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红尘（瓶邪）》宝鼎茶闲

23、时光碎片

　　长沙的天气比杭州还要热，一大清早的没有一丝凉风，周围的空气粘稠凝滞，闷得人发晕。张起灵一身衬衫西裤远远地站在人潮拥挤的某所高中校门口，看上去像是棵挺拔的白杨树，来来往往过路的人都禁不住回他看他一眼。
　　张起灵想了想最终躲进了附近的奶茶店，距离位置刚刚好，正好看得见校门口。等了半晌终于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走至校门前，与吴三省面对面站着，似乎在听他交待什么，然后不耐的点点头走进校门。
　　今天，他也像普天之下所有的家长那样在校门口为吴邪加油打气。两年未见，吴邪已经如一棵修长的竹子一般，看着挺拔又清爽，他的长相和自己完全不同，眉目温煦，目光柔和，像是冬天里的暖阳，可是只有张起灵知道他倔起来让人毫无办法。
　　张起灵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下一口，想着昨天急匆匆的打电话让秘书给订今天的机票，一大早赶过来就是想在他高考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从记事开始，自己就是那种处事不惊的冷性子，如今，也终于知道冲动是怎么回事了。
　　吴邪走出考场，四处张望了下，拨通吴三省的电话。
　　“大侄子，你往外走，人太多了，我挤不到跟前去。”吴三省在电话里说。
　　时值正午，吴邪虽穿着短袖T恤也热的满脸汗，那张汗涔涔的脸上已经看得出青涩渐退，栗色的发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晕，举手投足间已经是青年的气息，他个子高挑，气质温和，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张起灵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的那个人，看他皱着眉跑东跑西，最后停留在吴三省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水一饮而尽。
　　心下微微一动，热切的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自己，伸手抚上他的发，为他轻轻拭去脸上的汗珠。张起灵恍了下神，再定睛看时两人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屏息凝神的看着窗外，微微舒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店里冷气挺足，吹着他略长的刘海在额头拂动。
　　店里人渐渐多了起来，女店员收回偷偷瞄坐在窗边男人的目光，按下心中的一阵悸动，埋首工作。
　　回去的路上，吴三省一边开车一边给潘子打电话，吴邪耳边传来关于生意上的点滴话语，他撑着脑袋望着窗外，此刻坐在车里开了空调，一身燥热终于退散，街上行人不多，毕竟这么大热的天气没几个愿意出门，而考生大多都被父母载着车子接回了家。
　　不知为什么，今天考完一出校门他就想起来张起灵，如果他在门口等自己，肯定是另外一番光景吧。他能想象得到那人站在校门口将会引起怎样的目光，但是应该没有一个会像自己这样痴迷。昨晚胖子给他打电话，告诉自己张起灵跟他说祝他金榜题名，吴邪突然有点委屈，他的祝福呢？总觉得日子太慢，一转眼已是两年，想想未来漫长的时光里没有那个人作陪，他的心像是被谁拧了一把，太疼痛。
　　吴三省是做古董生意的，素日里本来就神出鬼没，最近又遇到上学时期心目中的女神更是不着家了，而吴二白政商两手抓，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
　　在长沙的高中读了两年，到底是没怎么结交到要好的朋友，一高考完，身边的人都跟脱缰的野马一般早已窜出去二三十里，只有吴邪一个人每日闷在家里，最后连吴三省都看不下去了，问他要不要报个旅游团出去玩，吴邪起先说不用，后来想了想又点头答应了，说自己跟同学一起去，让吴三省出资赞助即可。
　　吴邪在自家三叔千叮咛万嘱咐中背着包出了门，到高铁站他在自动售票机上取出自己的票，票上印着长沙南-杭州东。这一次坐火车与上次心情不同，上次他一路望着窗外的风景感伤许久，这次却无心看风景。下了火车，他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去，驾轻就熟的坐上那条地铁线，一路恍惚直至下车。有句话说近乡情更怯，他踏上杭州的每一步都能感受到这块土地脉搏的振动，每走一步心都随之一颤，每一棵树、每一条路、每一家店，都让他激动不已。
　　像往常一样，到下班时间张起灵起身出门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公司配有司机，但是他不怎么用，更习惯自己开车。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好多年，哪个路口会堵车，哪条街道相对窄些，哪个路口有什么人会准时准点出现，这些都已经与这座城市融为了一体，正因为这些人这些景才让这座城市熟悉而又充满血肉。张起灵在心里数着红绿灯的时间，绿灯亮起车子再次启动，随着车流行驶最后停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熄火，下车，锁门，迈步走向电梯，随后电梯门缓缓阖上。
　　吴邪从停车场的柱子后走出来，回想着刚才张起灵的身影，还是那样挺拔，端正的像是商场里展示衣服的模特。
　　他跟三叔撒谎说自己去凤凰古城，却是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说实话也可以，三叔根本不会阻止他与张起灵相见，但是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然而到头来连见他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像贼一样躲在一边窥视他的一举一动，心里又酸又胀，眼眶也酸的不行，他将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着心脏突突的跳动，新鲜的血液随之汩汩流动。
　　叫我如何放下你？他闭着眼睛喃喃道。只要心在跳动他就忘不了那个人，只能随着时间的推进将这种爱恋越发铭刻在心，隽永而深沉。
　　熟悉的地下车库，熟悉的电梯，上去后就是温暖了他十多年的家。吴邪捂着胸口仰头深深呼吸，努力抑制自己冲上去的想法，脑海中蓦地想起埃姆朗·萨罗希的一首诗——我越是逃离，却越是靠近你。我越是背过脸，却越是看见你。我是一座孤岛，处在相思之水中，四面八方，隔绝我通向你，一千零一面镜子，转映着你的容颜。我从你开始，我在你结束。
　　在停车场长久的停留，最终的结果就是受不了冷飕飕的空气被冻了出来，此刻的杭州日渐西沉，见张起灵这一心愿达成以后，此刻的自己才有种双脚落地的踏实感。吴邪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决定先去找最喜欢吃的那家桂花糕。
　　长沙那边一切虽好，但是作为一个偏爱甜食的江浙人，口味清淡，到现在还不习惯那里一切都要加辣，每次吃饭他都无比怀念张起灵的糖醋小排、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记起自己第一次被三叔骗吃小龙虾的场景，此刻都隐隐觉得菊花阵痛。
　　他拎着一袋桂花糕走进一家饭馆，点了几个杭帮菜，等菜的间隙他掏出手机划拉着，一路走来他拍了许多让他怀念的东西，最后停在那张背影上，当时停车场没什么人，耳边只有张起灵的脚步声，太紧张拍的有点糊，手指抚上照片，吴邪弯了弯嘴角，这个身影几乎温柔了他所有岁月呢。
　　窗外月朗星稀，张起灵端坐在沙发，只暗暗地开着一盏壁灯，此时他手上的手机页面停留在一张照片上——人潮拥挤的校园门口，张起灵的目光落在茫茫人海中穿着简单白T牛仔裤的青涩少年。
　　白T少年茫然的眼神突然望向镜头，顿了顿便朝着他走过来，世界仿佛被静止了，周围的嘈杂声都模糊在背景中，太阳端端的挂在头顶，却如春日般温暖和煦，不知自己何时走出了奶茶店，吴邪三步并作两步，不多时便已站在他面前，他听到自己即将破膛而出的心跳声，吴邪微微笑了笑，抬手拂去遮挡住他眉眼的刘海，手指落在他的脸庞，眼前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越来越近，直至那张饱满的、未语先笑的唇轻轻触上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突然停了下来，耳边传来轰鸣声，他不顾一切的将人揽入怀中，心中却想的是——这孩子什么时候和自己一样高了？
　　张起灵突然睁开眼，迷茫的眼神半天不能聚焦，手机还紧紧握在手中，屏幕早已暗下去了，张起灵抬起手抚上自己的唇，梦里的触感如此真实，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深深吸了口气，张起灵用力搓了把脸，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明明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为什么梦里的自己没有推开他反而将人拥入怀中？他大概是想这人想的发疯了吧。
　　干净的青石板路，木质结构的古楼沿街而建，门前挂着XX客栈或XX青年旅舍的牌子，吴邪背着包在各个牌匾前徘徊着，最后选定一家看起来比较简单干净的走了进去。
　　刚放下行李就急忙给三叔发了张凤凰古城的照片，不一会收到三叔的回信——臭小子，你还记得三叔！在外面注意安全，别和同学玩太晚。吴邪心下一暖手指在手机上极速的飞驰，不会太晚，三叔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