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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非梧不栖 ...

  •   01

      一向平静恬淡的焦湾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宋家媳妇怀胎九月,临近生产,不慎摔了一跤,腹中子难产生不下来。宋家媳妇平日与人为善,现下遭此大罪,村里但凡接生过的妇人全都跑到宋家,希望出一份力。

      自诩活神仙的曹老头坐在大门口,手中的酒瓶还未放下,便嚷道:“我在家算了一卦,宋家媳妇没事,定是母子平安!”
      莲婶端着一盆热水,说:“要喝酒去别处喝,宋家媳妇这都不行了!”
      “莲花,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焦湾村有神树保佑,人人无病无灾,自然不会失了娃娃性命。”
      “老神棍,前几日老孙头还说胸闷恶心呢。”
      “那是他去后山割草,吃了有毒的野果。”
      二人还未争吵完,屋里便一阵骚动:“生了生了!”

      莲婶立马端着热水进了屋,一阵闷热夹着血腥味从屋里传来,莲婶毫无半分嫌弃,上前问:“妮儿咋样了?”
      “宋家媳妇没事,体力耗尽昏睡过去了。”
      屋内人的开心没有持续很久,稳婆抱着刚生下的娃娃,着急地唤:“哭啊,怎么没声!”
      狠拍了几巴掌,怀里娃娃依旧毫无声息,屋内沉默下来。

      宋家媳妇情况原本便十分凶险,多数人都存着一尸两命的想法,现下大人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只是苦了去城里请郎中的宋大郎,见不到娃娃一面。

      焦湾村像一所世外桃源,孩童健康,青年健壮,老人长寿。就连对妇人来说极为凶险的生产,也从未出过岔子。稳婆抱着依旧毫无气息的娃娃,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村长听闻宋家变故,从家中赶来,满脸痛惜地说:“咱们村子可从未有过这样的事,快将娃娃抱到神树之下,也算是为他祈福了。”

      焦湾村村口,矗立着一株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梧桐树乃上古神树,相传神兽凤凰只栖息于梧桐、只食梧桐之果。
      根据村志记载,这棵梧桐树至少已在此千年。
      渐渐地,便有人在树下做些供奉,以求渔船出海顺利。
      在神树旁给娃娃做了个小小的坟,一行人皆是万分叹息。
      他们并未看到,枝叶繁茂的神树落下一颗果子,没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02

      近五年内,焦湾村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宋家那小娃——复生。
      死而复生。

      当年宋家媳妇不出半刻便醒了,没见到孩子发了疯似地跑向娃娃的坟,顾不得身体虚弱,愣是用手挖开泥土,将娃娃抱了出来。
      莲婶刚想劝解她,只听到她怀中的娃娃中气十足的嚎哭起来。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上前查看,只见坑内黄土全都变黑,原本浑身青紫的娃娃肌肤透亮雪白,像是刚出窖的瓷器。
      村长猛地跪倒在地,嘴中不住感谢神树救人。

      宋家夫妇给儿子取名复生,视若珍宝。
      虽复生长到五岁,仍不会说话,但宋氏夫妇依旧将复生作为掌中宝、心头肉。焦湾村的村民也喜欢瓷娃娃似的复生,肉墩墩的看着很有福气,尽管他有些痴傻。

      大人们的偏爱有时也会给小孩带来麻烦,几个刚上完学堂的黑皮小娃挨了先生的骂,回家路上贪玩又耽误了晚饭,被几个婶子轮番骂了起来。
      夜幕初降,几个娃子见复生老实地坐在院中堆土,又忆起母亲骂他们连宋家的复生还不如,一时间心气不顺,对视一眼便将人哄骗出来。

      “复生,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走吧,我们去神树那里玩。”
      几个娃也没什么坏心眼,只是想如果复生出现在父母明令禁止的神树旁,那复生是不是就和他们一样,成了顽皮的孩子。
      这株梧桐因复生的事情,已经被村民供奉起来,还建了庙。周围也不准闲杂人等靠近,各家各户更是教导小孩子不要去神树周边溜达,更别提爬树摘果的事了。
      几个孩子见复生进了庙,在外喊着:“复生,树上有好东西,你去拿吧。”

      复生张大嘴巴,望着对他来说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嘴角流下口水都不知。他走上前去,爬到神树之上,抱住树干,嘻嘻地笑了起来。
      若是村长在此,定会吓到尖叫,复生竟然拽着神树的细枝,踩着神树的树根,往树上爬去。
      见到复生上树,孩子们有点害怕,他们一哄而散,也顾不得考虑待在树上的复生如何下来。
      啪——
      爬到一半的复生脚下一滑,眼看便要落下,神树的枝叶像是有了生命,在他身下合拢,拖住他小小的身体。
      “你呀,真不叫人省心。”
      复生紧闭双眼,没感到疼,又听到了一阵温柔至极的声音,立马张大眼睛,看到树上坐着一位身穿白衣的青年,长发飘飘,仙气十足。

      那青年踩着树叶蹲到复生面前,捏着他肉乎乎的脸颊,说:“怎是这样痴傻的模样?”
      复生被捏的疼,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得,还不会说话。”
      青年手指一挥,一粒梧桐果凭空出现,啪嗒一声打在复生的脑门上。
      复生捂着脑门,说出了他人生第一句话:
      “哎呦!”

      03

      “复生,把晚饭送到曹爷爷那里。”
      “好嘞!”复生从屋外跑进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提着篮子往曹老头家里跑去。
      宋娘子欣慰地看着复生活泼机灵的背影,竟有些忘了几年之前他痴傻的模样。
      那日家中寻不到复生,宋娘子吓得魂不守舍。整村的人都出动了,最终在神树庙中找到呼呼大睡的复生。宋大郎小心将复生从树上抱下,二人摸着复生额上的红印,着实后怕。
      半梦半醒间,复生竟开口唤道:“娘…爹…好饿…仙子…”

      郎中找不出复生痴傻症的原因,只能归因于难产,自此宋家夫妇也不奢望复生能有大出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活一辈子便可。到了去学堂启蒙的年纪,复生就在家中玩土拔草。
      不曾想,今日竟然开口说了话。
      复生一日日好了起来,与父母说话流畅顺利,有时说出的机灵话,让宋氏夫妇都觉得错愕。
      村长直觉复生这娃和神树有缘,便交给复生一个重大的任务,准许他照顾神树,除草、施肥。小小的复生存了自己的心思,每天都会去神树庙,日日都期盼着再见到梦中的仙子。

      曹老头这几年腿脚不大方便,村里轮流给他送饭,今儿正好是宋家,复生乐得做跑腿的活。
      到了曹老头家里,复生敲了敲门,在门外喊:“曹爷爷,我来给你送晚饭啦!”
      “小复生来啦,快进来。”
      曹老头喝酒少了之后人也正常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疯疯癫癫,他慢慢挪到炕边,将桌子搬到炕上,说:“快放下,别累着。”
      “不会!”复生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人又长得白,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我娘刚做出来的,您趁热吃。”
      “做这么多菜啊。”曹老头见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荷叶烤鸡,心里十分感动,对复生说:“你去柜子里,给我拿来桑椹酒,配上你娘做的烤鸡,再美不过了。”
      “曹爷爷,你没有偷喝吧!”
      “小复生,为了遵守和你的约定,我这个月可滴酒未沾。”

      复生见曹老头确实言行正常,不像是醉酒的模样,这才帮他倒了一小盅桑椹酒。曹老头许久不沾酒水,舍不得一口喝完,小口抿着,和复生说话。
      “小复生,你今年十二岁了,还没去学堂?”
      “爹爹去问了,学堂里的夫子说我天资愚钝,又错过启蒙的时间,去了也跟不上。”复生撅着嘴,有些落寞,他对曹老头说:“我学不学的没什么,爹娘想让我去学堂。他们为了我上学的事情,给夫子送菜,前几天还送去一篮鸡蛋,都没成。”
      曹老头摇摇头,说:“你可别听那个姓郭的胡说,我看你是天人下凡、聪慧至极才是。”
      知是宽慰话,复生仍开心地笑了起来,说:“曹爷爷,是你喝醉了~”

      复生回到家,听到爹娘正在商量下次给夫子送菜时,要不要夹二两银子。
      复生没有进家门,转身走去神树庙。
      坐在朝夕相伴的神树下,复生苦恼极了。
      “哎,还不如跟着爹爹去学打渔呢……”复生倚靠在树干上,双手枕在脑后,繁密的枝叶间洒下柔和的月光,淡淡的光芒浮在他的身上,“要是一直做个傻子,娘也不会这么烦恼。”
      啪嗒——
      一粒金色的果子从枝叶间落下,狠狠地打在复生的脑门。
      “哎呦!”复生捂着额头,思绪清明许多,抬头望望树叶,又低头寻找砸他脑门的果子,结果寻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这感觉似曾相识,复生满心疑问,挠着被砸红的额头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还未睡醒的复生就被他娘摇了起来。
      “复生,学堂来了一位举人老爷,要在村子里选一个学生,你快去洗漱,跟着娘去学堂!”

      04

      复生跌跌撞撞来到学堂时,风栖梧正站在堂内,手中捧着一本《焦湾村村志》。微风穿堂而过,轻拂着风栖梧的发丝。
      村长走到风栖梧跟前,说:“举人老爷,现在咱们村子里的学童都来齐了。”
      风栖梧放下村志,双眸如澄净的湖面,轻轻扫过堂下的人。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学童都安静下来,拘谨地坐在原处,不敢动弹。
      这其中,复生是年纪最大的孩子。

      仁崇帝恢复科举以来,要求国内年满十五的孩子不论男女必须参加乡试。合格者进而参加会考,优秀的人还能去京城考试,获个一官半职。
      焦湾村还未有学童通过乡试,此次有位年轻的举人老爷前来,定要将最有希望的孩子收为学生才好!
      村长这样想着,说:“举人老爷,这是近几年的学生考试的记录,请您过目。”
      风栖梧推开册子,目光落在了复生身上,说:“不必。”
      “那您凭何选学生?”
      “眼缘。”

      风栖梧说完,抬手指着站在角落里的复生,问:“你叫什么名字?”
      复生从一进门就只盯着风栖梧,只因他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被风栖梧点了名,也傻乎乎地不知是在说自己。
      “举人老爷,你可是叫的复生?”
      “我?”复生满脸惊诧,呆愣道:“我是宋复生。”

      风栖梧走到复生面前,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说:“从今以后,宋凌云是你的姓名,复生做你的乳名罢。”
      复生抬头望着如仙子一般的先生,半天才说出一句话:“这,这不好吧……”
      话音未落,宋娘子从堂外进来,按着复生的脑袋,说:“好,宋凌云好!凌云啊,还不快拜师!”

      得到新名字的宋凌云晕晕乎乎地朝风栖梧行拜师礼,奉上拜师茶。此时的宋凌云还不知道,成为一位举人老爷的学生,意味着他学满三年后,可免去乡试,直接去省城参加会考。如若会考通过,他便是焦湾村第一位举人。
      痴儿复生改了名字,摇身一变成为秀才老爷的学生,村民喜忧参半。
      喜的是宋凌云有望出人头地,忧的是宋凌云不能出人头地。

      宋凌云背着爹娘准备的行李,来到神树庙。风栖梧答应在焦湾村任教,提出的唯一条件是要住在神树庙外的空屋。庙外这间屋子平日无人居住,都是宋凌云负责打扫,未来三年他都要在这里居住学习。
      宋凌云像往日一样走进小屋,院内却因风栖梧的出现变得不同。他痴傻般盯着风栖梧的侧颜,只觉得心儿怦怦跳,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好看的人儿吗?

      “宋凌云。”风栖梧垂眸,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轻打在宋凌云的额头,“见到我为何不行礼?”
      “风先生……”宋凌云回过神,胡乱朝他行礼,“我看你看傻了!”
      “看我?”
      “先生,太好看了。”
      “没大没小。”
      宋凌云挠了挠被折扇打过的地方,问:“先生,你为什么要选我做学生?我不曾启蒙,也不会写字。”
      “那又何妨。”
      “学堂内任何一个人,都比我强。”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不不不,是我……”
      风栖梧不知为何轻叹道:“你本不是这样。”
      “什么?”
      “没事,你若信我,便认真学习,三年之后,定能高中。”

      05

      宋凌云知道自己儿时痴傻,即便现在脑袋清明,也不会有夫子愿意教他。
      当风栖梧说他‘定能高中’时,宋凌云眼眶发热,只得假装收拾行李,偷偷擦掉眼泪。为了不辜负风栖梧的期望,宋凌云学习十分刻苦。

      最开始风栖梧也不讲课,只让宋凌云练习执笔与运笔,写些简单的字。风栖梧那里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笔墨纸砚,宋凌云写的一笔烂字也从不心疼。宋凌云开了窍似的,不出半个月,一些简单的字已经写的十分漂亮。
      他不仅要学习,还要照顾风栖梧。每日天不亮就起床,为风栖梧备好洗漱的热水,去集市买早点,接着马上温习昨日所学。等到风栖梧吃完早饭,便开始检查他的功课。

      不到三个月,宋凌云瘦了一圈,头一次回家吓得爹娘以为他患了什么疾病。直到宋凌云在他们面前写下比衙门告示还好看的字时,宋家夫妇才真的放心下来。
      宋凌云摸到了学习的窍门,有时不用风栖梧吩咐,能自己学习,偶有不懂之处,才去请教风栖梧。

      风栖梧到了冬天,整个人都恹恹的,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宋凌云将屋内烧的热热的,风栖梧依旧没什么好转。
      宋凌云无意碰到他冰凉的手,吓了一跳,连忙说:“先生,你绝对病了,手为何这样凉?”
      说罢用自己火热的手心紧紧包着风栖梧的。
      风栖梧的手很大,手指纤长美丽,宋凌云只能给他搓完手掌,再握住指尖。

      风栖梧盯着满脸紧张的宋凌云,有些走神。手渐渐热了起来,风栖梧的心也久违的暖和了许多,对宋凌云说话脸上带着微笑:“无妨,我只是畏寒,来年开春便会好些。”
      “真的吗?”宋凌云将信将疑,每日都将火炉烧的旺旺的,学着爹爹照顾娘亲的法子,将生姜与红糖熬的烫心窝子,每日端给风栖梧。
      宋凌云不曾察觉,风栖梧在他忙前忙后时,总是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等到开春,风栖梧果然变得神采奕奕,与冬日大不相同,宋凌云这才放心下来。他的学业大有长进,偶尔会帮村长记录村志。
      村长每次翻看村志,总会感慨一番。
      转眼过了两年,十四岁的宋凌云就如抽了条的柳枝,整个人一下子长了起来。在这个还有些凛冽的早春,宋凌云头一次做了奇怪的梦。

      梦中的他与人拥抱在一起,接着是绵长的亲吻。
      无非是一个有点色的梦,宋凌云晨起却惊出一身冷汗,那个人不是村里哪位女子,而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先生。

      宋凌云破天荒地向风栖梧告假回家,晚上在家中睡了一宿。第二日仍没回,宋娘子察觉到宋凌云的不对劲,问:“你是不是惹得夫子不高兴被撵回来了?”
      “不是。”
      “那为何在家中住这么多天?”
      “才第二日。”
      “以前夫子放你假,你只在家中待一小会儿的。”
      宋凌云没办法,将自己难以启齿的梦含蓄地说了一番。

      宋娘子万没想到宋凌云是因此烦恼,是自己疏忽了儿子的成长,梦的对象更让她错愕,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
      宋凌云臊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也不言语。
      过了许久,宋娘子摸着儿子的头,说:“我们凌云长大了。”
      “娘不生气吗?我在梦里和男人亲热,说明我喜欢男……”
      “儿子,男人又如何?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现在涉世不深,无法确定自己的心意,不如像往日一样对待夫子。时间久了,或许你就会明白,这一切是真情还是错觉。”
      “我真的还能和风先生相处吗?”宋凌云眼睛一亮,几日的忧愁立马消散,少年最纯真的情感显露在宋娘子的面前。
      宋娘子一笑,说:“当然。”
      “嗯,我定会像以前一样尊敬先生,努力成才,不辜负先生的教诲,慢慢确定自己的心意。”

      宋凌云一溜烟儿跑没了影,宋娘子这才软了腿,坐在炕边愣神。
      从坑里挖出宋凌云的那天起,注定了她会接受宋凌云的一切,痴傻也好,喜欢男人也罢。
      命都是从阎王爷那里抢的,喜欢男人又算得了什么。

      06

      风栖梧知道,宋凌云不会无缘无故厌学,定是发生了什么。
      今日是月末,风栖梧神力运转不调,以泛着微光的元神状态倚躺在梧桐树枝间,吸收着来自大地的力量。
      他离开树身太久,难以维持人形,若不是宋凌云在树下唉声叹气,风栖梧何必现身遭这趟罪。

      宋凌云不知何时回到了小屋,见到风栖梧比以往更加热情,学习之刻苦令人咋舌。
      风栖梧很满意他的刻苦,答应宋凌云在生辰时满足他的一个愿望。
      数月后宋凌云迎来了他的十五岁生辰,虽期待风栖梧为自己庆生,又为自己马上要去赶考而焦虑。
      如果先生能跟着一起赴京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出,宋凌云总是想着这件事,在他生辰这天,更是心不在焉。
      到了晚上,小屋内摆了一桌简单的饭菜,因是风栖梧亲手准备,宋凌云极其珍惜。
      宋凌云尝到了曹老爷子心心念念的桑椹酒,轻抿一口,桑葚的甜味盈满唇齿之间,属于酒的烈在舌尖炸开。宋凌云马上红了脸,一双眸子湿润润的,整个人透出些憨态。

      “先生,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说。”
      “什么是喜欢?”
      风栖梧万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面色晦暗不明,语气冷淡,问:“怎么?喜欢别人了?”
      宋凌云的脸更红了,脑袋都快要埋到桌面,道:“先告诉我什么是喜欢……我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
      “想着他,念着他,只想和他在一起。”风栖梧随口说道,他喝掉一盅,心想桑椹酒何时变得如此苦涩。

      原先有个傻瓜,曾经对自己说,无论有多少不可能,他都会变成可能,三界之内唯独自己不可以放弃。
      现下只不过转世一世,就会喜欢别人了。
      “那,先生,我想我喜欢你的,特别特别喜欢你。”宋凌云脑袋晕乎乎的,倒豆子似的说:“明日我就要去省城赶考,或许还要去京城,先生想不想和我一起,一起去。我不想和你分开。”

      凌云底气不足,后来几句声细如蚊,风栖梧道:“什么?”
      宋凌云误会了他的惊诧,赶紧说:“我自知年纪尚轻,又无功名在身。先生比我虚长几岁,又是满腹诗书的举人老爷。我们还都是男的,这些差距我都知道。无论我们之间有多少不可能,我会把它们都成可能,这世间,唯有先生,我不想放弃。”

      听了这话,风栖梧久久未能出声,内心触动不已。酒意微醺,他解了法术,一身纯白云锦衣散发着仙气。无风,似透着光泽的长发却在空中轻拂。
      风栖梧执扇抬起宋凌云的头,让他看清自己的模样。宋凌云看傻了,如同五岁痴傻时的模样,半晌才说:“你,你就是我小时候梦里的仙人!”
      “那不是梦。这棵千年梧桐是我的真身,我因得罪那小心眼儿的战神,被贬至焦湾村,暂时不能离开此地,明日赶考我不能与你同去。”风栖梧一顿,道:“我会在此地等你。”
      “等我…等我!”凌云猛地跳了起来,双手搭在风栖梧的肩膀,开心道:“先生定要等我高中回来,我愿在此地陪先生一辈子,我的一辈子。”

      知道风栖梧不会老也不会死,宋凌云开心极了。
      只要能和先生待在一起,几十载他也满足。
      惊觉离先生太近,宋凌云红了脸颊,想往后退,却被风栖梧揽住,风栖梧微凉的唇轻轻碰在宋凌云的额头。
      风栖梧将今夜之事封印起来,以免影响凌云的思绪。

      宋凌云沉沉睡去,嘴角始终扬着,醒来却忘记高兴的缘由。第二日启程前,风栖梧如平日一样,站在送行人群的最外面,等到宋凌云一一拜别,才与他说上话。
      宋凌云内心有种奇怪的感觉,千言万语都堵在胸中,不知如何表达,最终只对风栖梧说了一句话:“先生,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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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非梧不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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