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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反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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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羽薇抓着书本的手紧了紧,不敢相信她这么快就承认。
“我还喜欢希哥,喜欢雪和,喜欢羽薇你。”利采弥补完后话。
这是陈羽薇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陈羽薇知道对方是在提醒她,提醒她如果她还把她当朋友,那就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可是好不容易才撬开一个口子,陈羽薇不想半途而废,她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你刚才说,你喜欢粟静是吗?”
利采弥静默不语,抗拒回答。
对方明知她不想聊这些,也清楚她口中的“喜欢”和她说的“喜欢”意义不同,却还步步紧逼,这样的陈羽薇太可怕,可怕得让她感到难过。
分离近十年,她不再是小时候的自己,羽薇也不再是小时候的羽薇,她们都变了,身边都各自有了更为重要的人,即使再度相逢,也重拾不了以往的亲密。
现在想来,儿时和她互相依偎的那两年,就像一场模糊而不真实的梦。
陈羽薇不满她的沉默,皱眉提声问:“对吗?”
利采弥避开她的目光,低下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得到答案,陈羽薇却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她神色复杂地说:“那你可要……一心一意的继续喜欢下去。”
利采弥没应。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忽然变得陌生的朋友,她快步越过对方。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改日再叙。”
“采弥。”陈羽薇叫住她,“你的竹马现在在校外,就是上次有人来找他闹事的地方,施诚、钱正阳也在那里。”
利采弥猛然停下,抬头追问:“你怎么知道?”
“这你就别管了。”陈羽薇深深地看着她,语气软下来,“我今天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认清你自己真正的感情,希望你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方才盛气凌人的陈羽薇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关切、面目柔和的陈羽薇。
眼前的这个人,才是她熟识的旧友。
可是利采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她,也不清楚她方才的那番作态是不是真的出于担忧自己。
“谢谢你。”最终,她只在楼梯间留下了礼貌而疏离的三个字。
陈羽薇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过了会,她迈步到窗前,注目于楼下急匆匆地跑向校门口的女生,轻声低喃:“我原本以为你过于迟钝,没有认清自己的感情,看来是我想错了,你不是没发觉,只是不想承认,这又是何必呢?感情是不可控的,越是压抑,就陷得越深……就像我一样。”
几不可闻的细语里夹杂着忧愁,消散在风中。
“羽薇。”项颖一脸惊讶,下楼向她走去,“你怎么来了?”
陈羽薇回头,嘴角飞快地上扬,语气温柔:“我来三楼拿资料,想着顺便跟你一起去开会,又担心你在忙怕打扰到你,就想着在这里等等看了。”
“能打扰到什么,下次直接上去找我就行了。”
“嗯,我会的。”
项颖无奈地摇摇头:“你嘴上是这么说,下次还是会以同样的理由在这里等我的吧?你呀,真是温柔过头了。”
陈羽薇没有否认,柔柔弱弱地笑了笑。
“先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吗?我们会长今天同意一个女生的要求借用播音室了。播音室向来不允许普通学生借用的,会长还明知故犯,也太乱来了!”项颖皱眉,大吐苦水,“幸好那个女生懂点事,没有乱说话,哦,刚才你听到的那一段就是那个女生播的……”
陈羽薇挽着项颖的手结伴下楼,静静地倾听,脸上的浅笑犹如木雕上的纹理,从头到尾没变过一丝一厘,只有眼神在不断的变换。
校外这边。
利采弥急切的赶到上次粟静与人纠缠的地方,这里偏僻,这个点该回家的学生早就到了,不回的也老老实实的待在学校里,所以别说粟静了,连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她拿出手机想问粟静他在哪,点开联系人时恍然发觉,自己并没有粟静的号码。
认识近十年,却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说是青梅竹马,待遇比普通朋友还不如,作孽啊。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两个男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们双手被人用校服领带绑到了身后,嘴里塞着一坨像是从课本上撕下来的纸团,看来像是刚从狼窝里逃出来的。
她眯眼一看,哦,这不就是施诚和钱正阳嘛。
再仔细一瞧,嘿,这两个家伙的校服脏兮兮的,跟泥地里滚了两遭似的,值得一提的是,这俩哥们的头发被剪得东一小楸,西秃一大片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们这头发,任托尼老师技术再高超也补救不了了,唯有剃成光头一条路可走。
两个男生互帮互助的解开了对方手,恢复自由后立即取下嘴里的纸团,怒气冲冲地指着前边骂骂咧咧的。
“粟静你丫的!你他'妈给我等着!”
“草你妈!敢动老子!改天我他'妈弄死你!”
粟静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慢悠悠地转着剪刀,斜睨:“一时我他'妈,一时你他'妈,到底是谁他'妈?又是谁他'妈给你等着?”
胖男生气得说不出话来,摸了摸头上有一缕没一缕的头发,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等着!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正巧。”粟静将剪刀用力一掷,丢到了对方肥肥胖胖的大脸上,他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们,嫌弃的眼神就像看两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胖男生咬咬牙,拖起瘦男生:“走!”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可能身上疼,走姿歪歪扭扭的,看起来很是滑稽。
利采弥没有管他们,疾步走到粟静跟前打量。
那二人遭了殃,可他也不是完好无损,他的脸上多了一道渗血的抓痕。
好在除了右脸挂了彩,别的看起来没什么事。
粟静皱眉:“这么晚了,还不赶快回家陪你的宝贝弟弟。”
七月的班级今天开家长会,利初华女士请假去参加了,说是回来的时候会顺便打包几个菜,今晚她不用进厨房,晚点回去也没关系。
利采弥的手往书包里掏啊掏,嘴里说道:“先别管我了,你坐下。”
“干嘛?”
“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坐下就对了。”
他看了眼身后的花圃边,眉头越皱越紧。
真是麻烦!那里又不脏!利采弥叹气,不得不抽了张手帕纸铺在花圃边上。
粟静这回到是干脆地坐下了,看到她掏半天掏出来一盒创口贴,有些无语:“……你爱管闲事这点真是十年如一日,前几天不是让改了么?”
都说了她不是爱管闲事了,陌生人的事她才懒得管呢,利采弥翻出死鱼眼:“我就是喜欢对你们瞎操心,不高兴的话,有本事别让我看见你惹事的画面啊。”
“啊?!谁惹事了,你给我说清楚。”
“……是我惹的。”她立刻虚下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他们惹我在先。”他瞪了她一眼,不满地冷哼,“我正要找他们算账,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可怪不了我。”
利采弥撕创口贴的动作一停,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是他们害你被说闲话了?”
“我让人问了他俩的名字,再让聂玮帮我查了一下那四个人的来头,知道了他们六个是一个初中的。”粟静反问,“这么说你也知道了?看来你的脑子还是有点用的。”
不……她只是确认了施诚那俩和鼻钉男那四个是一伙的,事先并不知道他们是一个初中的。
那么放学这段时间里,他都在收拾这两人,也就意味着她刚才在播音室里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听到了?
这样也好,反正她是说给别人听的,要是他听到了她参杂其中的肺腑之言,反而会觉得羞耻。
利采弥撕掉创口贴剩下的包装,继续往他脸上贴。
粟静这才发现创口贴是带图案的,还是一只粉红色的小猪猪,这明显是女生用的,全身的细胞立时集体抗拒这种东西贴到自己身体上,他出言阻止:“等等!”
来不及了,她的动作利索得很,他只能在出声的同时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利采弥看看距他那张帅脸仅半厘米的创口贴,再看看捉住自己的那只大手,满脸问号。
粟静注视着被自己握住的那只手,只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的他一时愣怔:好细,骨头好小,好像很容易折断的样子?
思考的同时,他好奇的稍稍用力捏了捏那只手。
“!!!”她又惊又羞,激动之下声带忽然不知道如何震动了,一时失语,只余内心咆哮:你这混蛋干嘛动手动脚的啊?!!
嗯,骨头还是相当硬的,没看起来那么脆,他得出结论后,很快就撒开了手。
利采弥光速抽回自己的右手背在身后,想想自己这种举动太过怪异,又慢腾腾的把手拿出来,但这只手跟架在火上烤似的,垂也不是,横也不是。
粟静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看她的手不自然的动来动去,也跟着不自在起来,他觉得倒不是有别的什么,纯粹是被她给传染的。
“……我不贴那种东西。”他别过脸,移开视线。
那怎么可以?
涉及到正事,利采弥“羞”也不继续害了,严肃地指正:“不行,这个抓痕明显是人为的,我们学校的人看到肯定会误会你又去打架了。”她刚通过广播宣告他不是好斗的人,转眼他就脸上带伤的回去,那她今天去播音室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架确实也打了,粟静冷然道:“我不在乎。”
这人怎么这么难搞,她苦头婆心的一劝再劝:“老师看到你的伤会过问的,以你的脾气,到时你是什么也不肯说的吧?那老师就有很可能会给你爸爸打电话,万一你爸爸去医院陪床的时候把这事说漏嘴,你还要让卧病在床的爷爷跟着担心你吗?”
“……我自己贴。”
“你看得到伤口的走向吗?”
“……”他拧着眉,把有伤的那边脸朝她侧过去,“快点。”
利采弥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终于把闹别扭的孩子哄好了的母亲一样,她小心的把创口贴覆到他脸上,既没好气又欣慰的暗忖:凶巴巴的,最后还不是乖乖让我贴了!
“好了。回去的时候记得涂药,不然会留疤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你有时候还不如三岁小孩听话呢……她将书包带往肩上提了提:“那我回去了。”
“嗯。”
利采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背对着他说:“要不是你那天帮了我,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粟静,对不起啊,是我连累了你。”
他摸摸脸上的创口贴,不悦的回道:“觉得愧疚的话,你就表示表示啊。”
他在暗示她炒麦茶去孝敬他。
她笑了笑,心里积累的闷气被他的话纾解一空。
比起“又不是你的错道什么歉”这种话,让她去做点什么才更能减轻她的负罪感,粟静是明白这点才这么说的。
“好。”
利采弥首次对他的要求应得心甘情愿。
粟静目送她离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范围。
他站起身,阔步回校。
去教室的路上,行人皆注视着他的右脸,准确来说是盯着他右脸上的创口贴瞧。
他一个恶名在外的不良少年,竟然会用这么萌的创口贴?!
这反差萌让不少人哑然失笑的同时,不禁联想到刚才校内广播的内容,内心犹豫起来:或许播报的女生说的是事实?他也许不是坏人,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时被记恨报复了而已,至于打架斗殴,他可能是为了保全自身才不得不应战的,毕竟用这么可爱的创口贴的人,内心肯定是纤细柔软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像别人说得那样不堪?再说那个创口贴那么萌……萌即正义啊!
路人们的目光过于火辣,粟静的若无其事都快要装不下去了,他摸了摸右脸,脚步一转,往校内商店走去。
不巧,商店里碰到了同班同学。
男同学抱着一堆零食,见他进来吓了一跳,瞧见他脸上贴着粉红猪图案的创口贴时,“噗嗤”一声笑出来。
粟静瞪了他一眼,对老板说:“来一排创口贴,普通的,没有图案的就行。”
男同学挪到他身旁,期期艾艾地问:“你脸怎么受伤了?这是又去打虎了吗?”
粟静不明所以:“……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