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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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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陈怡和冯昊晖升上了四年级,陈怡还是坐在冯昊晖前面。陈怡仍然是小队长,冯昊晖依旧是班长,每天早上他们都会在走廊上操场里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今天,冯昊晖一如往日到教室扔下书包就到了操场跟同学打羽毛球。他运动神经极佳,身手矫捷,羽毛球是他最喜欢的运动之一。他发球和扣球的落点准、刁钻,速度又高同龄的小孩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加上他英俊的外表每天早上都能引来不少围观者。
他畅快地打了一局,下场喝水休息。一旁的程曦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开玩笑地说:“喂,冯昊晖今天不用跑路啊,稀奇哦。”
程曦是班上的语文科代表,跟冯昊晖算是铁哥们,经常玩在一块。
冯昊晖闻言快速地扫视了四周一眼,果然没看到那每天都必然出现的讨厌鬼。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那种丑八怪本来就不该四处吓人,不出现才好,不见不伤眼!”
“你怎么独对她那么刻薄呢,其实比她丑的人随便一捉一箩筐,怎么就没见你对他们那么毒舌、去欺负他们?”
“切,自以为是的丑八怪我看了就讨厌!”
“耶?自以为是,你确定你在说她?我觉得她其实还好啊。”
冯昊晖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撇撇嘴,以作回答。
“其实大家都是同学,再过两年就毕业了。就因为你个人的偏见,大家……”
“程曦,李老师找!”操场的另一边,副班长杨玉大着嗓门,朝程曦挥手。
杨玉是那种外表看似娇柔但却是大喇喇的男孩个性,跟程曦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也是班上唯一和陈怡搭话的人。
“我先走了。”程曦说完就向教学楼跑去。
冯昊晖也只轻轻地像征性地应了声。
风轻轻地吹过,卷落场边榕树上数以十计的叶子,有的叶子飘落后静静地躺在树荫下,有的则随风飘零远去。
连续两天陈怡都没到学校上课,对冯昊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体验,因为四年来陈怡从没因故或因病请过半天假。这两天他可以慢慢地放下书包再悠哉地到操场上打球,不必担心被人追交作业;上课时前面位上少了碍眼的她,视野开阔了;也不用时刻留神她什么时候会往后靠,随时做好扯她头发的准备。总而言之,陈怡不在对他是百利而无一害,这两天他过得很轻松,很愉快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
第三天,潜藏在平静湖面下的旋窝逐渐浮上水面,扰乱了一池平静的春水,泛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听班主任说陈怡生病住院了,要请一段时间的假,所以陈怡的职务暂由身为班长的他代替。于是他每天到校后必须乖乖地坐在位上按科分类收齐小组里同学们的作业本;小组值日的时候,他必须得等到组员们打扫完卫生后才能离开;有随堂小考的时候,他还得帮忙批改考卷;最麻烦的是没了陈怡各科老师提问的焦点都放到了他身上,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坐在她后面,老师们都习惯从这个方向寻求肯定的答案,好多次他都从冯昊晖变成了陈冯昊晖。
一周时间静悄悄地过去了,新的一周无声无息地开始了。除去头两天,之后的每一天冯昊晖几乎都在烦闷焦躁中度过。
习惯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就像必经之路上有顽石挡路,你每天都必须绕过它、踩过它,虽然会让人十分厌烦,但假若有一天石头突然不见了,或许你就会觉得心里不舒坦,甚至会想每天跨石而过也是乐趣。对冯昊晖来说,或许陈怡就是这样的存在,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只是年幼的他丝毫没有察觉。
到了第八日,一直犹如路边野草一样不被重视的陈怡成了班上同学议论的焦点,关于她的事情一时众说纷芸。
“听说陈怡患了先天性心脏病。”女同学甲说。
“胡说!根据可靠消息来源,陈怡得了血癌。”女同学乙。
“不对不对,是脑瘤。”男同学甲。
“白血病。”
“地中海贫血。”
……
……
一帮深受电视剧影响的小小孩围在一起胡乱地、无理地猜测着,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在一旁听着的杨玉越听脸色越黑,终于按耐不住,“啪”地拍案而起。
“你们有完没完,你们跟陈怡有熟吗?什么据说,什么可靠消息来源,都屁啦。”
“平时连招呼也没跟人打过一声的人,凭什么在这胡说八道。”
杨玉左手握拳右手直指那群正议论纷纷的人,所有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杨玉本来还想继续骂点什么,可她太气了以致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词,只一个劲地红着脸张着嘴在那喘粗气,握着拳的手指节泛青。一旁的程曦看势色不对赶忙上前把杨玉往教室外拖。
当杨玉从站在门外的冯昊晖身边经过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而刚刚还讨论气氛相当热烈的一群人似乎对杨玉的指责无从反驳,都灰溜溜地回到自已的座位上,热闹的教室回归一平静默。
看着杨玉和程曦渐行渐远的身影,再看看教室里沉默的众人,冯昊晖的心里翻涌出一种他从未试过的数味杂陈的怪异味道。年幼的他没法品尝出这种味道的含义,所以他把里面其中一种味道——愤怒扩大,直至大到把其它所有的感觉都掩埋。加上这八天来他所遭遇的种种,及由此所产生的不良情绪全部都归咎到陈怡的身上,于是他决定要加倍地讨厌她、欺负她、排挤她。
当天下午班主任找到冯昊晖要求他这两天抽个空,以班长的身份代表全班同学到探望陈怡,无奈之下他勉强地应下了。
闷闷地呆了一下午,直到差不多放学他才晃然想起他不知道陈怡家的地址,虽然老师有跟他交代过可他当时根本没用心听,所以现在他只好四处跟同学们打听。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眼下几乎班里的同学都问遍了,居然没人知道陈怡家住哪里。他感到沮丧,这很可能是他头一次没能完满地完成老师交予的任务。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程曦向他走了过来。
“HI,找陈怡?”程曦亲昵地揽着他的肩,笑嘻嘻地问。
“嗯”他了无生气地应了声。
“需要帮忙吗?”
“你知道她住哪?”他讶异地睁大眼睛。
程曦调皮地朝正鼓着两泡腮的杨玉努努嘴,“除了老师,知道的大概就只有她了。”
“她?我……”
“她是陈怡班上唯一的朋友!”
冯昊晖挠挠头,不情不愿地向杨玉走去。他自问对这个个性强硬的女生还真有些心慌,在她面前他像是在孙悟空面前的白骨精一样。
“那个……”
闻声杨玉只抬眸睇了他一眼,就像没看到他一样低头收拾东西。
她的冷漠让他更不知如何启齿,习惯性地伸手抓了抓头发,“请问,陈……”
杨玉不待他说完,拿了书包起身就走。
“喂,杨玉!陈怡住哪?”跟在杨玉身后闷闷地走了一段,心里慢慢地来气了。
“住哪都跟你无关。”杨玉头也不回。
“我要去探病。”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我好心好意去看她,哪里猫哭耗子啦?!你能不能讲讲理?!”看她越走越快,他强拉住她的手。
“说到不讲理,你认了第二谁敢认第一啊。”
一时能没能挣脱,杨玉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是一记狠踢,冯昊晖也没想过会有女生如此粗鲁地对他。生生地挨了她一脚,痛得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的,制住她的手也失了力道。
重获自由的杨玉一个箭步朝前奔出几步,回头朝他扮了个鬼脸后拨腿就跑,夕阳在她的身后映下了长长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