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否》东风自渡

5、早做决断

　　欣儿也有眼力的开口，“对啊，小姐，夫人可是怕你饿着，准备了好多你喜欢吃的呢，现在还在温着呢。”
　　白若依挽着柳文茵就往里走，眼里闪着光，母亲这边的厨子可是白家最好的，现下还是吃比较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
　　屋顶上的人看着这一幕，心里止不住的鄙夷。
　　“哼”，江沉皱眉，“这丫头可真没记性，前脚还在认错，后脚听到吃的就忘光了，也不知道这白宰相如此睿智之人怎会生出这样一个女儿，只怕早晚会给白家带来祸患，不过……”
　　江沉忽然一笑，“这样也好，省了自己一大半力，现在只要把她和慕容枫的事瞒住，等时机一到，到那时……”江沉陷入了沉思。
　　饭桌上，柳文茵不断地往她碗里夹菜，白若依也没有在外面的顾忌，看着白若依埋头吃饭的样子，柳文茵笑起来，“你这孩子，跟多少天没吃饭了似的。”
　　白若依嘴里满是饭菜，“别院的厨子哪有母亲这里的好，女儿可得多吃点。”
　　“你喜欢就常来就好”，她接着又正色起来，“你父亲现在身处朝廷，你又是白府大小姐，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我们白府，凡事都要有分寸才好。”
　　白若依眼眸一暗，沉沉说了声，“女儿知道了”，神情不复刚才。
　　柳文茵看了她半响，这些日子白若依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她心生奇怪，问了下人，才知道凌王的事。
　　不成想那日她竟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柳文茵一直替她担着，就是希望她能自己意识到，可是这种事终究瞒不了多久，怪就怪自己当初没拦住，要是让自家相公知道了只怕要生气。
　　“主子”，一个黑衣人来到他身边。
　　“何事？”
　　“回主子，欧阳烨回来了。”
　　“回来了？好好好，好戏要上演了，我可太期待这一天了。”江沉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如此，真是甚好。”
　　“烨儿回来了，这次上山还顺利吗？”欧阳烨的母亲莫氏也是个清秀美人，出身书香世家，所以气质随着岁月的沉淀不但不减，反而愈加浓厚了起来。
　　“劳母亲挂心了，孩儿一切都好。”
　　莫氏点点头，“虽说你每年都要去山上清修一段时间，但孩儿在外，母亲哪有不担心的，我让厨房给你熬了鸡汤，快趁热喝了吧。”
　　欧阳烨看着桌上浓浓的一碗，喝的一滴不剩，“还是母亲最疼孩儿。”
　　“你打小就懂事，母亲不疼你疼谁，可别跟娘说这些，也怪你父亲，打小就对你要求高，礼仪文学样样不落，这些年也太辛苦了些。”
　　“母亲，孩儿不觉得辛苦，倒是您操劳着家里的大小事才是辛苦。”欧阳烨颔首，微微一笑。
　　饶是莫氏也一愣，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优秀，莫氏心里也很是满足。
　　“你刚回来，歇着吧，娘就先回去了。”欧阳烨起身送莫氏出去，回来接着就拿起手边的书看了起来。
　　欧阳家族乃是文学大家，地位仅次于白府，不过欧阳家却从不入朝为官，祖祖辈辈都选择在书院教书。
　　可以说京中所有的书院都是欧阳家所开，就连皇子公主也都被送到那里求学，京中大半的官员也都出自这里。
　　欧阳烨则是欧阳家新一代家主的候选人，也从今年起是天安书院的先生。
　　不同于别人，欧阳烨教的学生都是自己选的，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则是因为被冠以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欧阳烨，不只是因为长相，还有才华和气度。
　　欧阳烨七岁就以一篇咏诗名扬天下，如今不过十九岁，自然让无数少女倾慕，纷纷要进他的班，不过却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白若依。
　　彼时欧阳烨正碰到了跟女伴讨论中午要吃什么的白若依，她身边的人视线早都粘在了欧阳烨身上，她还浑然不知，仍自顾自的说。
　　那时欧阳烨倒没觉得她可爱，反而觉得她有些可怜，不过也是，哪有人会对别人的事上心，当时，欧阳烨就点了她做自己学生，留下一众人目瞪口呆。
　　当白若依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一片月白色衣角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竹香。

　　天安书院，沈紫夏拉着白若依，两个人打小就认识，关系也比别人好得多，“若依，我听说先生从山上回来了，今天就要见到他了。”
　　白若依倒不在意，“我不知道，没听说呢。”
　　“什么？”沈紫夏一脸惊讶，“你竟然对先生回来这么不在意，要知道先生可是多少京中女子的梦，多少人想进先生的班都进不了，你竟然这么不在乎，真不知道先生怎么会选你，我真是替先生不值。”
　　沈紫夏是将军之女，性子直，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更何况还关系到她心心念念的欧阳烨。
　　白若依一看好友生气了，赶紧从面前的桃花糕中抬起头，这也不怪她嘛，她不是和枫哥哥一起出去了嘛，可是这事现在也没法说，她只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紫夏，这桃花糕都快凉了，你还吃不吃了，不吃先生可快要来了，等他来了，你想吃也吃不上了。”
　　说完，沈紫夏却没半点反应，白若依抬头就发现沈紫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接着就听到了一阵抽气声，不用想也知道是欧阳烨来了。
　　紫夏哪还需要吃桃花糕啊，眼里全是桃花，白若依在心里嘀咕，只得转身跟先生行礼，连头都没抬，欧阳烨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
　　白若依坐在窗前，黑丝般的头发仅仅一挽，阳光从外面洒进来，照在她身上，如仙子般美好。
　　欧阳烨眼角一抬，这一幕正好映在了他的心底，虽说他待人一向温和有礼，可眼底却始终有着淡淡的疏离感，但就在刚才他眼睛一动，像有波波春水在他的眼里流动，温柔无限，疏离感竟不复存在。
　　沈紫夏都要看痴了，先生清冷出尘，俊秀无双，今日更是身着一袭竹青色长衫，随着他的走动，衣角微微飘动，再伴随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竹香，连男子都难以抵抗，更是京中女子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也是她心底的梦。
　　欧阳烨想起了刚才白若依慌慌张张跟他行礼的样子，嘴角的糕点都没擦，却还知道要行礼，样子有些好笑。
　　这样一想，不禁嘴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底下又是一片抽气声，欧阳烨只得敛了笑意，继续讲着书本，声音不掺一丝杂质,宛如山涧流水，清清冷冷，流进每个人的心底。

　　“今日跟先生都学了什么？”柳文茵带着下人走进饭厅，“欧阳先生虽然年纪轻，但学识确是没的说，你可要跟着他好好学。”
　　“先生今天讲了诗词”，白若依扶着柳文茵坐下，亲昵的坐在她旁边，“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今日多维克使者来访，你父亲被陛下留下了。”
　　“多维克？是二公主和亲的那个部落？”白若依依稀记得这件事，大约是两年前二公主和亲还惊动了京城，所以她也知道。
　　“自从公主和亲后，来访不都是固定时间吗？为何现在这个时候突然来访？”
　　柳文茵看看自己面前的女儿，当年二公主离京时不过十五岁，比现在的白若依大不了多少，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多维克虽是个部落，实力却也不容小觑，常常骚扰边境，出兵镇压劳民伤财，放任不管也不是该有的风气，让陛下很是心烦。
　　正当朝廷思索用兵之计时，多维克却前来求亲，陛下就答应了，二公主年龄合适，又没有母妃，自然就成了唯一人选，而二公主也没有闹，知道消息后心平气和的接受了，以至于人人都夸二公主懂事。
　　“母亲，母亲”，白若依看着她恍神，叫了叫她，“母亲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柳文茵微微一笑，“母亲只是在想，要是你那么小就离开母亲，母亲该怎么过。”
　　“母亲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会离开母亲，女儿要跟母亲一直在一起。”
　　“傻孩子，你早晚要嫁人的。”柳文茵摸摸白若依的头，满脸宠溺。
　　白若依想起慕容枫的脸，脸微微红，头也低了下去，“母亲说什么呢。”
　　柳文茵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心下了然，脸微微变了颜色，她收回手，“若依，你还记得白家家规吗？”
　　白若依有些心虚，“女儿记得”。
　　“那你说说白家家规是什么？”
　　“白家不得与...皇家...结亲。”白若依越说声音越小，结亲两字甚至模糊不见。
　　“还有呢？”柳文茵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白若依猛地抬起了头，“母亲”。
　　“我问你还有呢？”柳文茵不理会，“白家家规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白若依却是怎么也不想说。
　　“还有什么？”柳文茵声音带了犀利，一手拍桌。
　　欣儿情不自禁的开口，“夫人，小姐”。
　　柳文茵看了她一眼，欣儿便不再作声，“说，白家家规还有什么？”
　　白若依眼里已经带了泪，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来，“还有白家任何人不得与皇家子弟联系过密。”
　　“你是白家嫡女，当知道皇家子弟的意思是什么吧？”
　　“女儿知道”，白若依扑通一声跪下，“女儿知道，可是女儿忍不住。”
　　柳文茵本就心软，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女儿，她想扶起她，可是她知道如果不早断了她的念头，只怕将来会给她，给白家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所以她只能在这个时候狠狠心。
　　“你知道为什么白家能安然无恙至今吗？”柳文茵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痛心。
　　“就是因为陛下暂时没有发现白家不规矩的地方，白家世世代代虽然没有不臣之心，可是终归势力过大，朝上朝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睛都在盯着白家，都在盼着白家出错，只为找着机会将白家连根拔起，要不是白家根基深，只怕白家现在早已成了过去。我时时告诉你，你是白家嫡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白家身份，他们找不到你父亲的错，但是可以找你。”
　　她顿了顿，“虽说每年你父亲都会向陛下上交一些权力，可是也只能弥补部分，你父亲夜夜心惊，可是你在做什么，你在给陛下证据，朝廷重臣与皇室子弟一旦有所牵扯必然不得善终，你与七皇子的事本就不合常理，更何况他是皇家之人，你们之间，趁早断了吧。”
　　“母亲”，白若依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已是一片乱，眼泪却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絮儿跪在她面前，忙不停地为她擦眼泪，“小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柳文茵再也忍不住，站了起来，“送小姐回房，让她好好反省，记住别忘了明天的课。”
　　白毅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身上带了点点雨滴。看到柳文茵坐在床上，他心里一下变软，脱下被雨打湿的外袍，走过去轻轻拥着她。
　　“怎么了？谁惹我的夫人生气了？告诉为夫，为夫一定要好好教训他。”白毅走近才发现她心情不好，眼眶还有些红，一看便是哭过。
　　柳文茵一下笑了出来，“谁敢惹我生气，连白家最厉害的你都听我的，还有谁敢惹我生气？”
　　“既然不是生气，那就是专程等为夫了。”白毅哄着她。
　　柳文茵拍了他一下，嗔怪道，“孩子都多大了，还不正经。”
　　“我跟自己夫人正经什么，再说，夫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歇息了。”

　　白若依回到自己屋子，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她知道母亲说的对，也知道不能让白家因自己有危险，可是她却忍不住，她也不只一次的想过断了，可是每每有这个想法，心里就不愿再想下去，如今母亲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将一切都摊在了她的面前，她却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一次意外的相遇，一段一见钟情，一切明明就像天定，可是却为何这样难。
　　“在下慕容枫，敢问小姐芳名。”
　　“我叫白若依。”
　　“别怕，有我。”
　　......
　　“依儿，你喜欢吗？”
　　“你喜欢就好。”
　　“依儿，以后我们两个住在这里好不好，只有我们两个。”
　　“依儿，依儿。”
　　白若依再也想不下去，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可是母亲的话却时时提醒她，她兀自陷入了沉思，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
　　“叩叩叩”
　　白若依擦擦腮边的泪，“什么事？”
　　“小姐，夫人惦记着您没吃饭，让我给您来送饭。”欣儿的声音透过门传了进来。
　　白若依眼神一暗，“知道了，进来吧。”
　　欣儿将菜一道道摆在桌上，“母亲不生我气了？”
　　“小姐，您知道，夫人都是为您好，您看，这几道菜都是夫人亲自选的。”
　　白若依看着面前都是自己喜欢的菜，想到种种，沉了沉心，“你去跟母亲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既然不可以，那就算了吧。
　　夜凉如水，心比冰寒。
　　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帘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