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公主的悍妻》砚允

4、青归柳叶新（二）

　　刚吃过早饭，如云便小跑了进来，有些急切地说主院那边找她过去。
　　看了看黄历，裘妙珺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日可还没到做新衣裳的时候吧？”
　　如云摇摇头，缓了口气道：“好像是夫人有什么要紧事要找小姐您。”
　　“什么要紧事？”想了想最近一段时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裘夫人特意找自己过去的事发生，裘妙珺心里十分忐忑，带了如云朝着主院疾步走去。

　　那边裘妙珺心里忐忑着，这边裘夫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位位高权重的公公，点名说要找裘四小姐，这可惊坏了裘夫人。
　　“张公公您先坐，四丫头马上就过来。”招呼着小厮上了茶点，思前想后的裘夫人试探着问道，“不知公公今日来找我们家四丫头，可是先前赏花时，皇后娘娘那里有所不满？”
　　张公公看她紧张，笑了笑安抚道：“夫人莫急，今儿个咱家是奉了太上皇和太后的旨意前来，请四小姐进宫小住的。”
　　裘夫人被他一说，心里更没了底：“怎得还惊了太上皇跟太后老人家？”
　　“夫人宽心便是，是喜事。”

　　喜事？
　　裘夫人心里顿时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莫不是太上皇打算给自己的孙子选妃了？
　　大皇子年前便行了弱冠之礼，照理说早该选妃的，却一直迟迟没有音讯。
　　裘夫人和裘侯爷也曾在私底下猜测过，会不会是皇帝想立了太子，再给他选妃。
　　如果真如她猜测的，那么……

　　裘妙珺刚进了厅堂的门，就见裘夫人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己。
　　给裘夫人行了礼，得了准许，裘妙珺才在下首椅子上坐了。
　　裘夫人道：“这位是宫里来的张公公。”
　　裘妙珺微笑着打了招呼。
　　张公公道：“冒昧前来，多有打扰。咱家奉了太后旨意，特地前来邀裘四小姐入宫小住。”
　　太后？入宫？小住？
　　裘妙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明白了裘夫人刚刚为何是那个表情。
　　于是莞尔一笑，她柔声道：“承蒙太后抬爱，不过妙珺对于宫中礼数未曾了解，贸然入宫怕是扰了太后清净……”

　　张公公闻言忙道：“四小姐过谦了。”
　　“不知可否请张公公代为回禀太后，再给妙珺几日时间，在家里同爹娘学些周到的礼数。”
　　“这……”张公公有些为难。
　　裘妙珺见状，泫然道：“妙珺知道公公多有为难，但若是妙珺今日入了宫，却因为不懂礼数而冲撞了宫中诸位，怕是……”
　　张公公觉得自己果然是上了年纪，一点儿也看不得小姑娘家的眼泪，只好微微叹了口气：“那咱家就先代四小姐回禀太后。”
　　“有劳公公。”

　　送走了张公公，裘妙珺等着裘夫人开口，她知道，裘夫人一定有很多话要说、要问。
　　果不其然。
　　“你刚刚的回复叫为娘甚感欣慰，只是，”先给一颗糖，裘夫人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太后为何单单要让你进宫？”
　　“女儿不知。”
　　裘夫人半信半疑：“你最近几日都去哪儿了？”
　　“女儿未曾出过府。”
　　盯着她半晌，裘夫人才松了口，语气微微缓和：“此事来得蹊跷，等你爹下朝回来再议吧。”
　　“是，女儿告退。”

　　太后为什么单单要自己进宫，裘妙珺比裘夫人更想知道。
　　总不能是上次的相亲会没给裘三相中媳妇，自己却被皇后给哪个皇子相中了吧？
　　想到这，裘妙珺觉得自己在给自己脸上贴金，虽然这副身子的容貌还算出众，但上次皇后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儿媳妇病病殃殃的。

　　是的，裘妙珺那一次并不是碰巧染了风寒。
　　她刚穿过来时，这副身子才将将两岁多些，却是活活病死的。
　　大概是那场大病给这具身子留了什么后遗症，亦或是她先天就是体弱，十四年来，裘妙珺总是莫名生病，冷也不行，热也不行。
　　甚至，这副身子都已经过了十六岁，却连初潮都没有。

　　张公公回了宫便先去了栖梧殿，战战兢兢地回禀了太后。
　　听到这个答案，太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道：“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张公公听话知音，随即跟着夸了两句。
　　“这次是本宫思虑不周了，明日……不，后日吧，”太后道，“你再去侯府，这次不要光请四小姐，把府上其他几个未出阁的小姐一并请了……不不不，这样吧……”
　　等太后吩咐完，张公公才道：“诺。”

　　看着张公公离开，太上皇不解：“卿卿这是何意？”
　　“你认为裘家四丫头今天拒绝入宫，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她不是说怕不懂礼数吗？”
　　太后哭笑不得：“星珏可真是与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祖孙两个，两块榆木疙瘩。”
　　太上皇痴笑两声：“我懂那些事情做什么，反正一切有卿卿。”
　　“要是这丫头跟星珏能成了，我倒是能放下心里这块石头了。”太后叹了口气道，“裘老头福气啊，有这么一个聪明的孙女，倒是没听他吹嘘过。”
　　“那就让星珏争气，把裘家孙女变成咱们家的不就行了。”
　　太后突然陷入沉思，片刻后才道：“若是这丫头对星珏无意，能配给麒儿倒也不错……只是这样，星珏丫头少不了要难过。”

　　说曹操曹操到，允星珏从校场出来便直奔栖梧殿而来：“问皇祖父、皇祖母安。”
　　“来问裘家的事？”
　　允星珏挠挠头，嘿嘿一笑道：“祖父莫打趣孙儿。”
　　“那咱们就不说了。”
　　“祖母且慢——”
　　“不逗你了，今日裘家四丫头有事，暂时未能赴约。”看着允星珏顿时萎靡下去的神情，太后道，“不过后日她便入宫了。”
　　“多谢祖母，多谢祖父！”

　　看着允星珏溢于言表的喜悦，太后忍不住道：“星珏啊，昨天看你现在已然深陷，若是来日碰壁，你觉得你能承受的住吗？”
　　“祖母安心，孙儿不是不懂变通之人。”
　　这话换个人说，太后或许还信，但是从跟太上皇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允星珏嘴里说出来，怕是连一分的可信都没有了。
　　太后心里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即便说了，允星珏此时也未必听得进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愿老天不要作弄这两个孩子。

　　两日后，即便跟裘侯爷多番商讨也没得出结论的裘夫人，在满腹疑问中，再次迎来了张公公。
　　“问夫人安。今日咱家前来，是奉太后的旨意，来请府上二小姐、四小姐，两位小姐入宫小住。”张公公态度自然，仿佛前日来时也是同一套说辞。
　　只是害得裘夫人一时间竟拿不准，前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承蒙太后抬爱。”客套话说完，裘夫人依旧不死心，试图问清入宫的原因，“公公上次只道是喜事，可我这做娘亲的，女儿离开自己身边，总是少不了忧心；不知公公可否指点一二？”
　　这次张公公也不再含糊，笑眯眯道：“这不是已经打了春，太后很久没回京了，这次回来便想宫里热闹热闹；夫人宽心表示，太后也邀了其他大人府上的千金。”
　　听到这，裘夫人心里已经笃定了，太后这是沉不住，要给大皇子选妃了，顿时宽了心：“多谢公公。”

　　但当她看到裘妙珺款款而来时，才想起前日张公公的确是只请了裘妙珺一人，若真是选皇子妃，只怕……
　　思及此，裘夫人对着准备带两位小姐出门的张公公道：“时辰也不早了，不如请公公在府上吃过午饭再走吧。”
　　张公公知道她想做什么，也不介意，客气道：“便有劳夫人了。”

　　裘夫人拉着裘婉瑶叮嘱了近半个时辰，裘妙珺也没在意。
　　只是听说这次同时也邀了裘婉瑶进宫，她心里多少松了口气：总归是能叫自己那个多疑的大娘放过自己了。

　　只不过第二次比着第一次的改口，却是叫裘妙珺更加摸不透状况：若这次改口是为了让自己能入宫，便叫嫡出小姐给自己做陪衬，有些太过不可思议；若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裘婉瑶，那么第一次，便是叫自己当了一把挡箭牌……
　　可，是什么样的事，才需要自己去给裘婉瑶做挡箭牌呢？裘妙珺心里多少有了猜测。

　　真是一个混乱的局面啊！
　　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裘妙珺看着街道两旁来来往往的市井小民，过得虽然忙碌，但是也算幸福。
　　裘妙珺收回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张公公身上，心头突然冒出一种预感：一旦进了宫，未来的日子怕是要与自己最初的打算背道而驰了。

　　即便意识到这一点，裘妙珺也无力改变，只能寄希望于裘婉瑶身上。
　　祈祷自己这位平日被整个侯府捧成才女的二姐能够一鸣惊人、大放异彩；而自己，只要跟在侯府一样，降低存在感，直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