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要扑我》徐楚

66、第 66 章

　　无奈之下，她只能暂寻了这一处山洞停歇，思考一下接下来如何行事。

　　乾坤墟已毁，在鸦隐到凌云谷的这段时间，大师父、红罗等人都没有出现，很可能都已遇害。

　　鸦隐与明止对峙的时候，看当时情况，似乎也并不好受，也有可能受伤。然而不管是否受伤，鸦隐在凤翔山却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她首先就是要藏好踪迹，不能让鸦隐有所察觉。

　　目前，她所面临的最大困难是明止昏睡，凶吉未卜。

　　她又向明止靠了靠，虽然她身上火气并不旺，然而好歹健康，体温还是有的，用体温来给明止暖一暖，聊胜于无。

　　苍苍先抹去了明止脸上的雨水。

　　手心底下和尚的面庞凉如冷玉，英挺的眉骨、笔直的鼻梁、还有坚毅的嘴巴触感冰冷坚硬，没有生气。

　　唯有两扇长睫微微翕动，昭示着和尚还活着。

　　苍苍自从成人至今已有大半年之久，她见明止躺着的时候比他醒着的时候要多得多。

　　乾坤墟内，他躺了半年，苍苍陪着了半年。

　　日日看着明止，苍苍自然能一眼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此刻明止的面色白得失了人色，隐隐透出青黑色，唇色似乎被漂白了一般，几乎与面色一样。

　　苍苍握住明止的双手，冰得她打了一个寒颤，整个人散发出幽幽的冷气，似乎刚从地宫里挖出来的一样。

　　她的心仿佛被猫爪攥了一下，捧起明止的双手，又搓又揉，直到手上有了些许热度之后，紧接着再继续去柔捏手臂。

　　如此个把时辰之后，明止的脸色活生生被苍苍给捏得透出了点肉粉色。苍苍自己更是面如桃花，浑身湿热。雨水浇灌在她的后背上，腾起了一阵阵热气。

　　湿了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和汗水，一颗颗沿着额头往下滴。

　　苍苍忽闪着幽深的眼睛，干脆换了个姿势，后背贴着洞壁，将明止紧紧地抱在怀里，四肢缠上，将自己身上的体温渡给怀里的人。

　　到了半夜，苍苍是被热醒的，怀里似乎抱了个火炉。

　　她伸手一探明止的额头，果然滚烫滚烫的。

　　苍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明止怎么了，她想起凌云谷的石室里，明止的身上当时也如这般烫人，不，是比现在还要热。

　　怀里的人显然不舒服，他的眉头紧皱，唇间不断溢出零碎的呓语声，似乎极为焦躁。

　　然而她一摸到明止的额头，立刻了然，明止发烧了。

　　苍苍轻轻拍了拍明止的脸，叫着他的名字，半天也没有反应。

　　她紧紧皱着眉，努力思索着办法。

　　漆黑的夜，什么都看不见，洞外的雨水依然在哗哗地垂落。

　　这个洞实在太浅，无论苍苍怎么扭曲身子，一双脚都露在洞外，泡在雨水中的脚早已经麻木，湿冷不觉，连带着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没有了感觉。

　　她努力了许久，终于才将明止放在了地面上，弯着身子爬出了山洞。

　　雨水很快又将她淋透。苍苍不以为然，脱下外衣，搓洗了几下，将水拧干，折叠成块状，然后摸摸索索地贴到明止的额上，等到热气透过衣服传出来之后，再蘸些凉水，同法炮制。

　　等到她再一次将明止额上的衣服换下来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明止的额头隐隐约约透出微弱的光芒。

　　银色的纹样，宛若三片莲花瓣，花瓣末端挤在一起。

　　苍苍拿着衣服的手就顿住了。

　　大和尚信中交代，明止的生死关系到天下苍生，他的体内有神祇沉睡，寻常伤患不足为虑，唯独不能被鸦隐所伤。

　　微弱的银色光芒一闪即逝，之后也未再亮起。

　　雨势渐歇，等到晨曦初期的时候，彻底停了。

　　苍苍拧干衣服，将外衣随手晾在树上，然后俯身去看和尚。

　　她先是试了试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面色也比昨日青白色要好很多，只是嘴唇上起了一层油皮，有点开裂。

　　苍苍用木叶沾了点水往明止的嘴巴送了点，明止嘴巴翕动，喉头微动。苍苍立刻摘了一张大大的叶片，卷成斗状，接连喂了明止好一顿水，直到明止安然沉入睡眠才作罢。

　　苍苍若有所思：明止要吃饭。

　　这实在是怪不得苍苍。苍苍是从来不吃饭的，她只喝血，或者靠着神的气息或者魔力存活，对于人一日三餐不能间断的习惯向来没有自觉。

　　再者，明止在昏睡的时候亦从来不需吃喝饮食。

　　今天早上明止要水喝，苍苍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早在石室中，明止和鸦隐对峙的时候，他已经从昏睡状态中醒来了。

　　这些时日，他之所以昏迷，应是被魔力所伤。

　　苍苍暗自懊恼没有尽早想到这一层，随即仰首去看四周。

　　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较高，背靠一座高峰。

　　因为山石较多，树木稀疏，杂草灌木甚是繁盛，入则掩藏行迹，出可四处野望。

　　连日暴雨将前些日子密不透风的阴云冲涮得一干二净，天空一碧如洗，更显高旷辽远。东方显然已在酝酿一场新的日出，云海浮动，尽皆染成彤色。

　　黛色远山层峦叠嶂，勾勒出深浅起伏的影子，浓淡相宜。

　　雨气蒸腾，林间雾气氤氲，仿似仙境一般。

　　夏日节气，正是草木疯狂生长的时节，雨水丰沛更是促进了草木的疯狂，满目新绿，草木的气息充溢天地。

　　苍苍的目光在稀疏的树顶以及灌木丛中巡视了一圈，没有找到想要的，转身回了山洞。

　　明止睡得正香，只是面颊凹陷，肉眼可见地消瘦了许多。

　　尽管知道，这是在深山老林的里面，人迹罕至，苍苍还是用尽全力搬来几块大石，堵在洞口附近，又将倒伏在地的野草用石头立起，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往山下走。

　　金乌初上，一道金光喷薄而出，穿过丛草掩盖的乱石，忽然落在了和尚的脸上。

　　明止眼睫一动，翻身爬了起来，起得太猛了，头磕在了洞顶上。

　　他摸摸碰破了皮的额头，只觉得浑身似乎被碾压过一般，就如同脑海里碎片一样的记忆。

　　“明则！”

　　他的心里一惊，瞬间清醒过来。

　　洞外忽然出来脚步声，洞口乱石草木一阵摇动，大片日光照在他的脸上。

　　“明止，你醒了！”苍苍兴奋的声音。

　　明止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挪出洞外的，出了洞，他先是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又缓缓地活动着几乎僵直的身体，这才看向苍苍。

　　谁知目光刚一接触到苍苍，眉头就微微一皱，生硬地转到另一边。

　　苍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只着着一件中衣服，而且刚才因为采摘野果，衣衫更是零乱，交叉的领口敞开了一大片，露出了红色的里衣。

　　不过夜叉哪有此等自觉，她将手中捧着的果子一股脑塞到明止手上，这次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身上的衣衫。

　　一边整理，一边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在发烧吗？”

　　明止摇摇头：“我无事。”迈步朝山崖边走去，举目朝着四周群山查看，感觉到苍苍来到他的身边，眼睛没有看她，只将手上的果子递过去：“给。”

　　苍苍一愣：“这是特地给你摘的，烧傻了吗？”

　　明止侧头看了看苍苍：“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们会在这？明则和师父他们呢？”

　　苍苍的心微微一抽，眼睛灼灼盯着明止：“你不记得了吗？”忽然想起了什么，手就要往明止的额头上摸：“我之前听红罗说，你们人要发烧的话，若不及时医治会烧出毛病。明止，你可别吓我。”

　　明止头一偏，躲了过去，目光在山洞以及手上的果子上掠过：“我病了？”

　　“嗯，被雨水浇了那么多天，不病才怪。”

　　说起来，苍苍不过成人半载，遭此巨变，这么长时间以来，身边能够依靠的人全都不在了，她一个人拖着明止在山林里逃奔，一心只想着改怎么躲过鸦隐的追踪，本无暇伤春悲秋。

　　此刻说了说出口的一句话立刻勾起了她埋在心内的所有情绪，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眼圈已是红了。

　　她一下抱住明止，眼泪已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师父、红罗他们都没了。明止，他们都被鸦隐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