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灵，砍菜刀》长安六月雨

14、外公的烟卷

　　记忆中的外公烟斗是从不离身的，他的烟斗已经被烟熏成了深黄色，烟斗上还吊着一个烟袋，烟袋是用黑灰色的布片做的，里面装满了烟叶。
　　那时候没有超市，没有商店，农村想要买个东西要么是等待货郎担走街串巷时买一些生活必需品，亦或者是等到赶集的时候去集市上一次性采购很多常用物资。
　　小时候每次逢集日期都会期待母亲去集市上，期待母亲能买一些零食给我们，而母亲每次都不会让我们失望，哪怕买再多的东西，花再多的钱，她都会想方设法给我们买一些零食、水果之类的。
　　周末不上学，母亲去赶集的时候都会带上我。记忆中，母亲好像每次一个人去赶集都只会带着我，除非跟父亲一起去才会带着姐姐和妹妹，为此妹妹也被惹哭过好多次。
　　母亲就谁也不带自己去，而我总会偷偷得跟在母亲身后，被母亲捡上自行车，然后兴高采烈的去集市。集市上我最关注的是好吃的，总希望母亲能大发慈悲给我买点油糕、炸螃蟹、肉夹馍之类的东西。
　　那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钱，而我从小比较懂事，每次想要什么从来不开口说，但是口水往往会出卖我内心的渴望。母亲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发现我盯着某小摊咽口水的举动，然后犹豫很久，可能最后会放弃买某一样东西，然后省出一点钱给我买点好吃的，给姐姐妹妹买点小零食带回家。
　　印象最深的要数猫耳朵、加力佳、橘子、甘蔗之类的东西，而肉夹馍或者是炸螃蟹这是我的专属福利，一般我都是在集市上当场就消灭掉。
　　印象中，母亲隔一段时间就会在集市上给外公买一捆旱烟卷，那时候卖旱烟的老头会自己抽着自家的旱烟，然后跟我们介绍他们家的烟叶有多好，但是母亲还是会在诸多烟捆中反复的挑拣对比着，最终选择一捆相对来说烟叶较干，颜色黄亮的烟捆付钱带走。
　　赶集回来我都会兴高采烈的跟着爸爸母亲姐姐妹妹去外婆家，给外公送烟卷。有时候爸妈比较忙就会打发我们三个去，当然我们也很乐意跑腿。
　　外公是一个瘦瘦的老头，人很精神，很勤快，地里种了很多的果树和蔬菜，还有向日葵，外婆的柜子里面总会存着各种饼干之类的小零食，她总是舍不得自己吃，所以每次去外公家都会有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外公总是将烟卷散开晾在窗台上，直到水分完全被晒干，他才将烟叶捏碎装进他的烟斗里，拿出口袋里的火柴，轻轻划上一根，然后深深的吸上一口烟斗，再慢慢的吐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当然有时资金短缺，外公的烟叶供应断掉后，他也会很无奈的给烟斗里塞上干梧桐树叶凑合抽着。
　　后来有了电视机，那时候还是黑白的电视机。鸦片战争中国人躺在床上飘飘欲仙的吸食着鸦片的场景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中，在我小小的世界观里就觉得这东西很恐怖，这辈子是坚决碰不得。
　　每次看到外公陶醉的吸着旱烟，我幼小的心里都会生出疑问，外公是不是在吸食鸦片？我突然觉得好恐怖，林则徐禁烟的场景不时的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生怕有一天外公会被抓走。母亲又在给外公买烟叶的时候，我义愤填庸的指责母亲，这是在犯罪。
　　母亲被我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然后告诉我吸旱烟不犯罪，而我也一直半信半疑的以为母亲在包庇外公的罪行。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大，我才彻底释然。
　　小时候我的零花钱相对于周围的孩子而言还算是挺充足的，有时我会自己去逛逛集市，每次路过买烟卷的小摊，我总会蹲下问问价钱，然后学着母亲的样子象征性的翻翻，如果手里余钱较多，我会买上一小捆去孝敬外公。
　　不过自始至终外公都不知道那些小捆烟卷都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
　　再后来，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外公白天还生龙活虎的，晚上睡觉突发心肌梗塞毫无征兆的离去了。我们连夜晚去了外婆家，母亲哭的晕了过去，而我们那时候还很小，只知道看着外公的遗体一直哭个不停。
　　外公下葬的时候他的烟斗还有我买的那小捆他还来不及抽完的烟卷也一并放在了棺材里。
　　因为外公走的比较突然，毫无任何征兆，以至于好几次我去外婆家都觉得外公还在。更甚至每次赶集路过卖烟卷的小摊，我还是会不自觉的蹲下象征性的挑选着，最后选中一小捆，准备付钱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我已经没有外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