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老仙门新手村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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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连环坞的时候天边将亮不亮的拖着蒙蒙晨雾，未褪净的夜色中这些靠近水面的雾气微微发蓝，昆山这里正值溽暑，空气中味道潮湿，带着清晨水边特有的蒸笼湿气，水里的芦苇和野鸭子在夜色中被飞符舟落地的大动静惊得毛乱飞水花乱跳。
风惊水坐在窗框上，一条腿随意撂在外面，一直看着窗外微蓝色的雾气发呆。
临沧打了一夜坐，早就入定谁也叫不醒了;酒儿在床上睡的人事不知，抱着薄毯时不时嘟囔两句梦话。
自从到这里来之后风惊水一直觉得云里雾里的，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改变的太快了，她前一天还只是一个死宅而已，死亡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中二的词语；而现在她的网友亲人却真的统统留在了短暂的过去，她失眠的夜里甚至还在担心每天和她一起聊天的网友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轻易就放下过去。一个新的世界一个新的身份也不能让谁轻易改头换面，顺便也换了原本的灵魂和心脏。
谁能真的忘了呢。没有人能活的完全没有感情，像树木山石一样没心无怨无爱的存在几百上千年。前世凡人的她做不到，这世走了仙道的她肯定还是做不到。
“大师姐……你坐那儿干什么……到了吗？这怎么到的这么早啊……唔烦死了……”酒儿被飞舟落地的动静震醒，看到风惊水坐在窗框上的身影坐起身打着哈欠。
“把临沧叫醒，咱收拾东西走了，接人的人到了。”风惊水说着，伸出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御剑而行的弟子穿着青白的校服从鱼肚白边缘浩浩荡荡飞来。这画面看去，有种神奇而渺远的味道。
酒儿顶着乱成鸡窝的脑袋，揉着眼站到窗边没骨头似的靠着风惊水的胳膊：“大师姐……好困啊……”
风惊水笑了笑，把她推着站好，给她把乱糟糟的头发捋顺。
“怎么睡觉又不拆发带，发带皱成这样还怎么绑……”风惊水随口抱怨着，手下却小心着力气以免拔疼了酒儿的头发。
临沧也睁了眼，看见风惊水在窗边昏暗的油灯底下给酒儿温柔的梳头发，像做梦一样呆愣着看了半天，酒儿看见她醒了举了举手笑的毫无阴霾。
大师姐这是转性了吗？
风惊水嘴里叼着酒儿的红发带，含糊道：“临沧醒了啊，把咱的包袱收拾收拾，这就走了啊……哦，下床的时候当心别踩到凳子——”她把发带拿下来给酒儿扎好，“我昨天上来的时候踢翻了。”
“啊，啊好……”临沧有些受宠若惊的下床摸索着床头的灯，指尖点燃了一丝灵气。屋子里顿时亮了一些。
大师姐一向性格自由散漫，从临沧认识她追随她那天起她就没这么温柔的说过话，还给酒儿绑发带。她从来都是自由主义，天塌下来她死抗，只要活着还是依然疯疯癫癫的溜出山去到镇子里吃喝玩乐，关心别人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话本子里的温柔乡才上演的戏码。连那些外门“弟子”孤儿，都是她负责捡回家，临沧负责善后安排照顾，此后一概不再过问。
颇有点“独生独来，独活独死”的意思，孤独却又善良，真正洒脱的像个疯子。
就是遇见萧程的那一年她才知道送点儿自己觉得好玩好吃的东西给他。
临沧和酒儿还一度有些酸，不过萧程确实是一心求道求仙，情爱之事上实在寡淡了些，风惊水这才又恢复了疯癫的玩耍日常。
风惊水看临沧盯着那豆火苗发呆，凑过去把包袱背起来绑好：“临沧？发什么呆呢？赶紧穿衣服走，记得穿上外袍，这正式见面穿戴好，别给咱不周山丢人啊。”风惊水隔着灯光对她笑，临沧眼底突然有些发湿。
含泪的笑往往最让人心疼。临沧心里，大师姐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拿笑隐藏眼泪。
临沧跟了风惊水许多年，待她比亲姐姐还心近。大师姐在万法仙会上公然抗命不做掌门，回去后嬉皮笑脸的跟她说要独自抗起不周派的时候，临沧恨不能把心剜出来——实在是太疼了。
整个门派的人都屠光死绝了，所有血恨冤魂和回忆全压在她们两个孩子身上。
“怎么了？”风惊水发现临沧脸色不对，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心里正忐忑，突然身前一沉，临沧抱住了她。
风惊水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就释怀了——这孩子，上头有个疯子大师姐，下面还得照顾整个门派，她才屁丁点大，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家肩上压了这么多，性子又这么沉默，压力大实属正常。
她拍了拍临沧的背，姑娘身材单薄，还残留着少女特有的柔软，“突然抱什么，我没看出来你这么黏人？嗯？”
临沧有些尴尬，便起开伸手想把风惊水身上的包袱拿下来，风惊水一把攥住她细瘦的拳头：“好了，我背着行了，你拿着剑，以后有什么就跟我说，大师姐不是白当的，嗯？”
临沧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真实，但依然乖巧的点了头。
“快走吧。”风惊水照顾安慰完这些孩子们，心里安宁舒服了许多，这俩孩子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真正关心在意她的人，她再怎么样嘴硬说这只是玩游戏，但心里早就软的化成了水儿。
“大师姐……”临沧很快收拾好情绪重新冷起脸，风惊水正值兴头上，还以为她要对自己说两句贴心的话，高兴的应了声，临沧伸手指了指风惊水腰间的细腰带：“腰带绑好，不许扭圈。”
风惊水：……
待来自不周山的大师姐和小师妹在不周派专用老妈子的训斥下收拾好了自己的外表和着装，正好赶上能跟着队尾低调的下飞舟。
昆山派在昆仑江水边有连续的十八个大码头，所以就叫“连环坞”，这里坐落着大大小小无数的村镇。
凡尘与仙家道虽不同，却还是不得不在同一个世上融汇相通，不知道是天道还是人道跟这个世界开的小玩笑。
昆山派前来接应的弟子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年纪不大周身已经仙气缭绕，天灵隐见天人之姿，眉目如剑，眉心一道浅白色印记，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元婴印。
那青年不染凡尘的身姿轻轻点立在剑上，衣袂带着灵气飘飘然，他御剑悬在半空，淡淡的看着下面庞大的“求学”队伍。
风惊水抬头一看便笑了，不愧是方圆百里都在可视范围内的主角光环，萧程这门派首徒的架势确实拿的很稳。
临沧看她朝天上笑，顺着视线一看，默默的又收回目光。
死性不改。
队伍虽长但门派其实不多，昆山派才不会傻到连山沟沟里的野门派都拉来参加“万法仙会”。
不过，就算只是这些正经大门派，想来参加仙会的弟子也实在是太多;尽管当初昆山给分的名额少，最后也是连通融带加塞儿，实际来的人就得足足翻上几倍。
唯有不周派那鲜艳的红发带和白底红边的“绛素”校服坚定不移的只有三个。在庞大的求学队伍里几乎有些格格不入。
还没带仙仆，三个姑娘背着包袱的抱着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逃难的。
站的最高的萧程还没发现这三个格格不入的人，站在他身后的小师妹萧亦尘目光如电，一眼就抓住了风惊水这个昔日情敌。
“大师兄。”萧亦尘冷哼了一声，盯着风惊水看了一会儿，她好像比……记忆中更瘦了，腰细的盈盈一握，站在人群中几乎有些形销骨立的意思。
昆山派当得起一声“大师兄”的唯萧程一人，他听见小师妹叫就偏头看着她。
萧亦尘今天没听掌门的，非要穿了一身白，头上簪了个水头很足的白玉簪，简直和平时凌厉傲气的姑娘是俩人，她指着人群：“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看萧亦尘的样子可能是有些赌心。估计她今天“盛装”打扮还偷偷抹了胭脂，就是为了不输风惊水一筹吧。
不过小姑娘的心思越傲气其实越没什么信心，这会儿看到风惊水那副潇洒恣肆不施粉黛的样子看她表情还是有些不自在。
这昆山的小师妹本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偏要问萧程记不记得风惊水。
萧程愣了一下，记得肯定是记得，能天然长到如此美貌且潇洒的奇女子，凡人一生怕是也见不到几个，况且这姑娘好像对他有些意思……之前万法仙会时，时常送些花样百出的酒放在他窗台上。
后来还和这总是意气用事的小师妹翻墙出山，幸亏他偶然发现以后一直跟踪着，没想到两个人还没翻出墙不知怎么先动起了手，幸亏萧程出手拦住，被抓住以后还顶了罪替她们挨了打，不然这俩姑娘年纪又小，挨上几鞭非留下疤痕不可。
萧程自问对这二人都没什么旁的心思，他一心求的是仙道长生万人之上。
昆山派常年派人去处置那些四方为祸的凶兽怨魂，从这些东西的尸身上炼法器丹药;所以萧程身为首席大弟子，常年都在带队到各种荒山野岭雪山沙漠里惊险刺激的打怪修炼。
原本小师妹的心思已经够他操心的了，这再来一个姑娘……这姑娘的身世还那样“了得”……
萧程看风惊水一眼已经恨不能立即向掌门申请带队继续去深山老林打怪。
萧亦尘见萧程不回答，突然“嗖”地一声御剑而出，码头上的队伍正在三长老萧无言那里验身份，被突然冒出来从头顶风一样削过的萧亦尘搅得立刻乱了章法。
风惊水正在摆弄腰上那个怎么系怎么奇怪的腰带，鼻尖一阵清新的软木香扑面而来，有阴影挡住了光线。
“风惊水，别来无恙。”萧亦尘收剑站在她面前，比她矮了小半个头。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老仙门新手村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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