糊涂的。
“那……老师,我该叫你什么?”
“小风。”林风说出这个称呼,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出现周书洋的脸,他总是小风小风地喊着他,显得纠缠不休。可这个时候,他竟出奇地想念。这让林风自己都觉得吃惊,那份捉摸不清的感情,似乎正在日益清晰起来。
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周书洋这三个字,开始牵动他的心。
林风拒绝了江寒的真情告白,这让小伙子消沉了好久。只是江寒怎么也不肯相信林风所谓的心有所属,权当作是胡诌的挡箭牌,时不时的哀怨目光也是让人头痛。
林风拎起旁边磨爪的腊肉给江寒看,“你看这像什么?”
“像……一只猫。”
“这是周书洋的猫,你看这五官这模样,是不是一样?”林风扯过报纸比对,继续说,“他现在送给我了,因为他一直喜欢我……”
“老师……”
江寒同情的目光,“你以前那么讨厌周书洋的,现在竟然追星到这种程度了吗?”
……
……
年关将近,日子突然像开了闸的流水,等林风从连载的收尾工作中收出手来的时候,差点就错过了抢票回巢的时机。母上大人几次来电,在电话那头旁敲侧击他的人生大事,他只顾死气沉沉地嗯着。
“不带个母的,你今年就别给我回来!!”絮叨完了,老太婆气哼哼地撂了电话。
几天后,林风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将黑咕隆咚的一团玩意往他妈怀里塞过去,林妈妈尖叫一声,转身往沙发上猫下了,“什么鬼东西,快拿开!!”
“不是你让我带回来的吗?”林风说。
林妈妈火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带这么个鬼玩意回来!”
“鬼玩意”正在专心致志地挠他们家的新沙发,林妈妈立刻又是尖叫了一声。
“不是你让我带的母的回来吗?”林风装作无辜。
腊肉来到林家的第一个晚上,在林妈妈的逼迫下,被迫剪了爪子。这时候林妈妈才露出点母性来,拎起颓废的腊肉揉到怀里,抱着暖手看韩剧。
剪了爪子的腊肉一下失去了张牙舞爪的力气,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那双圆溜溜的总是冒着精光的眸子也像是蒙尘玻璃珠一样失去了光彩,看起来愈发苍老。
林风不懂,不就是剪了个指甲,怎么就跟太监斩了姻缘根似的。
他回头跟周书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周书洋只顾哈哈大笑,一点忙都帮不上。
“你再笑我挂了。”
“再聊一会嘛~”周书洋撒娇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喝多了牛奶。
林风泄气,两人继续扯东扯西地说着话,像是朋友,也不像朋友。
冬季的夜空是四季中最寂静的时刻,几乎像一块不会流动的湖泊,丝毫未感染半丝凡间的欢腾与热闹,灰紫色的云雾在头顶缓缓凝聚又疏散,空荡的夜幕只剩几颗伶仃的星辰。
林风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夜风吹得他的手掌的温度不停下坠,耳中还有里面林妈妈看综艺的声音。
两人已经有一阵子没见面了,不仅是电话,他主动发过来的信息都很少。那条牵扯在两人间的丝线,其实那样脆弱。林风知道,现在是该他主动的时候你。
“书洋……”这个陌生的称谓让林风脸热。
“你搞外遇了?”周书洋警觉。
“……”
“我长得那么帅!身材那么好!还会唱歌呢!”
“……”
呵呵。小白脸,没腹肌,破音帝。
呵呵。烟熏妆,O型腿,乐坛之耻。
林风的脑子里整排整排的黑粉词汇自动往外冒,带来万分舒爽。
他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他现在正心虚着呢。尽管江寒同学的告白哪能算什么外遇,成年人的世界里,那个白开水似的吻根本不值一提,只是被周书洋这么一咋呼,此时此刻,他倒真有种烈妇失贞的羞耻感。
在这份沉重的心情下,这个年过得十分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