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相离》朝颜暮月

5、第五章

　　纪府。
　　纪家很大，相寒不是爱乱跑的个性，所以即使在纪府住了一个多月了，也没有把这个“家”摸个全。尤其是纪老爷子所住的北厢附近，就是纪思其带着相寒，也要绕着走。老爷子不喜欢这个捡来的二小姐，当然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而纪思其却是怕了老爷子唠他去考科举，他老爹纪鸿乐是暂时放弃了，可是更顽固的纪老爷子可没有放弃。
　　纪鸿乐捧着茶杯皱着眉头，坐在上座的，是纪老爷子，柱着拐杖的手，不知道写过多少文章博得圣上的喜爱，也上过不少关系社稷的奏折，成就了纪家今天的风光。老爷子不耐烦的用拐杖敲打着地板，“养不教，父之过。思其不肯去考科举，已经是你的失策。如今还让我认一个从山洞里捡来的女娃是纪家的小姐，那是不可能的！”
　　“无论怎么样，她也是我的女儿。”纪鸿乐想起当年的事情，不禁沧桑了许多。“当年，如果不是我把他们两母女安置在山洞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你这是怪我不让她进门？”老爷子怒火顿起，“纪家不可能有一个江湖女子的夫人，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已经过世了，给她一个名份也不为过吧。和死人计较什么身份啊，难道让她做无主孤魂么。”纪鸿乐的意思是让相寒母亲的牌位进宗祠，但是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至少，相寒绝对是我的女儿。如果你再不同意，我就只能到圣上面前滴血认亲。”
　　“你…..你…..还真是我的好儿子啊……”老爷子气得都呼吸困难。

　　“小梅，你说这相寒小姐能成为我们纪家的二小姐么？”
　　“香兰，你傻啦，老爷不是说她就是二小姐么？”
　　“你才傻，老太爷根本就没承认啊。不承认的话，她连月份儿都没有。”
　　“那相寒小姐不是很可怜么？”小梅看着自己胖嘟嘟的手指捏着的蜜枣，想来相寒小姐连蜜枣都吃不起，真的很可怜耶。
　　“你们在说什么？”
　　小梅回过头，思其手里拿着亮晃晃的长剑，上面还沾着血，一脸寒气的离她不到两步的距离。“啊~！！”像一只小兔子似的逃了。
　　思其瞪了一眼还缩在门廊边的丫环香兰，“以后不要让我看见你们在这边嚼舌根，不然，你们就给我回家种田去！”
　　“是，思其少爷。”香兰得了特赦般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相寒从门廊那边过来，看见刹神般的思其，愣了一下之后皱了下眉头向其思走过去。她指着剑“那是什么？”
　　思其看了下剑上滴着的血，才宛然笑开，“我宰了只兔子，烧给你吃。”说完扯着相寒的小手，就向后山跑去。
　　思其带着相寒到后山，山洞经过思其收拾干净了许多，石床也铺好了干草，散落的石块经过整理都堆在一边了，中间还放了不知道思其从哪弄来的石桌和椅子。门口思其特地掩饰了一番，石块和植物遮盖了洞口，不走近仔细看的话，就不知道这里有个山洞了。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不要带其他人来哦。”
　　相寒在山洞里细细的看着，毕竟住了三四年，心里对思其颇有感激。
　　思其架起简易的烧烤架，熟练的把兔子洗好剥好，就串在架子上烤了起来，看来思其经常在后山抓些小动物解馋。
　　“想娘的时候就到这里来吧，但是石床很冷的，不能在这里过夜哦。”思其看了下坐在石桌边的相寒，这个妹妹，实在是有些让人心疼，虽然她什么都不说。但是，下人的闲言闲语，想必她也是听到的吧。“无论怎么样，你是我纪思其的妹妹。”
　　相寒呆呆的看着在烤架上烧得滋滋响的兔子，她知道，纪府上下都在讨论老爷子会不会把她这个捡来的野娃赶出去。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那并不是因为她担心就能解决的事情，而且那并不在她应该担心的事情之列。这山洞，比起外面那雕梁画栋的建筑，更令她有安心的感觉。

　　这天夜里，相寒独自一人悄悄的回到山洞，她拨开石床上的干草，躺在石床上。侠女所传给相寒的，只是一门内功，而这一门内功，在越寒冷的地方修练，就越有效果。当年，她传授给相寒的时候，就是在这个石床上面，教导她口诀的。相寒躺在石床上，感受着石床的寒气透过皮肤传满四肢直达腹部，再运功令寒气顺着脉络流转，相寒的皮肤上，渐渐凝结出白色的霜粒。一个时辰之后，石床上就好像有块人形的雪堆，透着蓝色茧茧的光。

　　思其是纪家的嫡孙，老太爷给他安排的功课很紧，每天上午要去太学书斋上课，下午回来后由纪家的护院教导防身健体的武术。相寒的身份未确认，而且就算是纪家的小姐，老太爷也不会批准去书斋上课的。纪鸿乐同意相寒可以自由出入他的书房，所以相寒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那间书房里读各种各样的书。纪鸿乐的书房里面，除了奏折便都是些晦涩的文章，最通俗易懂的就数《论语》以及《周易》，另外有少量类似《黄帝内经》和行军方略之类的杂书，相寒倒也还看得进去。等到思其完成了功课之后，就会来找相寒到后山去抓抓兔子，练下剑法之类的。相寒不会提，思其也从来没有把相寒带到纪府外面去过。

　　这一天，纪鸿乐在回府之后就去了北厢，看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和老太爷商量。除了纪鸿乐之外，纪府的老管家和账房先生也被请到北厢共议大事。
　　“我这一把年纪的，还让皇上惦记着，是我们纪家的荣幸。”老太爷虽然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不过八十大寿皇上亲自到贺，当然是莫大的荣宠。那老脸上却看不出来欢喜，皇上亲临，这普通的阵仗恐怕不能了事，本来只是想亲朋好友吃一顿饭，现在就肯定变成文武百官同来到贺了。账房老先生也皱起眉头，这百万两搞不定的事情啊，还担心各种花费花出去得有质量，不能丢了这纪家大府的面子。老管家也头疼啊，这万一有条狗在皇上面前叫一声，也是吃不完得兜着走的活儿，府里的下人丫头也得好好调教调教。纪鸿乐里想的除了百官来贺的事情，还有纪相寒，总不能这种时候把她收起来吧，万一皇上问起来，难不成还能在皇上面前和寿星吵一架？
　　账房先生和老管家也都各自忙活去了，老太爷和纪鸿乐各怀心事的喝着茶。
　　“鸿乐，你去贤妃那里，请一位老嬷嬷来，教那野娃规矩。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老太爷终于发了话。
　　“是，孩儿知道。”纪鸿乐放下茶碗的声音也显得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