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抖S的孽缘》舟蓝

1、回家

　　深秋，江海省。

　　6张小床规整的排列在狭小的房间里，床上是洁白的床单与凌乱的薄被，墙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卡通画，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4个孩童在过道里嬉戏，地上散乱的躺着许多玩具。

　　不知是凉风拂过，还是被室内传出的嘈杂声所震，一片青桐叶从稀疏的树冠上飘下，与院中落了一地的枯叶融为一体。

　　窗外景色依旧，病房内的孩子却换了一批又一批，不曾改变的，唯有屋内日复一日的打闹声，以及角落里挨得极近的两个小女孩。

　　今天，她们依然没有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乐，两人坐在同一张病床上蜷着腿，无声地望着外面被夕阳染红的天色。

　　“你真的要出院了么？”

　　出声的女孩扎着羊角双马尾，圆溜溜的杏眼里没有一丝孩童该有的天真，她环抱着双膝，左脸侧贴在膝盖上，顺垂而下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她看着右边留着短发的同龄小女孩，压低的声音里难掩失落。

　　对于常年住在病房里的人来说，“出院”这个词语实在过于美好，以至于利采弥一时不知道点头之后，是不是该安慰她:你也很快就会出院的。

　　“嗯，我妈妈已经去办手续了。”眼见她变得更忧郁了，利采弥顿了几秒，迟疑地说，“羽薇，我会回来看你的。”

　　女孩静静地盯着她身上新换的便服，没有回答。

　　她们心里彼此清楚，这栋住院楼不允许随意探视，况且有很多人在离开这间病房时，也曾对玩伴们说过这句话，可是从这里出去的孩子不是出院了就是进了ICU，无论是哪一种，他们都再也没回来过。

　　其实严格来说，利采弥和陈羽薇并不是特别了解对方，只是因为医院正在进行扩建改造，导致病床极度紧缺，所以两个不同病种的人就被拼凑到了同一间病房。

　　二人邻床，恰好一样话少，正好都不合群，于是就这么凑到了一起。

　　有时候利采弥很羡慕她，因为无论何时，陈羽薇的身边总有人陪伴；早上，有人帮她扎漂亮的马尾、绑好看的小辫子，晚上，有人给她温柔地唱摇篮曲、念着睡前小故事，隔三差五还有亲友前来探望。
　　反观她自己，住院近两年，跟她说过最多话的除了陈羽薇，就只有负责看护她的护工了。

　　“采弥……”女孩抬起脸，欲去勾利采弥搭在床上的左手，决定把自己前两天无意中听到的秘密告诉她，只是话头刚起，虚掩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女孩伸到半途的手几不可见的一抖，飞速地缩了回去。

　　利采弥顺着她的视线侧头，一位年约三十、妆容精致、身着黑色正装的女士正朝这边徐徐走来，她目不斜视地避开正畅快玩闹的孩子，鞋跟踩击地砖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后，与服装同色的高跟鞋稳稳的停到了她的床前。

　　利初华面无表情地说：“回家了。”

　　利采弥点头：“好。”

　　一个声音里听不出感情，一个回答得毫无起伏，一如往日。

　　利初华提起早晨上班前过来收拾好的行礼，沉默的立在床尾处等候。

　　利采弥知道她讨厌等人，利索地下床穿鞋，看到床上小女孩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有些在意刚才被打断的话，放慢穿鞋的速度，小声问道:“羽薇，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小女孩捏紧了病服的下摆，黑瞳稍稍往利初华的方向移了移，又极快的把目光放回利采弥身上，两条马尾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左右摇晃，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

　　“没有，只是想跟你道别。”

　　相处许久，利采弥不可能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是她不想说，而身边的人也因她慢吞吞的动作不满地皱起了眉。

　　既然不说了，应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利采弥小声说：“羽薇，我很高兴能认识你，再见。”

　　陈妈妈正巧打饭回来，笑吟吟地打招呼：“要走啦？”

　　过道狭窄，利采弥快速扣上最后一边凉鞋的带子，侧身避让，待对方放好了饭盒，她郑重的朝陈妈妈鞠了一躬：“阿姨，谢谢你和羽薇这段时间的照顾！”

　　她妈妈一直忙于工作，护工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和陈羽薇相处的这两年间受过不少陈妈妈的帮助。

　　利初华也深知这一点，因此没有阻止，也朝陈妈妈点了点头。

　　陈妈妈笑着点头回应，随后抚摸着女儿的发顶，目光柔和地看着利采弥，语气温柔:“诶！恭喜你康复，也谢谢你一直陪伴我们薇薇。”

　　利采弥看了眼陈羽薇，见她只顾抱着陈妈妈的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故而也没有再出声打扰。

　　手心一暖，她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眸。

　　“该走了。”

　　“嗯。”

　　屋内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耳边不再有尖锐的笑闹声，孩子们抱着玩具各自站在亲人身边，眼含羡慕地看着错开了一步的利家母女。

　　下了搂，穿过拥挤的医院大堂，外面就是普通的街景。

　　贴着许多广告的电线杆、一排排轻烟袅袅的饮食小摊、躺在众多竹筐里的各色水果，乃至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着装不同的行人，利采弥对这一切都感到好奇不已。

　　两年来，她能活动的范围就只有医院内，记忆中没住院之前，她也没有到过外面的世界，所以不管是眼前的场景，还是久别的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她都没有什么印象。

　　“你生日快到了，想要什么？”

　　平淡的声音由上而下，幽幽的传入耳中，唤回了利采弥的心神。

　　的确，还有半个月她就满八岁了，至于想要的东西，她忽然想起了每天清晨看到陈妈妈面带微笑的替陈羽薇梳发的情景，五个字不禁脱口而出:“我想留长发。”

　　对于自己的话，利采弥也感到惊讶，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妈妈的反应，却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

　　利采弥低下头，赶忙打补丁:“我会自己梳自己绑，不用你帮忙的。”

　　她会同意吗？也许不会……她一直都以“忙，没空帮你打理”为由给她剪短发，医院里不少人都把她认成了男孩子。

　　没有回答，身旁那人仿佛没听见那句话一样，利采弥不禁忐忑起来，刚要后悔，听到沉默良久的人开了口。

　　“如果你自己弄不好，我会给你剪掉。”

　　她的声音冷淡依旧，听在利采弥的耳里却宛如天籁，心下雀跃不已。

　　路灯亮起了昏黄的光线，不知过了多久，利采弥随着身边的人停在了某一栋大楼下，与路上见过的那些低矮的楼房相比，这栋楼崭新巍峨，比路边的那些都要高出很多、漂亮很多，她想看看顶层在哪，却仰得脖子发酸。

　　明明没有什么记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里格外的熟悉。

　　“那就是我们的家吗？”她指着5楼的一处阳台，迟疑的问出了口。

　　利初华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变了变，声音里的温度下降了许多，“嗯，也是你掉下来的地方。”

　　利家在3年前成为了单亲家庭，当时利爸爸从火灾里被救出时已奄奄一息，在医院里抢救了一周还是没能熬过去。

　　利初华上有房贷要还，下有幼女要抚养，办完丧事后便重拾起了工作，因夫妻俩都是孤儿，而丈夫住院时又花掉了所有积蓄，所以她没有亲戚可以拜托，也没有能力请保姆来照料女儿，只能上午把她锁在家里，午时回来喂饭，下午再去工作，晚上下班去买了菜才回来。

　　这种日子就这么过了将近一年，其中艰苦自是不必说，女儿渐渐长大，虽比同龄儿童看着懂事，但也有几分孩子的顽皮心性；利初华心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可是目前也毫无对策，然后某有一天突然传来了噩耗——被锁在家里的女儿坠楼了。

　　万幸她先掉到了一楼店铺上方的遮阳棚，然后才滚落至地面，送医也及时，虽然伤势严重，好歹最后捡回了一条命。

　　利采弥听说过自己住院是因为从5楼掉了下来，但是时隔两年，怎么坠的楼她已经记不清了，据说是送医后她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由此影响了她的记忆。

　　她随着母亲进电梯、出电梯、进家门，对这个“家”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在利初华进厨房煮面的时候，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眼睛一刻不闲地打量着所有摆设。

　　晚饭是一碗算不上好吃的鸡蛋面，利采弥连蛋带汤的吃得一干二净。

　　利初华沉默寡言，平常母女俩也不可能坐在一起温馨的话家常，加上忙了一天了，很疲倦，所以对付完晚饭又洗漱过后，利初华三申五令不准她靠近阳台后，就进房去休息了。

　　利采弥穿着睡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里头空间不小，却只摆放着一个小衣柜，一张普通的小床。

　　床上铺好了枕被，软枕旁还有一只半新不旧的兔子布偶，她走过去拿起布偶，浓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有她抱着布偶踩着凳子倚窗望向楼下的，有她躺在床上独自和布偶对话的，有她抱着布偶放声大哭的……唯独没有欢笑的场景。

　　她恍然想起，独自被关在家里的那一年里，是这个布偶陪着她哭，陪着她不安，陪着她寂寞。

　　兔子布偶身上有暴晒过后的味道，她抱着它躺在床上，本以为离开医院的第一晚能好眠，半夜却噩梦连连。

　　早上七点，利采弥自己穿戴好走出房门时，发现母亲已经整装完毕了。

　　利初华身着黑色工作装，打扮与昨日相差无几，见她出来只是扫了一眼，继续坐在桌边整理文件。
　　“锅里有粥，喝完我带你去林家玩，林家的佐希你还记得吧？他跟雪和去医院看过你，你们几个小时候一起玩过。”

　　利采弥点点头。

　　林家爷爷是父母的恩师，莫家叔叔阿姨是父母的好友，自有记忆以来，一年里她能见上几回林佐希跟莫雪和。

　　利初华要赶时间上班，利采弥匆匆喝完一碗粥，母女俩便风风火火的赶往林家。

　　林家占地宽广，主楼是三层小洋房，有前庭有后院，房子左侧挖了个游泳池，右侧不远处建了个温室棚，外围有砌得老高的围墙把林家的整体给圈了进去，围墙上还贴着亮色的瓷砖，看起来很气派。

　　接待她们的是位年逾半百的老人，他旁边还站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男孩比她高出了一个头，面色红润，一见到她就冲着她咧嘴笑。

　　林家祖孙偶尔去医院探病，故而利采弥对林家没印象，但对他们俩却很是熟悉。

　　林恺钊从口袋里掏出了两颗棒棒糖分给两个小朋友，他慈爱地揉了揉利采弥的短发，温和地说:“回家了就好，以后就可以继续和你佐希哥一块玩了。”

　　她边道谢边接过，然后就见刚才还和声和气的爷爷对那小男孩板起了脸。

　　“你要带好妹妹，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训完小男孩，林恺钊转头看她，脸上重新挂上慈祥的笑容，“采弥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要是这小子欺负你了你就来找爷爷，爷爷帮你修理他！”

　　林爷爷还是老样子，对她暖如春风，对自己孙子不假辞色。

　　利采弥乖乖点头，眼角的余光瞄向被训的某人，却见林佐希虽然摆出一副听话的样子，可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淘气的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无语片刻，朝他笑了笑。

　　这位也是没变，对他爷爷的话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寒暄完毕，利初华抬腕看表，不由得拧起了细眉，林恺钊看在眼里，对孙子挥了挥手。

　　“去吧，带妹妹到院子里玩。”

　　林佐希欢快地应了一声，拉起利采弥就跑，她赶忙调整步伐跟上。

　　“要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扰您清静……他们父女俩今生都是来向我讨债的。

　　“没事儿，我今年也退休了，家里又有个混世魔王，多个懂事的孩子陪我我反而更舒心，以后啊，你就放心的把那孩子交给我吧。”

　　“那就麻烦老师了。”

　　利采弥离门口越来越远，大人们的谈话声渐渐模糊，本来高昂的兴致骤降为零。

　　她真的是来讨债的吗？是她拖累母亲了吗？

　　“到了，我们叫上小静一起玩吧！”

　　林佐希带着她停在院门口，随即放开了她的手，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欢呼一声就准备冲进院子里。

　　小静？！

　　利采弥把杂念抛到脑后，赶忙拉住他，问道:“还有别人在吗？”

　　林佐希放慢步调，边把她往里拉边解释:“对啊，小静和你一样也是过来玩的，哦对了，‘静’就是上次我在医院里教过你的‘安静’里的‘静’。”

　　利采弥怕不能和“小静”这个新朋友好好相处，有点不安：“那我是直接叫她小静，还是该叫她姐姐或者妹妹？她多大了？”

　　利采弥见他忽然停住不动了，好奇的上前走了两步，发现他看向右前方，面色发白。

　　她吓了一跳:“希哥你怎么了？没事吧？”

　　林佐希以手遮唇，小声又快速地说:“快，你快祈祷你刚才的话没被他听到！”

　　什么跟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跟着他望向右边时，瞬间明白了原因。

　　廊下的靠椅里坐着一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那短发，那面容，那打扮，那翘着二郎腿的动作，分明就是个男孩子，而那男孩此刻正沉着脸望向这边，眼睛里只表达了一个意思:愚蠢的庶民，别过来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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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抖S其实很难相处，太S的我感觉很败好感，所以本文男主不会过分S，不然你们该骂他然后叫我换男主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