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难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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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0、
蓝宝石手环镶嵌晶莹细钻，覆着苏半棠的手腕。那手腕细，白，伶仃，腕骨在灯影下微微凸起，美丽而倔强。
沈灼垂着眼，不紧不慢给苏半棠整理衣袖，眸光落在璀璨的珠宝和女人的手腕。
很顺眼，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心头舒展开来，连带看人的目光都比先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坐。”
……
但那天晚上，苏半棠最后到底还是没有跟沈灼一起吃那顿饭。
手链倒是给她带回去了。
她回想那时沈灼的神情，大约还是有几分诚心在里头的。他对她主动解释了韩以宁炒作恋情的事，见她听闻后依旧无动于衷，便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然后终于向她道了歉。
他说，“对不起，是我当时没有及时处理。”
他说，“行了，小棠，别再生气了好么？”
那一笑，简直快让苏半棠没了骨气，只能拿着手链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几天沈灼应该是得了空闲，时而会约苏半棠。
但临近年关，苏半棠这边忙得团团转，干脆就以很忙为由通通拒绝了。只是她心里也会想，给沈灼一次机会也不是不行？
这一年的春节过得晚，要在二月中旬。快放假的那两天，苏半棠才总算放松了一些。这个时间点，先前去北城淘金搞事业的小昭也回了淞城，待这里过年。
小昭不是本地人，她老家在西南省份，大名叫周乐乐，“小昭“是她圈名和网名。
小年夜前夕，小昭开开心心呼朋引伴，喊苏半棠出去玩。
正巧有空，苏半棠便照着小昭发来的地址定位，去了那家pub。
苏半棠很少去夜店这类地方，环境太暗，太吵。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小昭带她，后来认识了沈灼，就是沈灼带她过去。
这次小昭攒的是个亲友局，苏半棠到了地方，卡座里已经坐了五六七八个打扮时髦的年轻男女，都是小昭关系亲近的朋友，苏半棠和他们以前认识过，有些还加了微信。
“棠啊，怎么这么慢？好久不见你都不想我嘛！”见了面，小昭熟门熟路招呼苏半棠。
苏半棠笑起来，“我又没迟到。”
聊天时小昭告诉苏半棠，她决定以后还是留在淞城发展。朋友间谈天没什么顾忌的，不过苏半棠发现小昭不太爱提她先前在北城的那几个月，只轻描淡写说两句北城竞争压力大死啦门路太难走啦，最后才玩笑一样说，“以后大家谁有资源机会，都相互分享下啊”，友人们纷纷捧场说好。
然后聊着聊着，话题又绕到了圈子里的各种小道呀八卦呀谁谁劈腿了谁谁全脸填玻尿酸了谁谁发横财了之类的内容上了。
苏半棠随便听听，偶尔身边女生跟她搭腔，她回几句。她从果盘里戳了片苹果，这时就听旁边聊着的一帮人忽然爆发出响亮的感叹：“哇哦！！”
苏半棠侧头，那边还在兴致勃勃的：
“我靠，雪莉怎么混去这种高端局的！”“她右边坐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安恒老总？李天合李爸爸？不确定，我再看看。”“她也太嘚瑟了，这就现场拍照发朋友圈了？”“谁给她拉的皮条啊，有点人脉，这一晚上能赚多少？”
“给你看看。”小昭随手把手机递过来，屏幕里是一条带图朋友圈，“一个认识的女生，抱上金大腿了。”
做了法式延长甲的手指点开照片，小昭努努嘴，“喏，就这个女的咯。人在景豪，包厢里据说都是大佬。那地方我跟你讲，消费高到离谱。”
苏半棠不是很在意这些无关的八卦，就随便扫了扫那张照片。自拍的女生很漂亮。然而目光却在下一刻定住了。
她不自觉盯着照片的一角，甚至伸手将图放大——灯影昏暗的沙发一隅，有个年轻男人懒洋洋晃酒杯的侧影，身边一个女孩子在对他劝酒。
放大后的照片实在有点糊，年轻男人大半边坐在昏影里，只有零星稀薄的光线照到他的下颌、手腕，玻璃杯与腕表表盘折射着光。
“……”苏半棠心里被揪了一下。她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沈灼。
太好认了。那手表她曾经就见他戴过，更别提在照片里她还清楚看到了周嘉恒，沈灼的那个朋友。
“雪莉搁这儿炫啥呢，也不看看场子里还有那么多别的美女，她今晚想爬床还不一定成功。”
“天真了姐妹，这种商务会所里面向来玩得很花的好吧，说不定大佬性致一来就玩多人运动呢。”
“六，这种卖身钱我可赚不来。”
“谁说是去赚卖身钱了，人家这叫拓展人脉懂不懂。这波雪莉在大气层。”
耳边闲谈继续着，苏半棠脑子有点乱。她漫无目的抬头看向那些说话的人。大概她此时目光有点愣，就有人解释，“荤场嘛。虽然上头明面规定场子里严禁黄赌，但是私底下发生关系说成是你情我愿，谁又知道呢。”“反正雪莉肯定情愿的很。”
然后一阵哄笑。
苏半棠消化了好几秒内容。她摸出自己手机，从联系人里翻到沈灼的名字。想给他发去消息求证点什么，可脑袋里一片空白。
最后，她问小昭和她朋友们：“你们知道这个景豪在什么地方？”
……
景豪据说是个挺高端的会所，但外表看去还是非常不显山不露水——一栋低调的岗亭大门，门口横向一排梧桐，穿过停满豪车的露天院子，才是正门。
苏半棠是攥着一股气过来的。
大厅金碧辉煌，领班的美女经理一团和气问苏半棠有什么需要，边上黑衣安保虎视眈眈。
大约见多了女人跑来抓奸撒泼闹场的阵仗，经理显得游刃有余，苏半棠说来找人，经理就问找哪位我们这里会员制，三言两语把孤身一人的苏半棠挡了。
苏半棠就面无表情给沈灼拨去了电话。
电话打了两次才被接通。那一头的沈灼声音听起来很有些意外，“小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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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着沈灼的电话，苏半棠终于穿过大厅，进了内部。
会所内装饰得倒奢华，深色大理石地面，水晶灯，描金欧式椅，走廊壁炉上一些《沉睡的维纳斯》之流的名画，是本土上了年纪的老板们最爱的审美调调。
七拐八绕地被领到包厢，甫一开门，嘈杂的音乐便从里面扑出来。满室昏暗，苏半棠目光扫过欧式沙发上那些腻歪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然后就见偏里的位置，穿着黑色衬衣的沈灼，朝她招了招手示意。
苏半棠直接就这么走过去。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香水、烟草、水果、食物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很熏人。有中年男人怀里拥着一个妹子，眼睛还打量着苏半棠，然后转头笑问沈灼：“小沈，不介绍下这位美女？”
苏半棠停步，转头代替沈灼回答，“我是他女朋友。”
话说得毫不含糊，口气还硬邦邦的，俨然一副正宫娘娘的架势，旁边就有人起哄。
沈灼低笑一声，坐直身子，算是默认。他身边同样坐着个穿短裙的漂亮女生，不过仅仅就只是在旁边坐着而已，倒没像其她人那样搂搂抱抱坐男人大腿。
可是苏半棠仍旧不舒服。攥着的那团气仍旧郁在胸中。
真正到了地方才能感受到眼前的场合有多离谱。明明是大冬天，在场的女生却仗着暖气充足个个穿得清凉，裙子都短至腿根，甚至能显而易见有些女孩是真空上阵。而那些男人们，有的还自恃身份没出格举动，有的喝多了的则早已经放开了玩，动作都有点不堪入目。
而沈灼就在他们之中。
“哎，是小沈女朋友啊。来查岗啦？”方才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打趣道，“小美女要不开心咯。”
这轻松的口吻，仿佛苏半棠只是一只在闹脾气的小宠物。
“她过来找我有点事。”沈灼随口圆过去。他倾身放下杯盏，站起来对苏半棠扬了扬下巴，“小棠，我们到那边安静点的地方说。”
苏半棠摇头，上前直接抓起沈灼的右手腕，拽着他出了乱哄哄的包厢。
旁人看了很是稀奇：“小沈这小女朋友，脾气可真够大的。”“原来沈总有女朋友啊，以前都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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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任由苏半棠拉去了长廊拐角的僻静处，前方是盥洗室。
苏半棠站在幽亮的橙黄色水晶灯下，一瞬间却又无话可说。她抿着唇看沈灼，内心起伏。深灰的大理石地面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两人静默间，沈灼百无聊赖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男人靠坐在盥洗室的水池边，浅浅吐出烟圈，然后开口打破沉寂：“今晚我过来陪李天合他们，你当成应酬就行。时间也不早，待会我早点送你回去。”
辛辣的烟草味绕过来，苏半棠偏头躲开味道，皱了皱眉，“你就没别的什么要解释的么？”
沈灼看她一眼，想了想，道：“明年我这边会跟李天合的集团有几个商业合作项目，走动会变频繁。”
“还有呢？”
还有？
沈灼有点无奈和想笑了。
之前在韩以宁那件事上，他还觉得苏半棠无理取闹，现在就只觉得无奈和想笑了。
倒不是真有多好笑，只是觉得没必要。苏半棠没必要这样。
“你还想听什么？”他半掌撑在大理石的水池台边，把问题抛回苏半棠。
“……”苏半棠一口气提上来，又咽下去。她转眼，透过对面洗手池上的镜子，看着镜中袅袅回旋的白色烟云，说：“你上次不是还跟我道歉的么。”
“那我现在继续跟你道歉。抱歉。”
“那房间里那些女人是怎么回事？”苏半棠终于又把气提了上来，直白开口，“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也要，也要跟她们其中之一回去过夜？？”
沈灼抽烟的动作一顿。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说到这种程度。他问心无愧，苏半棠这么问下去就没意思了。“我和那些女生没什么。”沈灼平静道。他很少解释到这种程度。
苏半棠再次抿起唇。
沈灼看似回答了标准答案。但是她的心总也落不下来。无论沈灼答什么，总答不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
可沈灼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怎么会不知道该怎样哄她才能让她安心？
“我想我们之间，”沈灼食指拇指捻烟，放到唇边，“互相应该多一点信任。”
烟味又辣又呛，苏半棠透过烟雾看到他呼出烟，掀起眼皮朝她看过来，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情逗她：“你说是不是，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刻意加重了音。
苏半棠一僵，忽然就蹭的一下来了气。
就这么一句话，积攒的失望、愤怒，一下子忽然就被引燃。
——她这个‘女朋友’，很可笑是吗？
血气冲上来，她往前两步抬手，一把抢过男人指间的烟，烟灰灼烫在皮肤也浑不在意，然后左手攀上他肩膀，抬头恶狠狠吻上他的唇。
说是吻也不太恰当，应该是撞上去才对。总之就是生猛毫无章法的一顿啃，宣泄一样让自己让沈灼都透不过气。
沈灼眉头蹙起，手搭在苏半棠肩膀，微微用力，要将她推开。只是唇齿呼吸间纠缠的感触，又让他没把力道完全使出，就仿佛半推半就着任由苏半棠胡作非为了一样。
等到苏半棠啃够松开，眼前的沈灼已经彻底冷下脸。
苏半棠心里也想嗤笑。
这人生什么气呢？她吻他就这么让他不高兴？
齿间还留着他带来的酒香与烟草味，一股恶意在心中蔓生。
她盯着沈灼，把烟扔在水池，手向下，一路触碰上他衬衫衣料、皮带、金属的皮带扣、长裤布料。沈灼的呼吸显而易见变得沉重起来，在她将要继续之时却一把钳住她作恶的手腕，将她甩离身边。这次是真用了力道。
“苏半棠。”他声音也是冷的。
苏半棠依然抓着他，没让他把她甩走。她看着沈灼，竟然真的笑了起来，“我就不可以么？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不是你女朋友？”
女盥洗室内传来另一对野鸳鸯的动静，苏半棠指着那动静对沈灼道，“来都来了，这地方不就是用来办那种事的么？”
她一双眼乌黑深秀，就这样直勾勾盯着沈灼，又冷又亮，沈灼胸中有怒，本要转身便走，却未等自己反应，已经拉上苏半棠进了女盥洗室。
檀香与消毒水的味道。隔间的光线很暗。苏半棠紧紧抓着沈灼肩膀、襟口衣料，力气大得将他压在了隔间壁板，泄愤般对他报复。沈灼后脑与背脊抵着墙，本能回应。
他知道他该就此扔开苏半棠，离开这个狭窄、不体面的地方，但是身体里的另一股冲动没能让他如愿。胸口的扣子被解开，衬衫下摆被拉出一半，皮带锁扣被卸开，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苏半棠原本还按着沈灼，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被他紧扣着反客为主。
沈灼将头埋在女人颈边，不轻不重咬下去，有很淡很淡的花香气，又仿佛听到了血液流淌的声音。他晚上喝多了些，头有些痛，于是他带着戒备，又轻而易举把戒备抛走，让隔间外的壁灯光线变成幽暗的海，让热意浪潮顺着背脊向大脑涌去。然后他抬起头，在她眼中看到了此刻的自己，被无用的本能支配着的，狼狈，丑陋的姿态。
耳畔传来隔壁的隔壁发出的动静，动静越来越大，应该是很快乐的，隔间壁板被一同不停拍击着；鼻间嗅到一丝一缕的檀香与消毒水味，混杂在那些终年不散的独属于洗手间的酸臭中。
这一瞬间，沈灼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光线不太好的房间。他父亲沈知远和姑母沈知微赤条条地滚在一起。纠缠着，仿佛两团白花花的猪肉，散着腐坏的腥臭，令人作呕。
盥洗室的酸臭，隔壁飘来的腥味灌入鼻间。真的就有一阵反胃忽而涌上来，不受控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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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半棠被一阵很大的力气推开了。她没反应过来，只看到沈灼紧皱着眉，单手捂着嘴打开了隔间门。
再出去时，外边水声哗哗，就见到男人背对着她在洗手……不，他居然在干呕。
？！
苏半棠瞪大眼，愣在原地。为什么？生病了？不，不是。那是为什么？她令他作呕？可她刚刚在隔间里明明可以感受到他对她的反应，那么强烈明显。
过了三分钟，沈灼大约缓过来了些，撑着水池抬头从镜中看她，胸口起伏呼着气。他眼睫上沾着水，目光却冷，“抱歉。”
他收起视线，象征性朝她回转过头，冷淡道，“苏半棠，你先回去吧。要我帮你叫司机么。”
苏半棠张了张口，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挫败袭上来。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难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