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有嘉鱼》鹿走扶苏

20、桃花露

　　“咦，你头上这花倒是，”狐蓁蓁细细瞧了瞧：“你这花，挺眼熟。”

　　栩栩下意识对着镜抚了抚发髻上的婆娑玉昙，“这是婆娑玉昙。”

　　“对对对，婆娑玉昙，”狐蓁蓁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想起来了，以前在书中见过，说是此花唯有历上神天劫时才会在周遭生出一朵来，是感念上神的祥瑞之气所凝，不过，这天劫可不比小小的雷劫，大多上仙能历过那天劫便已算是十分有本事了，修为上能历天劫的本就不多，能再历完这去了泰半性命的天劫还能想着去摘下这婆娑玉昙的，那更是无几。”

　　栩栩听得蹙眉：“那我还是去还给少昊，我要是弄丢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你傻呀，”狐蓁蓁拍着她的肩：“这婆娑玉昙是感念所飞升上神的气泽，怎会丢呢？你操这心做甚？你好好拿着便是，你这发髻也乱七八糟的，来容我狐族圣手来给你梳个顶好看的发髻来。”

　　栩栩坐在椅上，由她弄着头发，心中还在想着这婆娑玉昙，犹疑道：“蓁蓁，那这花会不会，有一天会枯了呀？”

　　“约莫是不会的，”蓁蓁极快的替她梳编着发髻，随口道：“不过，要是这上神湮灭了，那这花自然也就一道湮灭了。”

　　“湮灭？”栩栩抓紧了衣袖，“就是……凡人的那种，死了么？”

　　狐蓁蓁极其满意的看着梳好的发髻，不错，十分柔弱，十分的合称，“凡人那是可进六道轮回的，算什么湮灭，湮灭便是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三界，懂了么？就好比，你吃完了一盘玉带糕，吃完了就是吃完了，就是没了。”

　　栩栩恩了一声，又拨了拨发间的婆娑玉昙，又想少昊应当还在承天门等她，看着兴致勃勃替她选着发饰的蓁蓁，犹豫了片刻，正准备开口，就听见门外极有节奏的敲门声来，回头瞧了一眼。

　　狐蓁蓁老大不乐意放下手中挑好了但是难以抉择的发饰，一把放在栩栩手里，“都给你，你看着同哪套衣裳搭就用哪个，”又撇着嘴去开门，“都说了我在忙！在忙！”

　　门外的人无比委屈的唤了一声：“蓁蓁？”

　　栩栩捧着一手的发饰，起身走到蓁蓁身边来，只间门外站着个……一身甚是红艳的年轻神君，模样还有些……眼熟？

　　看这眼风，这也是蓁蓁的朋友？栩栩犹豫道：“蓁蓁，那我……”

　　蓁蓁不可置信了的看她：“小鱼你作甚？你就要这么……”

　　四海水君支手撑在门扉笑道：“看来蓁蓁还是甚是喜爱九重天的仙果？不如……”

　　“那，我……小鱼，你等着，等我成为上神了，我就救你，”狐蓁蓁忍了痛：“你日后，常来中天啊，我给你搭衣裳啊。”

　　栩栩点点头，想起之前存的桑葚糖来，又拿出盒桑葚糖来给蓁蓁，“那我先走了。”

　　收起发饰走到殿外时，那些红衣的仙娥已是各司其职，显得有些空荡，栩栩想沿着原路返回，发现自己有些不大记得来时的路，所幸这一路也只有这一条大道，还不至于迷了方向又耽搁不少时间。

　　便加快了步子走过回廊，本以为，过了回廊便能瞧见少昊了，谁知她踏下回廊，之前少昊站着的位置已经是空荡荡只余下两旁不知名的花随风打着颤。

　　少昊呢？她记错位置了？

　　栩栩四处去转了转，每棵相同的花树下都要停下来，可是每棵树下头都没有少昊，她有些迷茫了，说不上来的焦急，少昊不是说在这里等她的么？

　　要不还是去承天门去找找？栩栩又有了些精神来，抬眼看了看这入目的火红，觉着每棵树每丛花都是一样的，也不见了那回廊，周遭景致是全然陌生的，这是哪儿？

　　栩栩随着小径走，小径左绕右拐更不知拐到了哪个方向去了，两条腿走路不甚便利，走了这许久又实在有些累，还有些渴，想要泡在琉璃缸中，她寻了个石凳坐了下来。

　　“你们见着了帝俊了么？”是今儿宴上斟酒的仙子，掩唇笑：“要不是离席离得太早，真想近些瞧瞧。”

　　“敢擅自接近首座，仔细女官罚你，”另一个仙子轻哼了一声道：“你说这些妖魔，这万把年来都没个甚动静，怎的就闷不声的在今日闹上三重天呢？害我……”

　　“你可小心些，这背后非议……”那仙子话还未说完，就瞧见眼前一个粉衣的仙子婷婷走了上来。不可置信道：“你们说，帝俊离席了？”

　　那仙子松了口气，原来也是八卦中人，她点了点头，“帝俊落座没多久便离席了，去了三重天，唉，我也是晚了些入场，也没得见帝俊……”‘尊容’二字还堵在了喉中，就见那仙子转头就要走，比她还激烈啊。

　　三重天？栩栩转身就要走，看了眼这分不出方位的园子，又回头问：“请问，这怎么去承天门？”

　　两位仙子对视了一眼，齐齐指了方向，这不会是一时想不开，要去承天门……正想劝道两句，眼前已不见那粉色的身影。

　　居然都不告诉她就去了三重天，三重天在哪啊？她连三重天在哪儿都不晓得，唉，栩栩踉跄的过了道月门，瞧见了那一路长长的天香，又回头瞧了一眼，才缓缓踏上了这一地落英。

　　栩栩随手戳了戳一团花簇，接了满手的落瓣来，真是奇怪，怎么没有来时那么香了，难不成这天香还要分时辰香的么。

　　她又回头瞧了一眼，空落落的只有风卷着地上的落英纷飞，叹了口气又要往前行，遥遥望见高耸入云的承天门中隐隐有个白色的身影，栩栩心中一喜，迈着最快的步子跑了过去。

　　“少……”栩栩刹住步子，凑近了才发现那白色的身影，是几个提着竹篮的白衣仙子，身形袅娜的走了进来。

　　唉，栩栩又往后瞧了几眼，少昊去哪了啊，留她一条鱼怎么回去呀？不对，她回哪去呀，让蓁蓁送她回玉山？唉，是不是因为她忒没用了些，什么都不会，所以少昊不要她这个朋友了？

　　她如今已经修炼出人身了，都会做许多事了，不会的她也可以和朱珠慢慢学的，为什么少昊就这样将她留在这里了，算了，栩栩踢踏了地上的落英，届时同朱珠一道留在玉山算了，再也不要去昆仑虚了，她后退了几步，又摸了摸发髻上的婆娑玉昙，这花等见到朱珠以后，再还给他。
　　栩栩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越想越觉心中不知什么丝丝缕缕盘堵着压抑得很是难受，算了，还是先回去找蓁蓁。

　　“听说这中天的天香用来制香露是顶好的，只消一滴，那香味儿啊便是经久不息，今儿难得得了恩典来中天采这天香，可得选些好的。”

　　这声音，有些耳熟啊，栩栩转身定睛望去，那领头的仙子，不是从前喂过她桃花糕的仙子姐姐么？好似叫玉簪。

　　栩栩有些喜出望外，跑了过去，“玉簪姐姐！朱珠呢？”

　　玉簪微微有些楞，这是中天的仙子？认识朱珠？她犹疑道：“不知仙子是……”

　　“我是栩栩呀！”栩栩手忙脚乱的做着手势：“就是朱珠的那个栩栩！”

　　“栩栩？”玉簪惊道：“你修炼出人身了？”笑了笑又道：“朱珠来时便同师父告了假，去了三重天，你在此作甚？莫非你现下是在中天司职？”

　　又是三重天？栩栩简直要哭了，都没人要栩栩了么？都去三重天了么？

　　玉簪身后有意仙子补充：“记得朱珠在三重天是有一仙友在的，还时不时给朱珠送来些小玩意儿什么的，想来是那仙友有些急事罢。”

　　仙友？栩栩眼眶有些红了，心中突突的跳得有些难受，真的都不要栩栩了，不对，都怪她先去的昆仑虚，朱珠定然是生气了，她彻底成了没人要的小鱼了，好不难受。

　　“三重天离玉山最近不过，”玉簪笑着宽慰：“说不准朱珠现下已经回了玉山，你要不要先去玉山瞧瞧？”

　　玉山？栩栩叹了口气，有些为难道：“可是我现下不是小鱼了，不能飘了，都不知玉山在哪个方位，去不了了。”真让鱼难为。

　　玉簪怔了片刻，“慢慢来，既然如此，你不如同我们一道回玉山，不过就是要等上些时辰，容我们先取了天香来。”

　　栩栩几欲落泪的眼中亮出丝微弱的光芒来：“可以吗？”

　　“自然是可以的，我们先采天香，你在此等我们便是。”玉簪提了竹篮往前，身后的仙子陆续开始散了，各自采摘天香。

　　栩栩小心的问：“你们要摘天香么？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摘？”

　　“那便辛苦你了，多个人自然要快些，”玉簪先采了一朵天香来给栩栩示范：“这样完整的留蒂摘下便可以了。”

　　栩栩走过去也跟着小心的摘了一朵天香，玉簪点头后将花放进她篮子里，渐渐摘的速度有些快了，“玉簪姐姐，你们玉山还缺仙子么？我……我想和朱珠在一道，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不会的我可以学的！”栩栩保证。

　　“自然是可以的，”玉簪手中不停的采着花，“等回了玉山你去见了朱珠再做决定做什么也不迟。”

　　栩栩点点头，十分有干劲的加快摘采着花，“玉簪姐姐，我方才听你说，采了这花回去时做香露的，这花还能做香露么？”

　　“自然是能的，我还留了几瓶桃花露，待回了玉山便送你，”玉簪数了数篮中的花数，“只消浴时放上一滴，虽不比这天香制的香露长久，但也能留上月余。”

　　朱珠睁大了眼：“真的么？”

　　“自是真的，这也差不离了，”玉簪唤了唤其他站远了些采花的仙子：“回罢？这天香搁置久了不好。”

　　栩栩小心翼翼的跟着玉簪坐在了她的云头，遥遥望着那高耸入云的承天门渐渐变小，最后淹没在茫茫的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