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依萍与秦五爷》方方圆圆

3、秦五爷：他是谁？

　　“再唱两首？”

　　依萍失笑，直接就想撂挑子走人。但对方是秦五爷的人，自然得好声好气地和他讲道理，就放柔了声音道：“可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了，再唱两首就太晚了，我的妈妈还在等我，我不能让她等这么晚的。而且，当初我和秦五爷说好的，每天晚上只唱三首。”

　　但显然她跟侍应生说是没用的。
　　那侍应生听了她的话，没说什么转头就走了。依萍胆子大，觉着可以趁现在赶紧离开。于是急忙抹掉口红，卸掉发饰，再迅速拉起布帘子换衣裳。何书桓倒是看懂了她的意图，在她拉起布帘子的时候转过身去，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打趣道：“你这么走了，就不怕秦五爷日后找你麻烦？”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她抽空搭理了他一声。

　　他在外面笑，依萍在里面觉着他就是个神经病。估计被家里人惯坏了，见着个漂亮姑娘就喜欢搭两句讪。
　　哦，是的，依萍觉得自己就是个漂亮姑娘，不比别人差的那种。

　　“我听见了脚步声了，好像有一群人朝这儿过来了。”何书桓说，“你衣服换好没有？”
　　依萍一惊，终于有些慌和怕了，偏偏衣服还没换好，扣子始终系不进去，她不禁愤愤，回去就把扣眼给戳大了！

　　“你先拖着，别让他进来！”

　　情急之下，她只好求助何书桓。话音一落，另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你让谁别进来？”

　　那声音不大，但偏偏就像落雷，砰然一声落在依萍的心上，惊得她心咚咚咚地跳。她胆子大，但也不代表没有害怕。尤其是这位秦五爷一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得罪了黑豹子也不过一顿鞭子，但得罪了这位大爷，她还真不知道他会怎么对付她。

　　“秦五爷。”就在这时，何书桓似乎挡在了她的布帘子前面，笑着给她打掩护，“我叫何书桓，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让开。”秦五爷瞥了他一眼，目光极具审视性。但也就是那么一瞬，他就收回了目光，不咸不淡地说了句话。
　　何书桓依旧笑着周旋：“早就听说过秦五爷的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秦五爷没说话了，但他的手下踏前了一步，警告性地盯着何书桓。何书桓不怕，笑呵呵地继续攀谈，身子没挪动半分。秦五爷皱了眉头，而就在这时，依萍终于换好了衣服，撩开布帘子走了出来。

　　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口红也不小心刮在了脸上，实在是一个狼狈。
　　她抬头不卑不亢地迎上秦五爷的目光，说：“我不会唱的。当初我们说好的，每天晚上只唱三首。你不能违背合约。”
　　她的表情相当坚决，好像就算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会妥协。

　　这种人秦五爷见得多，也懒得与她费口舌，直接叫来化妆师给她化妆。这意思是化完妆就乖乖上台，她连半分的说话权都没有。
　　眼见着化妆师走了进来，依萍扯住他的衣袖慌道：“秦五爷，你不能违背合约！”

　　她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慌张和哭腔，此时此刻，她终于不再像个谁都不能靠近的小豹子，而是个普普通通的，还没有经历人生风浪的小姑娘。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时，会慌张，会害怕，会哭泣。
　　何书桓看不下去，上前把依萍护在身后，抿着嘴唇一脸严肃。他正欲说话，秦五爷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突然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他被问得一怔，什么关系？这有关吗？可没等他回答，秦五爷就道：“既然没什么关系，我劝你最好别管这件事。”

　　话音落下，秦五爷的手下就把他和依萍分开。他虽然不喜欢打架，可多年来的拳击经验再加上这些年在外走南闯北，成了打架的一把好手，被人架着胳膊也能反制过去，一拳一个，三两下就撂了两个人。然后再一把将依萍扯过来护在自己身后，扬声道：“皇帝尚且讲究君无戏言，秦五爷，您也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既然您已经答应了这位小姐，每天晚上只唱三首歌，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他一边打一边看向秦五爷。依萍也在看着秦五爷，期望着他能就此罢休。

　　他们在赌，有钱有势的人通常自恃身份，将自己的信誉看得极重，他们期望秦五爷也属于这种人。
　　其实秦五爷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谁都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的现在，乃至他姓甚名谁。只知道他是大上海舞厅的大老板，是秦五爷，是黑白两道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这样一个人物，如今却被两个年轻人挠了爪子。
　　秦五爷顿住脚步，回身看着那两个人，露出了从他踏进这里来的第一个笑。他慢慢靠近何书桓，镜片后面的眼神谁都看不透。

　　他问：“你刚刚说什么？”

　　何书桓和无数人打过交道，早就练出了胆识。此刻也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说您应该遵守您的诺言。”

　　话音未落，一个枪口抵上了他的额头。

　　黑衣保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扣着扳机，面无表情。秦五爷平静地说：“小子，现在只要我点个头，你的命就没了。你最好再考虑考虑跟我说话的态度。”话罢他微微低头，“还有你，白玫瑰。既然你进了这个大上海舞厅，成了我的人，你就没有对我说‘不’的权利。”

　　依萍怔愣。

　　秦五爷问她：“去不去唱歌？”
　　他问得很温和，就像问明天天气一样。

　　依萍看了看何书桓，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流下来，但她低着头，没让任何人看到，只听她哽咽的声音：“我去，我去。”
　　她走向化妆台，巨大而明晰的镜子将她脸上的泪清楚地映了出来。化妆师在她身侧给她梳理头发，她则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抹布一下一下擦掉脸上的口红，擦得极为用力，却毫无章法，和着不停流下的眼泪，整张脸越擦越狼狈，像个跳梁小丑。

　　这一刻，依萍清楚地知道了，在能够掌握她生死的人面前，她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反抗不了。
　　却在这时，一道声音兀然响起。
　　何书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倒对方，再一把拉起依萍，表情严肃，掷地有声：“不，既然你不想唱，就没人能逼得了你。”

　　秦五爷显然没料到到了这种地步何书桓依旧毫不退缩，他皱了眉头，而黑衣打手得了他的指示瞬间一拥而上，将何书桓团团围住。
　　何书桓能打，但不包括他有能力照顾好不会打架的依萍。权衡之下，他将依萍抱住牢牢护在怀里，雨点般的拳头就全数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拳接着一拳，依萍都能听见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声音，有如闷雷，却让她格外心惊肉跳。而何书桓大概不想让她担心，还强自扯着嘴角笑道：“没事，我还死不了。”

　　依萍已经不知道她究竟在没在哭，她的脑袋慌乱无比，她的浑身都在颤抖。她想求秦五爷住手，她想说他以后想让她唱几首她就唱几首，她不会再试图反抗了。
　　她抱着何书桓，乞求地看着秦五爷。

　　这是第一次，她低下了她的头颅，舍弃了她的骄傲和固执，去乞求别人。
　　而秦五爷呢，他看着她，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全是对他的惊恐和乞求。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

　　扎着两个麻花辫，穿着破旧的毛衣和裙子，脚下也是一双已经露出了脚指头的旧鞋。但她那么骄傲自信，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把她难倒。而现在呢，她挣扎，哭泣，狼狈地向他求饶。

　　“好了。”

　　他淡淡地开了口。
　　那些黑衣保镖瞬间停了手，退回到他身后。
　　转身离开之际，他扫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你走吧。”
　　依萍瘫在地上，愣愣的。直到何书桓没撑下去倒了下去，她方才捂着脸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