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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明则正在绽放的笑容就冻结了在脸上,只听明止继续道:“若你亦有心,师兄必定替你了此心愿。”

      明则不答话,道:“当然凶物早已没有情感,即便它旧日与老祖宗不睦亦是过眼云烟,可是为何它只挑老祖宗下嘴呢?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韩家老祖宗是在哪一日遇害的?”明止问道。

      明则心中忽然一动,韩家老祖宗是在月圆之夜遇害的。

      还没等他回答,手中的笼子剧烈晃动起来,差点脱落。

      明则连忙用双手扣住乌金笼子。

      夜叉在笼子里使劲地撞动。

      他赶紧将笼子放到地下,提起蒙在上面的黑布,只见夜叉正在努力地想要撑起来。

      它断了的三肢被明则缠在木板上绑得结结实实的,此刻想站也站不起来,两只脚在铺了厚垫子的笼底扑腾着,却只是白费力气,唯有一只完好的手此刻紧紧抓住笼子的栅条,水淋淋的眼眸急切地朝着东边张望。

      明则顺着夜叉的视线看过去,什么也没有看到,一切如常:大槐树的叶子有些斑驳,旁边的三四只乌鸦刚刚从远处飞回来,围绕着树上的窝盘旋。

      明止提起笼子,往大槐树走了几步,夜叉忽然开始“休休”地叫唤,声音里带着兴奋。

      明止继续朝着大槐树走,夜叉逐渐不叫了也不再冲撞,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明则又看到它摆出了下午陶醉满足的表情,头微微上仰,鼻子翕动。

      明止若有所思,忽然蹲下身,捡起一块土疙瘩,远远地向乌鸦投掷过去。乌鸦吓了一跳,扑扇着翅膀刺溜一下飞跑了。

      夜叉似乎也受到了惊吓,休休的叫声再起,焦灼而又无奈,忽然龇牙咧嘴地朝着近在它身旁的明则冲过去,势如闪电,又重重地撞到了笼子上,弹回笼底,休休地哀叫。

      明止道:“你说昨日它见到法铃就是这般作态?再详细地说说当时的情景。”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蒙在笼子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夜叉还在不停地叫唤。

      明则则详细地将昨日见闻又复述了一遍,说完,明则看着明止问道:“师兄,难道夜叉真与这次诈尸案有关联?”

      明止看了他一眼,道:“不知道。”

      明则似乎不为所动,沉吟道:“这夜叉似乎特别喜食煞气?”

      “嗯。我还需要再确认一些事情。”明止回道,“待会回城后,我再去见见族长。你——”

      明则答应了:“那我先去收行装。”

      二位和尚打道回府的时候,凶物的事情依然毫无头绪,路上碰到行人相问,皆是无言以对。

      尤其是明则,似乎羞于见人,一到韩大壮家里,迫不及待收拾行装就要走,即便是韩大壮再三拦阻也无法改变明则的决心。

      他甚至拒绝了韩大壮要送他们去居所的要求。

      明止刚从族长处回来,明则就拉上他逃跑般地离开了韩大壮的家。

      “不让大壮送,你能找到打马街吗?”明止怀疑地问道,补充说:“师兄是个路盲。”

      明则不服气,说话的语气也欠缺了平日的温和:“俗话说路在嘴边,我若连一条街也找不到,不是白白长了一张嘴?”

      走出韩家坊间,继续往东南行了一段,道路越来越宽,楼房也越来越密,街上百姓却不多,三三两两。

      安吉城不愧是富饶之地,虽然历经三年灾害,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因为诈尸案的影响,

      不少人选择足不出户在家待着,可是那一间间门面铺面层层叠叠,彰显出曾经的繁华与热闹。

      明则有些沮丧,这已经是他第四次问人了。

      可是被问到的人一听说他们要去打马街,就露出诡异的表情,将他和师兄着实打量一番,再往地下吐了一口口水,走了;第二个皱着眉头说不认识,第三个人轻轻一笑,随手指了一条道,结果将他们带进了死胡同,最后一个干脆不搭理他们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街上本就没有几个人,一连问了四个人,都没有到达目的地。果真他白长了一张嘴吗?

      他怀疑地看着明止,明止也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明则觉得简直是被啪啪打脸,让他怎么能忍?他咬咬牙,继续找人继续问。

      走走停停,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到了打马街,可是这是什么鬼!

      打马街上的生意显然不大好,整个街道上空空荡荡的,鲜有人往来。

      街道两边是两排林立的数层小楼,层数不定,最高的有五层,最少的也得有三层。

      每一栋小楼的二层或三层被几个女子占领着,她们身着彩衣,手执丝帕,描长眉涂口脂,或倚或坐,既慵懒又风情万种。

      此刻正是午后时分,阳光十分强烈,明晃晃地让明则有些晕眩。

      一个眼尖的女子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俊俏的小和尚,惊喜得瞌睡都飞了,左手一挥帕子,右手翘了个兰花指,轻轻按了按鬓间有些凌乱的黑发,身姿婀娜地探出头来:“小师父,你好啊,到奴家楼上来坐坐,奴家请你喝杯花茶。”唇舌还特地在“花茶”这个词上轻轻捻了一下,哎呦,眼风一扫,咯咯娇笑,花枝不要太乱颤…

      和尚明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一下,所有的小姐姐们都被惊醒了,顿时莺声燕语此消彼长,不绝于耳。

      明止正要往里闯,和尚明则一手提着笼子一手死死地拖住了他,将他拉到与打马街交叉的西御巷,藏到拐角处后。

      可怜的小和尚吓得面色如土,他结结巴巴地道:“师兄,你的——你的——旧友都是——女子?”

      “是。”明止道,看着明则又继续结结巴巴地问:“你的这些——旧友——都住在这里?”

      明止点点头:“她们都是娼妓,不住这里住何处?”

      和尚明则只觉得自己快要昏了,他赶紧放下笼子,双手合十,快速地念起了清心咒。

      师兄弟二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冲突。

      念了半天咒,明则才平息了心中翻腾的愤怒与惊吓,他紧锁眉头,怒斥明止道:“师兄,这些年,你所谓的下山游历到底在做什么?如此任性胡为不自重,你……你怎能日日面向佛祖的!”

      眼看明止要说话,转身背对着他:“你现在不要跟我说话,我不想听你那套歪理邪说!”

      想想还是不解气,反手将背后箱箧里明止的东西一件件抽出来丢在地下,怒道:“你的东西自己拿着!怪我们太惯着你了!”

      说着提起乌金笼子,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迈。

      师兄有病。

      师父在他刚一记事就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好生照顾师兄。

      果然,没多久他就发现师兄确实病得不轻——脑子有病:一开口就得罪人,一说话就遭人恨,若不是他在中间周旋,以师兄的性子,一下山就必定被人打。宛如智障。

      可是林林总总加起来,也就这些毛病了。

      其他的……其他的方方面面,他师兄都完美。

      原来是人家藏得深呢!

      明止也不拦阻,默默蹲下身将一件件物件捡拾起来,跟随着明则离开了西御巷。

      一路上,明则都不搭理明止,只是一直走。走着走着将内心的情绪平复得差不多的时候,明则开始挨着一家家寻找合适的客栈。

      捏着临行前师父给他的二三块碎银子,明则选来选去,最终敲定了吉祥大街西街街尾的一家乐自在客栈。

      他们的房间缩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逼仄狭小,北墙上一扇对开的窗户,终年不见阳光,屋内所有的家具不过是一张八仙桌并张踏步床。

      明则也不以为意,从店家处重新要了一床褥子,在床对面给自己打了个地铺。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理明止。

      明止本就是沉默寡言的尿性,此刻一言不发地整理行装,看不出情绪。

      明则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心里的火早消得差不多了,见明止也没找他理论“歪理邪说”,想起之前活蹦乱跳的夜叉,就拖过来乌金笼子预备关心一下夜叉。

      撩起黑布,就见夜叉四仰八叉地仰躺着,它似乎睡着了,呼吸声绵长,肚皮随着呼吸声一起一伏。

      明明早上看起来气若悬丝,此刻竟已充满活力,明则心内奇怪,马上又觉得安慰:平安即好。

      小和尚在心里面念了声“阿弥陀佛”,打开了笼门。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明则骤然被明止扑倒在地,以一个狗啃屎的姿势趴在了地板上。

      他的嘴唇被牙齿磕出了一个深深的半月形伤口,血珠滴答滴答坠落在地板上,乌金笼中的夜叉带着木板上蹿下跳,咻咻直叫。

      明止“卡擦”将笼门扣回去,回头对明则道:“夜叉秉性不知,暂时不要放它出来。”

      明则胡乱地点了点头,心里还在碰碰地狂跳,明止扑过来之前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夜叉暴起的身形,它藏在手指厚厚毛发里的尖甲向他的脖颈刺来。

      当时的他来得及做的第一件事情只能是闭上眼睛。

      夜叉停止了蹿跳,只一个劲盯着明止咻咻叫,冷浸浸的黑眼珠润泽透亮,似乎所有的光亮都被吸进了她的眼里。

      明止面无表情,刷地拉下了黑布。走到明则身边,淡淡地道:“起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拉起明则,扳起他不情愿的头,给他处理伤口。

      明则抬着头,摊开已经快被捏出一手油的碎银块,打算再数一遍。

      “别指望师父给的钱够我们撑到回去。”明止的经验丰富,“想法自力更生才好。”

      明则瓮声瓮气地道:“所以你的办法就是住到青楼去,靠你的旧友养着。”

      明止一点儿也不脸红:“青楼又如何?我为何不能与娼妓为友?”眼中带着疑惑:“你我本非红尘中人,为何以红尘眼光看她们?娼妓也是人。”

      明则语塞:“师兄,你倒是有理了。”

      吵吵闹闹,借宿这事也就算翻篇了,然而明则再也不放心明止行事,凡事必亲力亲为,不让明止单独决定。

      如此白日住客栈,夜晚去韩家祠堂,倏忽之间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凶物仿佛就此凭空消失,安吉城中逐渐热闹起来。

      夜叉却日渐萎靡了下去,也叫不起来了,整日恹恹欲睡,用棍子戳也只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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