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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难却 ...

  •   Chapter18

      问完,苏半棠马上就晕晕乎乎想起来,这话不对。沈灼恢复记忆但把她忘了,明明是件天大的好事。

      那样,在他的记忆里就不会有苏半棠这个人——
      照他的性格,即使后来发现一个陌生女人骗了他,大约也不会大动肝火去对她怎样。

      她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她应该感到高兴……

      可是。

      “小棠?”脸上一阵肌肤触感,沈灼轻拍了拍她的脸,“没事了。”

      苏半棠回神,转动眼珠看向就坐在她身侧的沈灼,“沈先生,你还没回答我呢。”

      沈灼确认苏半棠鼻间再没出鼻血后,将纸巾递给店员处理,看着她道:“我不能够做百分之一百的保证,保证我如果痊愈、恢复记忆,一定会记得这段时间的经历。”

      他温柔地笑了笑,“轻易承诺自己没有完全把握的事,对你来说并不公平。”

      “但是人和人之间是很奇妙的。你既然曾经与我有过交集,那相遇的人总会再相遇。我们总会再在一起。”

      苏半棠楞了一下,没料到有此一答,弯唇勉强笑了一下,“嗯……你说得对。”她低头看看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刻意的笑音闷闷埋在胸口,“你说得对。还是沈先生想得周到……我们三年前都已经认识过一次了,那以后再相识也不难……”

      拖着尾音说完,仿佛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再次抬头,玩笑般地笑说:“但是一般男生碰到这种问题不都会斩钉截铁回答说,‘我保证不会忘了你!’之类的吗。沈先生也不会哄哄我。”

      沈灼很捧场地被她逗笑,说:“那要不,我们再重来一遍?”

      苏半棠笑着扯了下他袖子。

      沈灼然后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觉得要出鼻血,苏半棠全都摇头说没有。
      他多问了句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苏半棠又摇头,觉得去医院有点小题大做。她说可能只是入秋天气干燥,这几天有点上火吧。

      “身体这么娇气啊。”沈灼调侃了句。

      “哪有。就,可能是这几天加班加多了。”苏半棠辩解。

      “那注意休息。韩以宁那边都谈妥了,你压力没那么大了吧?”

      苏半棠一顿,点头应“嗯”。
      沈灼果然什么都知道,知道她靠着他的机缘,才轻松拿下了韩以宁的代言合同。

      然后一低眼,苏半棠又见到了身上那件沾上两滴血迹的试穿的真丝连衣裙。

      店员们站在旁边一脸专业地微笑,“那请问这条裙子……”

      “先把这条裙换下来吧。”沈灼对苏半棠道,而后抬眼对两位店员吩咐,“待会麻烦把这条裙子包起来。”

      -

      在试衣间换好衣物,苏半棠拿着裙出来,方才那位男sales在外边,伸手就要接过苏半棠手中的连衣裙。
      苏半棠手臂微微一避,将裙子交到了另一位女sales手中。

      女sales笑容满面,“请问还需要看点什么吗?……”

      话音还没落下,男销售的声音已经不满响起,“Sally,这是我的客人。”

      苏半棠听到声音,转头看向他,“刚刚一直都是边上这位姐姐帮我递纸巾送水,你什么都没做,就连试衣间在哪里都要我自己找。”她微笑,“我还是比较信任更专业的人。”

      男销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苏半棠是第一次踏足这家以奢侈品界头把交椅著称的品牌店,结账时虽然是沈灼付账,但还是让品牌给苏半棠新建立了客户档案,全都记在她名下。

      将两人送出店门,刚刚被苏半棠刻意为难的男销售心里还憋着不爽,等人走远了,才在无人处不屑了地“嘁”了下。

      “婊里婊气,小人得志,靠男人上位。”

      女sales听不下去,帮苏半棠说了句,“指不定人家情侣恩爱呢,就不许男朋友宠女朋友啊?我看刚刚苏小姐男朋友对她就特别温柔耐心。”

      “得了吧,那是男人新鲜劲儿还没过。喜欢她的时候,对她千依百顺千宠万宠,以后腻了,甩她就是分分钟的事,她哭着求着也没用。”

      ……

      那天沈灼就给苏半棠买了这一条沾了血的裙子和另一套中裙,别的没硬塞给她,苏半棠也没好意思厚着脸皮开口跟他说要买这个要买那个。

      两套两万多块钱的裙子带回家,苏半棠不敢自己瞎折腾,生平第一次把衣服送去了专业干洗店。

      而再回到公司,整个项目小组的氛围都相较之前轻快活泼不少。

      那也是当然。
      搞定了韩以宁,签下韩以宁当优酪乳代言人,客户满意得不得了,直夸他们agency有能耐办事靠谱选他们选对了,还多送来了好几箱新品优酪乳的样品送给他们。

      所有人每天的零食饮料就变成了各种口味的优酪乳。

      宝拉姐是个有眼力的厚道人,知道能够签下韩以宁,全都靠了苏半棠那位气质优雅来历神秘的“沈总”朋友,便也没贪功,跟领导汇报的时候就表扬了苏半棠,说多亏了有她啊,小姑娘平时话不多其实还挺厉害的之类之类。

      于是那一天,从上至总监下至吨吨喝饮料的同事,全都对苏半棠笑脸相迎——
      就连苏半棠在傍晚五点说,今天要回家给弟弟过生日,她手头工作已经处理完了要先走,带头加班的主管都笑说没事没事你去吧。

      那真的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难事,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你的生活,你的工作,你的人际关系,全都处于easy mode,全都顺利到不可思议。

      苏半棠都快沉迷在这种做什么都轻轻松松、轻而易举的快乐中了。

      但这一切前提都是——
      沈灼还当她是他女友,还对她保留着一点兴趣一点喜欢,愿意对她好。

      所以这快乐,实际上也只是岌岌可危的空中楼阁而已吧?

      -

      裴航的生日在九月最后一天。

      苏半棠公司在最热闹的市中心,住所在郊区,之间横跨整两个其它大区。她到家时天色已暗,裴航学校离家比她公司近些,他已经先到了家,换了鞋在厨房洗菜,外婆坐在客厅的小桌边颤颤悠悠剥北瓜藤。

      苏半棠回来时买了些熟菜,放在桌上,然后洗了手进厨房叫裴航出去拆礼物,她来烧饭。

      裴航嫌弃地说“你做的难吃死了”,但还是放下手里的活,哼唧着走了出去。
      到底只是个少年人,喜怒哀乐都藏不住,就算想表现得高冷,扬起的眉梢还是泄露了他的愉快。

      苏半棠好笑,然后转头便忽然想起,这样的好笑,是否也如同沈灼看她时那样?是否沈灼看她便如她看裴航,一眼望穿?

      她淡下笑意,有一搭没一搭地边做菜边想着些漫无边际的东西。

      裴航在外边,拆完鞋子收包装,过一会又收拾他今天在学校收到的其它礼物,再摸出手机回几条同学消息。

      他手机是千元机,他妈在世时淘汰下来的机子,已经用了三四年,卡得不行,点个聊天框都要延迟三四秒。

      在学校一般他很少把手机拿出来用,因为刚入校时有一次,有一个小女生曾在加他企鹅号时,满脸单纯善意地问他,“裴航,你为什么不换一个手机呀?”

      后来他和人打球,男生间爱相互晒新款球鞋,有次打输比赛互相甩锅,就甩到他球鞋上,“老裴,你特么一双打折旧款都穿了两年还不扔?要你不穿这破鞋影响发挥我们早赢了!”

      这次他生日,兄弟朋友想上他家来闹着玩,全被他谢绝;当然什么吃饭聚会唱k之类的项目也算了,他寿星,总不好叫别人请客,而他请客,一晚上花出去的钱怕是比他一个月的伙食费还多。

      裴航一直很努力地维持着他表面上的若无其事、满不在乎。

      -

      苏半棠虽会做饭,但说起来其实并不特别擅长,口味卖相一般。
      她把拌黄瓜端出厨房时,手机同时震动铃音响起。

      一接,沈灼的声音便透过听筒传出,“吃过饭了么,今晚有没有空?”

      电话另一端有些许环境杂音,听得出来他是临时取消了什么工作计划,有了时间,便联系她了。

      苏半棠看一眼那盘黄瓜,还是道:“今天我表弟生日,我在家里跟他和外婆一起吃饭。”

      “他生日是今天?祝他生日快乐。我上次给他买的生日礼物你也给他了吧?”

      “嗯……还没来得及。等下就给。”

      “好。那你们今天好好过,之后再联络。”

      沈灼给裴航买的礼物,是苏半棠流鼻血那一晚,他在那家奢侈品店顺手买的。
      当时等苏半棠换好衣服出试衣间,他都已经挑好让人把东西装在礼盒里包起来了。

      “随便拿的,给小表弟的一点心意,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如此说过。

      一个小小的,橙色的长方礼盒,最上印着半只苹果和W|H的联名LOGO。
      一只苹果和Hermes的联名款手表。

      对于沈灼来说可能还真就是随手拿的,不值一提,但对于裴航来说,太过贵重了。
      这样贵重的东西,直接给一个十六七岁少年适合吗?

      但最后苏半棠还是把东西从她卧室拿出,交给裴航了。

      “我男朋友听说你生日,特意给你准备的。”苏半棠把礼物盒递到裴航面前。

      裴航刚刚听到苏半棠讲电话心中就有狐疑,此时一见她把东西拿来,更是眉头皱得老深。

      他看看苏半棠再看看礼盒,接着唇角挂出一抹怪异的笑,“你什么时候交的男友?新交的?这么有钱?”

      少年怪异的笑容里交织着复杂,那是一种渴望而又厌弃的神情。

      学校里不是没有有钱学生,本部里就不少,国际部更比比皆是,看这个礼盒Logo他就能大约猜出其中物品以及它的价值不菲。

      “人家好心给你挑的礼物,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之前去给你买球鞋的时候,他也在旁边帮着挑选过。”

      裴航抬头睁大眼,“你送我的鞋也是他挑的?”

      “是啊。你有空见到了也谢谢人家。”

      裴航缓下面部表情,嗤了一声,老气横秋地点评,“把妹的手段罢辽。”

      他打开橘橙色礼盒,黑色长方表盘、棕色皮革表带的手表正安静躺在其中,深黑的镜面表盘倒映着头顶朴素的日光灯管。

      “啪”一声,裴航把礼物盒重新盖上,推回去,又回头去他那塑料帘子后面翻翻找找,把苏半棠刚刚送他的鞋盒一起甩了出来。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看不起谁呢。老子生平最看不惯这种有几个臭钱就耀武扬威的装逼犯!”

      苏半棠皱眉,从地上捡起鞋盒,“裴航你说点人话。”

      “老子说的是外星话么你听不懂?告诉我你新男朋友,不用他给我破费!你想讨好他想从他那里要好处是你的事,别来脏了我的世界!切,真羡慕你们女的啊,大腿一张钱就来了,不过老子就是看不起这种事!”

      仿佛被某些字眼戳中了内心某些隐秘的情绪,苏半棠越听越有些难以忍受。心尖上有针在扎,脊梁骨上有谁的手指在戳。

      最后忍无可忍,她捧起鞋盒直接就往裴航脑袋上砸。

      裴航下意识抬手一挡,沉重的纸盒棱线仍旧在他脸上砸过一下。
      苏半棠仍不解气,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啪!!”重重的一下。

      外婆在旁边着急忙慌,“哎呀”“哎呀”地叫,可姐弟两个都在气头上。

      裴航的脸上泛起五指红印,狠狠瞪苏半棠一眼,梗着脖子,掀开塑料帘子进了里边。

      十六七岁少年人唯剩的隐私和自尊,便全都仅仅只隔绝了在这方寸大的帘布之后。

      苏半棠匀了一会气,最后蹲下,捡起扔在地上桌上的鞋盒表盒,给外婆盛了饭菜,接着给沈灼发去条微信。

      苏半棠:【沈先生,有个东西我要还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难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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