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宠难却》灯轻

30、难却

　　Chapter30

　　苏半棠不懂沈灼什么意思。

　　她盯着那茶几上的物件，像在盯什么洪水猛兽。

　　盯的时间有点久，沈灼屈指扣了扣玻璃桌面。

　　“咚、咚”的闷音，敲击着脑海中的那根弦，让苏半棠不自觉往后小小退了一步。

　　“沈总，陆总……”她看看沈灼陆先望，说着又扭头，确认似的看看带领她过来的秘书，“不是要研究提案细节？”

　　那大约是陆先望这边的秘书，目光里划过对苏半棠的一两分好奇，很快又专业地收敛不见。

　　秘书公式化地微笑了笑，正要开口，沈灼的声音已然响起，“提案待会看。”

　　被领导解了围，秘书如释重负，立刻打了个招呼准备闪人。临走前目光却被苏半棠背后的什么吸引，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半裙，接着有些欲言又止。

　　秘书一走，坐沙发上的陆先望也要走。

　　他目光饶有兴致在沈灼和苏半棠间来回扫了两圈，便也拿起文件起身，“老沈，我先回我办公室处理点事情，审计披露的事改天再聊。你们先忙。”

　　临走时，同样在苏半棠身后好奇瞟了眼她的裙子。

　　黑色大门“咔哒”合上，诺大的办公室内只剩苏半棠与沈灼二人。

　　空气安静到几乎能听见空调暖气的吹风声。

　　先前在会议室演讲时的紧张，又慢慢浮上来，下腹的疼痛也一点一点再次开始发作。

　　苏半棠紧紧抓着手中资料，像抓着她的救命稻草。
　　理智知道此时该上前谈公事了，但手却无意识地把抱着的资料往胸前压了又压。

　　“把手里电脑先放下吧。”沈灼抬着眼皮看苏半棠。眼角眉梢的那点情绪，因她这一系列反应而化得极淡。

　　“……噢。”
　　苏半棠抬步往沈灼那走，面上清冷，但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紧抱着的资料们，仿佛胸口那一叠纸张那一本电脑就是她的盾牌。

　　沈灼终于看不下去，眉心敛了敛，起身，伸手要从她双臂间接过笔记本电脑和文件。

　　苏半棠一惊，条件反射地戒备一退，让沈灼的手落了个空。

　　“……”男人眼尾拉长起来，垂眸睇向苏半棠胸前。那原本柔软的部位早已被那些文件压得平扁紧绷。

　　用得着这样么。
　　沈灼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抬手，稍一用力，把东西从她紧张的指缝间扒拉出来。

　　“要被你压坏了。”

　　他说得意有所指，苏半棠却没听出其中名堂。

　　她只感到手中蓦然一空，像是倚仗的浮木被沈灼扒了走。

　　她在原地站了两秒，才低声答了句：“谢谢。”
　　然后转头看看被沈灼扔到桌上的电脑和文件，并没有被她压坏……

　　人稍一松怠，小腹的疼痛便见缝插针地涌入，在躯体四扩弥散。

　　苏半棠面庞本就苍白，此时血色越加稀少。

　　她忍着痛俯身，一边整理边上那叠纸质文件，一边掀开屏幕打开电脑。

　　“请问办公室里有投影仪吗？”

　　沈灼已经坐回沙发，看着发丝慢慢垂落她耳际，语气冷淡，“没必要用投影仪，你直接电脑就行。”

　　他将玻璃茶几上的水杯与药盒推给苏半棠，“先吃药。”

　　苏半棠手中动静稍停，微微抬眼看向那杯清水。

　　玻璃水杯中冒着的白雾已经少了，水波轻轻摇晃，杯壁一层蒸汽水雾。

　　她转眼看向沈灼，嘴唇翕合，“这个药……”
　　迟迟没有进一步动作反应。

　　沈灼瞥她一眼，皱眉淡淡一笑，“这药怎么了，还要我亲自伺候你吃？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吃药怎么谈公事。”

　　苏半棠被他说得一噎，沉默点点头。她放下手里电脑，拿过杯子，水还是温热的。

　　正要再去拿药，那盒止痛片却先一步被一只修长干净的大手拿了走。
　　沈灼拆开药盒包装，指尖轻按，从银色药板上取出一粒白色药片。

　　随后掀开眼睫，眼神示意苏半棠伸手过来。

　　“……谢谢。”
　　苏半棠乖乖听话，掌心向上，伸出右手，于是白皙的手掌之上很快多出了一片小小的白色药丸。

　　她半蹲在茶几边，就着清水吞下药片，脑袋微微上仰，露出一段纤细漂亮的脖颈，喉头微微颤动。

　　沈灼不动声色看着她喝水的姿态，指尖无由来地动了动。

　　苏半棠吃完药就觉察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一转脸，果然是沈灼在看着她。

　　他目光不闪不避，直直迎向她的眼睛，坦坦荡荡与她对视着，好像一直都习惯了审视他人。他那一双天生带冷的眼睛，此刻就那么定定地注视着她。她觉得他的目光幽深。

　　苏半棠心中一悸，忽而又有些不甘。
　　她不甘示弱地对视回去，几秒钟过后，却被看得耳朵尖发红，顶不住地率先扭过了头。

　　止疼片药效发作得很快，肚子的疼痛好像慢慢地在一点一滴减弱。
　　苏半棠定了定心神，继续半蹲着操作电脑。

　　沈灼手背拍拍他身边灰色的沙发，“坐着弄。”

　　“哦……嗯。”
　　苏半棠正要站起来，找一个离沈灼远一点的位置坐下，却不防脚下一软，头脑一阵晕眩——蹲久了，腿麻，低血压。

　　她整个人摇摇欲坠，歪歪斜斜找不准重心，身体一倾就往沙发上栽——

　　然后便硬生生栽倒在了沈灼身上。下巴抵在他肩膀，一侧额头磕在柔软的沙发背，一阵衣物熏香的沉香味钻入鼻腔。

　　即使穿着偏厚的冬季毛衣，苏半棠依旧能感受到身下男人坚实的体魄，手中是他身上衬衫细腻的质感，温暖的体温、平稳的呼吸包裹着她。
　　就这么如此真实地真切地感受着沈灼的存在。他就真实存在在她身边，哪里像是一场梦。

　　“苏小姐，你好热情。”

　　耳畔忽如而至男人略带哂意的声音。胸口微微发颤，是他说话时胸腔发出的共振。

　　“……！”
　　苏半棠精神一抖，一秒从山云雾罩中回神，手忙脚乱从沈灼身上爬起来。

　　腿麻缓解了不少，她狼狈地侧坐到一边座位。

　　沈灼总算被她表情动作逗笑，嘴角挂上一抹清浅弧度，“谈个广告提案用不着这么紧张。”

　　说完，他一边整理自己领口衣襟，一边又瞟了眼她裙摆，仿佛方才凌乱中一瞥，他也瞧见了她后方裙摆不同寻常的端倪。

　　而苏半棠依然无知无觉。

　　疼痛缓解，便有余力开始感到窘迫。

　　“对不起。刚刚我蹲太久腿麻了。”
　　苏半棠调整坐姿，坐得离沈灼远远的，中间隔着的距离，足足还能坐下两个胖子。

　　沈灼低眼瞥过他与她之间那段空位，像天堑。

　　他唇边弧度淡下，倾身拿过茶几上的纸质资料，随手翻动，“准备好了就说吧。”

　　苏半棠点开电脑上的PPT，“从头开始？”一共五十多页PPT呢！

　　“我不介意你从头开始。”

　　苏半棠自然也没有从头至尾把她的PPT内容复述一遍。她问了沈灼需要详细确认的部分，随后重点讲解这些方面。

　　期间宝拉姐给苏半棠来过一个电话，问人她在哪里买到药了，苏半棠含含糊糊应了句说还在悦声大厦，马上下来。

　　挂了电话就见沈灼淡笑着看她，笑容有些意味不明。

　　苏半棠没敢多跟他对视。她转头盯向电脑和文件，快速把提案细节敲定。

　　完了就想收拾东西赶紧跑路。
　　可面对的毕竟是甲方，职业道德让她克制着想走的冲动，又等了一阵，见沈灼没问题了才整理了电脑和纸张，站起身离开。

　　“你等等。”快要离开时，沈灼叫住苏半棠。

　　苏半棠不明所以回头，心中多出了些焦灼。
　　她自己也没分清这焦灼是因为宝拉姐还在等她，还是因为沈灼对她的暧昧态度叫她感到无所适从，还是她对她自己没有信心——没有信心能够抵抗沈灼这一次次的接近——明明她与他之前都吵得那么难堪了。

　　“沈总，还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沈灼眼神指了指她裙后。

　　苏半棠顺着他的视线，拧着脖子往自己身后看。

　　因为要在客户公司演讲，苏半棠今天上身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下身一条清咖色百褶中裙。她比较畏冷，别的都市丽人女白领还在穿风衣大衣，她已经裹起了鼓鼓囊囊的羽绒服，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短款羽绒服。

　　而那件白色外套在演讲时就脱下了，现在还放在会议室，所以来二十楼的沈灼这边，她便只是毛衣中裙的打扮。

　　然后她便看到了，自己身后，清咖色裙子的呢绒布料上，一块暗红色的干涸血渍。也不知道沾上去了多久，被多少人看了去。

　　“…………”苏半棠一时僵立原地。

　　绯红血色渐渐攀爬上她脸颊，她扭回看得酸痛的脖子，尴尬到无以复加，“没，刚刚没弄脏沙发吧……”

　　她往刚刚坐过的灰色沙发望去。

　　“没有。”沈灼给了她肯定的回答，而后往办公室一角的开放式衣柜走去——那里悬挂着一件简洁的经典款烟灰色男士大衣。

　　他随手拉下大衣，甩给两步外的苏半棠，“你先披这件回去。”

　　质地极为柔软舒适的羊绒大衣，仅是接在手里就能感觉到它的昂贵。而他随随便便就给她拿来遮挡她的尴尬。

　　苏半棠没动，抿了抿唇，“这不太好吧。外面天冷，您也需要。”

　　沈灼瞟过来，给了她一个堪称无波无澜的眼神，却没说话。

　　“就这样吧。”三秒后，他抬起手腕看表上时间，一边从裤袋摸手机。

　　此时苏半棠手机同时响起，宝拉姐电话又打过来。

　　苏半棠被催得紧，匆匆套上沈灼的大衣，与他道了别。

　　苏半棠人虽高挑，但身体骨架却纤瘦，而沈灼又是一个一米八八身材修长的成年男人，他的烟灰色大衣苏半棠穿在身上，衣摆落到了膝下，直接穿出了oversize的男友风。

　　沈灼斜倚靠办公桌，目送穿着他外套的年轻女人离开。

　　他眼底有些意兴阑珊。继而又有些好笑。

　　他让自己坠进了一张网。

　　-

　　苏半棠拿回自己羽绒服从悦声出来时，张宝拉app上叫的专车正好快要开到大厦楼下。

　　十二月底的冷风过境，阴寒刮骨，梧桐的掌状枯叶打着旋从一棵树底随风飘到另一棵树底。

　　大厦一楼倒是搞圣诞装饰搞出了点温馨欢快的节日氛围，落地玻璃上贴了红色圣诞袜，前头背景墙上的翠绿槲寄生，铃铛，还有门口的小圣诞树。

　　苏半棠在楼外看着矮矮的圣诞树，冷了不过一两分钟，便进入了温暖的专车内。

　　她想沈灼这样的人似乎确实不怎么需要穿得很厚。不说她身上这件大衣有多轻薄温暖，他那类人天天车接车送，从家到公司不用日晒雨打，又哪里会挨到冷风的冻。

　　苏半棠往车后座重重一靠，脑袋搁在头枕上。

　　宝拉姐和苏半棠一起坐在后座。
　　她看看苏半棠身上这件昂贵的男性外套，又移开视线。
　　她已经过了看到这件大衣最初的惊讶阶段。

　　忙了一天，她和苏半棠一同靠在椅背，望向窗外冬季下午四点多的城市天空。

　　冬天天黑得早，天空隐有金橘色。

　　“那个沈总，人还不错。”车开到半途，宝拉姐忽然说。

　　苏半棠一愣，不得不提起精神应付，“……嗯。”

　　“他这次也帮了我们很多，多亏了他哈。”

　　“嗯。”

　　“长得也很帅。”

　　“嗯。”苏半棠转过头去看宝拉姐。
　　张宝拉平常很少谈论别人外貌。

　　“你跟他的这段时间，可以把自己日子过好一点。”宝拉姐言语间已经默认苏半棠和沈灼有某种关系，却不说他们在交往。

　　“……”苏半棠觉得宝拉话里有话。

　　张宝拉却还看着窗外。

　　张宝拉进社会时间长，见识的人也多，见过男人花天酒地，见过刚入社会的小姑娘被老男人哄骗，当然也见过一些年纪轻轻就坐上高管总裁位置的女人。男人对一个女人有兴趣的时候是愿意花点心思讨她们欢心的，某几个她所认识的客户女老板就是如此上位。

　　张宝拉自己离婚单身，带着个三岁大的女儿，早就过了对男人有幻想的年纪。她对苏半棠说这话，只是因为她觉得既然苏半棠和那沈总已经有暧昧关系，那不如刮他一层好处再走。反正他们两个最后也不可能在一起，那光谈感情多亏啊，小姑娘只会被玩得团团转。

　　同事之间，点到即止，说到那种程度已经差不多了。

　　然后张宝拉转过来，对苏半棠说：“半棠，你待会问问沈总，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边单独请他吃个饭，谢谢他对我们的帮忙。”

　　苏半棠又愣住，而后把头扭回去。

　　“我觉得我们这次比稿成功，是因为我们的专业实力……也许沈总是提供了一点帮助，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自己加班努力。”过几秒，苏半棠小声开口。

　　张宝拉有些意外，而后深深看她一眼。

　　“半棠啊，你为什么进入广告这一行，选择AE，客户执行这个岗位？”张宝拉问。

　　苏半棠大学专业学的也不是广告，她老老实实回：“找实习的时候学长正好给我内推进了广告公司，然后就一直待了下来。我觉得我情商挺低的，做AE和客户打交道可以至少锻炼一下。”

　　“那你现在不好好哄甲方爸爸，不请帮我们忙的老板吃饭，情商也挺低的。”

　　苏半棠：“……”
　　她被这理由说服了。

　　于是掏出手机，发消息给沈灼约饭了。

　　一个多月前闹崩后，她早已把沈灼的号码联系方式全都删除，此时便把约饭消息发给了不久之前，沈灼给她发短信的那个陌生号码。

　　第二天上午才收到回复消息——

　　沈灼：【以后再说吧。】

　　这个“以后”，怕是遥遥无期。

　　约饭失败。
　　挺尴尬的。

　　苏半棠思来想去，终于想到该回什么。

　　苏半棠：【那我什么时候把你的衣服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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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孩子，孩子写了这么久还从来都没上过月榜T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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