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公主的悍妻》砚允

9、青归柳叶新（七）

　　终于收拾好了情绪，裘妙珺擦干眼泪，与允星珏并肩坐在草地上。
　　允星珏心里十分在意她之前那句“美梦成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问。
　　好在裘妙珺率先开了口。
　　只是她的话说出来，比无止尽的沉默叫人更难以应对。

　　她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允星珏心里顿时砰砰砰敲起了鼓：果然，她都已经知道了！
　　明明之前已经想好了该说什么、怎么说，可一对上裘妙珺那双似乎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睛，允星珏只觉得自己舌尖不听使唤，止不住地要打结。
　　若是……若是……
　　心里纠结了好一会儿，允星珏还是咬咬牙，开了口。

　　“是，今日请四小姐出来，的确是有话想说！”
　　裘妙珺笑眯眯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被她这么看着，允星珏仿佛是着了魔，周围的一切光影声音都被屏蔽，灵台愈发清明起来。
　　“昔日梅雪亭一见，星珏便对四小姐念念不忘；前日赏花会上重逢，四小姐赋诗一首后，星珏眼里便再容不下其他人！星珏自知没有什么才华，或许配不上四小姐，但星珏还是想说：四小姐，嫁与星珏可好？”
　　“好。”

　　愣了好半晌，允星珏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方才四小姐是说……妙珺是说……”
　　“我说，‘好’。”
　　“我不是在做梦吧？”允星珏喃喃道，“可……我与你同为女子，你，就不曾介意吗？”
　　裘妙珺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她：“你可曾介意？”
　　“自然是从未！”
　　“我心自是与君同。”

　　得偿所愿的允星珏，在回别院的路上，心里依旧有些不真实的飘然感。
　　见她一路上一直傻笑，裘妙珺有些哭笑不得，索性找了个话题：“你之前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因为这件事变得讨厌你了，你会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这个？”允星珏眨眨眼，有些纳闷，“祖母也曾问过我差不多的问题。”
　　裘妙珺愣了一下，随后笑道：“太后当真是了解你。”
　　“这是自然，我自小便是跟在祖母身边长大的。”
　　“那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回答，祖母也没再问。”
　　裘妙珺被她的实诚逗乐了：“那如今再问你呢？”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不，一点也不重要。”裘妙珺微微有些出神，随即又笑得灿烂。

　　这些会叫人变得优柔寡断、踌躇不前的假想，既然从未在她心里出现过，也便没有必要再叫她知晓了。
　　若是当初她想到了这么多，最后选择把这段感情藏起来，那也就不会有今日了。
　　大概这就是命运？
　　想到这，裘妙珺冲她眨眨眼，柔声道：“我饿了。”
　　允星珏心里虽然还纳闷着，但见她开心，也就跟着高兴，这些费心的问题，便全都成了无关紧要的。

　　吃过一顿眉来眼去、连白粥都好似加了蜜糖的午饭，裘妙珺拉了允星珏，去后院的小池塘边钓鱼。
　　钩上什么饵也没放，裘妙珺看着不远处平静的水面，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随口问道：“你的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
　　“我小时候？”允星珏想了想道，“好像都是在校场习武度过的。偶尔也会跟着祖父祖母，来这里玩几天。”
　　说完又憨笑两声：“是不是挺无趣的？”
　　裘妙珺摇摇头：“不，挺有意思的。真的像坊间传闻一样，你自小就喜欢习武？”
　　“大概吧？”允星珏想了想道，“祖母说我抓周的时候，胭脂水粉、文房四宝、金银珠宝，什么都不要，唯独抓着祖父的佩剑不肯松手。”
　　“是因为这个，你才自小跟着太后的？”
　　“大概是吧，”允星珏道，“每次说起这件事，母妃的态度总是很奇怪。”
　　莫非有什么隐情？这么想着，裘妙珺却没有再问。

　　“上钩了！”
　　裘妙珺看着允星珏帮自己收了线，钓上了一只小乌龟，有些茫然地呢喃道：“我明明什么都没放。”
　　允星珏把乌龟从鱼钩上小心翼翼取了下来：“好像伤到了。”
　　没有鱼饵也能咬钩，这傻乎乎、楞冲冲的样子，倒是跟某人有些像。
　　“我可以带回去养吗？”裘妙珺看了看只有巴掌大的小龟，若是再把它放回去，怕是也活不了。
　　“晚点叫下人找东西给你带回去。”

　　宫里派来接人的马车逆着夕阳而来，提着装着乌龟的小木桶，裘妙珺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别院。
　　有句话在心里憋了一天，允星珏终于忍不住在分别前问了出来：“四小姐……妙珺。”
　　“怎么了？”
　　“我既没有出色的容貌，也没有出众的才华，妙珺答应我……当真是因为喜欢我，而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好拒绝？”

　　“星珏何至于如此看不起自己？若你真的觉得自己毫无优点，岂不是在变着法儿的质疑我的眼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她不自信的模样，裘妙珺心底燃起的那一丝丝怒火，也瞬间熄灭了。
　　叹了口气，裘妙珺正色道：“我喜欢的，是那个昂首阔步、踏着风雪，自信地出现在我面前，恣意潇洒的珮则公主。她不需要有绝世的美貌，也不需要有惊世的才华；我只要，她看我着时，眼里满是专注；同她在一起时，我的心里满是愉悦，这就够了。”

　　允星珏还想说什么，马车却停了。
　　裘妙珺下了车，看着探出半个身子的允星珏，轻声道：“喜欢一个人是大事。在大事上，我从不开玩笑，也不会撒谎。”
　　“对不起。”允星珏看着她提着小木桶，渐渐远去消失在朱红色大门后的背影，轻声道。

　　栖梧殿里，太上皇正看着棋盘上毫无生路的黑子，准备耍赖，见允星珏耷拉着脸进来，便趁机把棋盘上的棋子随手拨拉到一边，关心道：“怎么了？被裘家丫头拒绝了？”
　　然而话音一落就接到了太后的一记眼刀。
　　“星珏啊，其实人这一生，还会遇到很多人……”
　　“祖父、祖母，她答应我了。”
　　“答应了？”太上皇眉毛顿时高高飞起，“不愧是我允旭承的孙女！”
　　太后又瞪了他一眼，转而问允星珏：“既然她答应了你，怎得还不开心？”
　　“祖母，我说错话，惹她生气了。”
　　“怎得？”

　　把回程时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给太后复述了一遍，允星珏依旧心情低落：“祖母，我是不是真的很笨？”
　　“裘家丫头原话便是如此？”
　　允星珏点点头：“应当是一字不差的。”
　　显示惊诧于她的记忆力，随即又被她的领悟力逗乐了，太后道：“她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何苦自寻烦恼？”
　　“有一便有二……”允星珏心里开始有些犹豫，“祖母也知道，孙儿自小便愚钝，因此也不得父皇母妃疼爱。若是以后同妙珺在一起，再说错话惹她生气，孙儿怕是自己都讨厌自己了。”

　　这次没等太后说话，太上皇先开了口：“两个人在一起，若是因为怕惹对方生气就选择逃避，且不说这有悖习武之人的精神，单对裘家姑娘来说，也是毫不负责！”
　　允星珏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一向嬉皮笑脸的祖父如此严厉，一时有些愣住了。
　　太后附和道：“在你踏出这一步，对方也接受的时候开始，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星珏，你知道为什么祖母在这件事情上，一直不阻拦你吗？”
　　允星珏摇摇头。
　　“因为一直以来，你都是一个很有主见、做事果断的孩子。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为了喜欢的事情，能够吃得苦中苦。”太后柔声道，“你从来不是一个害怕问题、逃避问题的孩子。”
　　允星珏恍然大悟：“多谢祖父、祖母教诲！孙儿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见她是真的醒悟过来，太上皇满意地点点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是。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想怎么做？”
　　“孙儿想请皇祖父帮孙儿，去安南侯府，向四小姐正式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