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的故事》比爱生

5、2.1眼里的故事

　　总有些人让你第一眼遇见的时候就觉得一定是上天莫大的恩赐。我们在这浮世幻尘中迷失的太久，仿佛从没真正清醒过，直到你遇见他，一道亮光从眼前漫开，看清这张棱角分明的脸，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一早醒来，许悠然觉得头有些疼，也瞬间想起昨晚醉在了酒吧里。赶紧睁眼翻开被子，见确实是在昨晚住的旅馆里，又放心地把被子盖住头部。六月的丽江居然好冷。
　　“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还不想起床，真的。
　　“咔！”有人用房卡开门了，听见脚步声了。没错的话，进来的人应该正站在我床尾，看着我。屋里静悄悄的，只是被子里的我心跳有些快，预感到进来的可能是个男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铃铃、铃铃、铃铃……”许悠然的手机突然响了。何向阳吧，接不接？正当她犹豫之时，一阵脚步声走近。绝对不能让一个男人接何向阳电话啊！
　　于是，许悠然装着被吵醒，顺着声音的方向往桌上伸手拿到了手机。“喂……”
　　这时也看清了确实是一个男人站在一米之外，眼睛有些迷糊，窗帘拉上房间里的光线不是太好，所以没有看太清楚。此刻许悠然只想赶紧挂掉电话，把这个不请自来的闯入者赶出去。
　　“嗯……好……知道了。”挂掉电话，感受着面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强大气场，她突然有些怯场。
　　“你确定你要躺完今天，不吃一粒饭？”声音有些冷。
　　这真的是陌生人第一次见面打招呼的方式？大哥，我真不认识你啊！许悠然在心里暴走，翻开头部的被子，猛然坐起。
　　“给你十分钟，我在外面等你。”冷冰冰的声音又响起，然后在许悠然还没说一个字的时候，他睨了睡眼愤怒的许悠然一眼便走出了房间，把门带上了。
　　梳洗完毕，开门。阳台走廊上，沙发旁边的玻璃小桌上，摆着电磁炉，正热着小米粥。真香。
　　“起来了？刚去厨房拿了两副碗筷，马上开吃了。”从楼梯出来的男人许悠然分明不认识：接近三十岁左右，普通的小平头，方脸，棱角分明，看着有些凌厉，简单的白色棉布休闲衬衣显得脸有点黑，黑色的七分裤刚好到遮住小腿肌肉。日后回忆起来，许悠然才得出结论，自此以后跟眼前这个男人的种种纠葛，大概还是因为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好像有耐听的故事，吸引着她不断靠近。

　　方圆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脸带着防备和疑惑，一边蹙眉坐下，一边自我介绍，口气随性，目光确直视着许悠然，不过对视一眼，许悠然就低下头，默不作声。由此也得出结论：想要让一个宿醉的女人记得你，并且深刻记得，就要睡在她枕边等她早起的尖叫。
　　许悠然淡漠地道过谢以后，就埋头跟小米粥苦战了，丝毫没有想要再搭理方圆的样子。
　　许悠然的作为落在对面方圆的眼里，引得方圆嘴角微扬，略显得意。

　　早餐过后，收拾的当口，客栈老板过来询问方圆上午是否会去崇圣寺三塔，帮他带点东西回来。方圆答应，不过可能晚上才会回客栈。趁着他们的谈话，许悠然心里萌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不是有正事，能带我一起吗？我无要求，只跟班，散散心。”或许是机场的那夜让她心有余悸，期望旁边有个人一起，能增添一丝安全感。
　　方圆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抬起头看着许悠然，她没有再躲避，在那双眼睛里，方圆捕捉到了一丝忧虑，还有坦然。居然是坦然，不是尴尬，更没有丝毫的扭捏，此刻的方圆先是诧异的，而后又马上释然了。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可以，我也是到处走走，没什么正事。”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对视。还是许悠然先转过头，约定好后走回房间准备换上运动鞋。
　　看着许悠然的背影，方圆收拾好餐具走下楼。

　　室外天气和室内差别巨大，乘着方圆租好的一辆黑色别克君威到达三塔后，许悠然就被强日光照射得有些睁不开眼。入口处看着周围人都好像不多，走进一看，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三塔高台前聚集的一大批人，顺着众人抬眼的方向看去，居然有一个小孩坐在正前方的五楼塔檐尖上，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双脚悬空，近二十米的高度，好像一眨眼就要掉下来。人群中不少人都用手掌遮着光线，看着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几个看着像管理处的人在使劲喊，让孩子不要乱动，孩子却像没听见一样，左右摇晃着悬空的双腿。
　　这座号称东方的“东方的比萨斜塔”，是三塔中最高的一座，矗立了千年的宝塔，想来也是见惯了生死，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注视着这靡靡众生。
　　方圆随着许悠然的一声惊叫，才发现这一幕，从她的侧脸抽回目光，拉着她的手朝宝塔快步小跑过去。上了高台，挤进人群中心，方圆首先打量小男孩坐着的这一面墙，脸色严峻。然后嘱咐许悠然不要乱跑，开始沿着宝塔四周快速观察。
　　“啊！”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尖叫，原来，是摇晃中的男孩的拖鞋掉下一只。管理员已经拿来扩音器，还是大声地重复劝解着。四楼和五楼都有管理人员在想办法接近男孩，但是太难了。五楼塔檐刚好是最近修葺完工，塔檐外围有一圈修葺时用竹竿搭建起来的建筑台来不及拆除，因为塔檐还不稳固，不能站太多人，距离塔檐一米开外就已经有栅栏隔离了，根本不能近身。幸好只是个小孩子，不然换个稍重一点的成年人坐在塔檐尖部根本不能承载，立马就会摔下去。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是什么让他想要轻生呢？他又是怎么上到宝塔禁地的？这一切都来不及细想，许悠然稍作思考，迅速整理了一下语言逻辑，一把夺过管理员手中的扩音器，朝着孩子
　　“你好，我是一位小姐姐，你能开口说话吗？”许悠然的声音有些着急。
　　小孩没有应答，依旧是无神地看着天空。方圆沿着宝塔四周转了一圈回来，听到许悠然的声音有些惊讶，但是马上又压下情绪，走向管理员，好像在咨询着什么。
　　许悠然没有放弃。从现场看，事情已经发生近五分钟，还没有家长认领小孩，说明家长并不在寺内。此时正是上午十点，才刚开寺，不存在家长不小心丢失孩子已经离去的情况，难道是个孤儿？
　　“小子，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结束现在的一切吗？你只想到你正在面临的这些苦难，你想过那些和你一起游戏，陪伴你很久的那些小伙伴吗？你想过他们失去你以后要怎么生活吗？有些人比你还要小，以你为榜样，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忍心让他们也伤心难过吗？”
　　许悠然此时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好在男孩已经转过头看着她，虽然没有回答，但看的出来并不是无动于衷。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方圆正在往楼上跑，已经到六楼了，身手敏捷爬上塔檐，这一动作又引起了人群的尖叫。方圆不顾危险，借着搭建建筑台的竹竿，悄悄向下看了一眼男孩，一米多的距离，在建筑台够稳的情况下，要保证近身速度够快，还要一手拉杆承重一手制服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要怎么做到万无一失呢？方圆在等。
　　许悠然看到方圆爬出塔檐，靠近建筑台的时候，就已经大概明白他要怎么做了。于是，继续拿起扩音器
　　“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你是大哥哥，你不能让你的弟弟妹妹们也受委屈，你必须强大起来，保护他们，让他们能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难道你想要也放弃他们吗？你希望有一天，他们也和你一样伤心了就坐在这里，然后什么都解决了，再也不会快乐了，你觉得这样是对的吗？你有认真想过吗？”一个个问题砸向男孩，最让他触动的是他的同伴。他确实是大理这座古城的孤儿，他是从喜洲镇的福利院跑出来的。虽然是孤儿，但是在孤儿院的这五年里，他也认识了一群小伙伴，最久的是一个比他在孤儿院生活更久的小妹妹，才八岁，听说从出生就呆在院子里，他们关系很要好，小妹妹每次从院长那拿到好吃的都会分给他一半，然后甜甜地笑着让他快吃。他是昨晚和小伙伴们告别后，趁着夜色悄悄逃走，今天早上混上一辆旅游车才来到三塔的。在孤儿院几乎没有吃饱过，刚到塔边他已经有些晕了，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迷迷糊糊爬上塔，又坐在了塔檐，他肚子很饿，一直在叫，可是没有人会关心他，这么多年，从奶奶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疼爱他了，想起奶奶去世以后的种种，越想越伤心、越绝望。他真的过的很辛苦。
　　任何一个孤儿，最难过的大概不是再没有亲人的疼爱，而是他们经历了周围太多人冷漠的恶意。
　　“啊！”人群中再一次爆发出尖叫。
　　……

　　原来在许悠然最后一次劝说小男孩的时候，话音刚落，方圆便冷静地顺着竹竿极速下滑，用左膀一把抱起小男孩，然后准备迅速跳过半米高的塔檐栏栅，进入安全地带，但是，正当他抱起小男孩后，突然，他感觉右手握着的竹竿不对劲，原来是维系竹竿间的绳索不够稳固，在方圆一番大动作过后，已经开始松动。此刻，方圆抱着小男孩，在一瞬间松开了正在往下落的竹竿。和小男孩一起悬空下坠，眼看就要砸向地面了。
　　人群中最后的惊叫就发生在这一刻，然后大家便向四周扩散，以躲避竹竿落下砸到自己。待竹竿落下，人群惊恐之后再抬头看向宝塔，那里又发生了更加惊险的场面。
　　方圆在松开竹竿后，落在了四楼塔沿前，右手五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搭在了四楼塔沿。在四楼的两个管理人员马上上前，一个接住了方圆左手挣扎着往上递的小男孩，一个试图拉住方圆的右手手臂。小男孩确认安全以后，方圆拒绝了管理员上前帮助，左手在塔檐一撑，右手紧跟左手，左腿便攀上了四楼塔沿，然后整个身体便不再悬空。都安全了。
　　人群中随后便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两个多小时后，许悠然和方圆坐在孤儿院小院子里的一张木长椅上，她侧过头看着方圆，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却第一次朝他笑，很开心的笑，然后竖起了大拇指。方圆看着此刻笑容灿烂的许悠然，也还是一如往常，嘴角上扬，很淡定的看着她。许悠然不知道的是，在方圆下坠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她，如果就这样落下去，像她这么冷冰冰的性格到底会不会为他伤心一阵子呢？

　　回想着刚刚发生的这一切，许悠然看着方圆的眼睛，有些恍惚，这双眼睛确实深不见底，藏着吸引她不断靠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