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鲞郎和石匠》巧米果

22、卖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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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看看，这鲞如何？”陆峰笑说。

　　今日他正好在鲍秋生家祖屋里，站在院门口望了眼，便见到崔洋挑着货担进了村。

　　他三步并两步奔了下去，接过崔洋的担，带着他回了屋，方放下担，就去将制好的鲞取来给崔洋看。

　　是片一斤重的黄鱼鲞。

　　制鲞取水分后大约只剩原先的三分之一重，一斤重的黄鱼鲞是用三斤重的黄鱼制成，属于鲞中的上品。

　　崔洋先是捧在手中仔细看了外形，鱼形分毫未损，鱼鳞鱼鳍皆未损坏，不错！

　　又观色泽，通体米黄色，未见深黄与深棕色，可见晾晒时间掌握得正好。

　　他又出了屋，走到正厅廊沿前，接着日光透过鱼身看，泛金黄色，里外肉质一致。

　　便掐下半颗米粒大的肉，放入嘴中辩了辩，味美，咸鲜，肉质清晰。

　　竟是片可评为极品的黄鱼鲞，崔洋很是意外，笑赞：“陆大哥，你真厉害，头回制鲞就制出极品的鲞来。”

　　陆峰听着开心，松了口气说：“之前一连下了七天的雨，真是担心坏了，生怕不好。”

　　崔洋也记得那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七天，还冷，夜里都带着雪粒子，平阳村在山里，恐怕是下雪的。

　　那段时间万罗仓是整晚开着烘干鲞，崔洋时不时过来盯着，睡都未曾睡安宁。

　　那时他便想起过陆峰，心念着：不知陆峰是如何解决的？

　　陆峰笑，卖了个关子：“我带你去西厢看看，你可猜一猜。”

　　崔洋好奇，与陆峰一道进了西厢，方入内便觉奇怪，里面除了货架并无旁物，陆峰是如何制好鲞的？

　　崔洋看向陆峰，陆峰不答，只说：“再待会便知。”

　　崔洋又待了会，很快便觉着热。

　　这段时间降温，夹袄已经不顶用，他换了棉衣棉裤，几里山路走来不曾觉得热，怎么到了西厢反倒觉得热了？

　　崔洋好奇地打量着西厢，很快发现了蹊跷之处，他摸了摸石板地，疑：“怎么是热的？”

　　陆峰笑：“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了，我带你去看。”

　　说着引着崔洋往屋外去。

　　鲍秋生家祖屋建在斜坡上，两个厢房下有山石垒出的空间，一面是茅房，一面是是饲养家禽家畜的地方。

　　西厢对下来正是原先他们家养猪的地方，如今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铺上了之前换来来的石板，有搭了个奇怪的样，顶天立地的，下方有口，里面有尚未熄灭的柴火堆。

　　崔洋一看就明白，陆峰竟给西厢搭了个地火炉。

　　他惊喜万分，连声夸：“陆大哥，你真是厉害，这办法也想得到。”

　　“不全是我想到的。”陆峰笑说，“石场的工友帮的忙，有人曾去越州城里的大户人家修过石板，说起这户人家考究，用石板在地底砌了个火龙。我们依着他绘制的图做了改进，造出了这个火龙。”

　　连日阴雨不好采石板，石匠们多数完不成每日的定额，自陈大志那桩事之后，石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以往偶尔有的提成也没了。

　　眼见着年关将近，石匠们只得寻他法，多赚些回家过年。

　　陆峰嘴里说是帮忙，定也不是白帮，崔洋明白，笑说：“这可得多谢他们，有了这地龙，制鲞再也不要担心连日阴雨，要多付份工钱给他们。”

　　“工钱倒是不急。”陆峰话说得犹豫，明显话里有话。

　　崔洋何等聪明，一听就明白，恐怕是这些石匠谋出路谋到了制鲞手艺上。

　　崔洋低头沉思了片刻，并未立刻答应：“平阳村制鲞用不了这么多人，若是加产，场地又不够，容我细想后再答复你。”

　　“好。”陆峰点头，他当初听工友提出时，也是没有一口答应的。

　　他虽有心帮忙，但毕竟是崔洋的产业，他不能做主。崔洋也看出陆峰未曾轻易应允，笑说：“陆大哥也不必过分担心石场的生意，人素来是健忘的，过几个月也就没人记得陈大志的事了。”

　　陆峰应了声，赞同崔洋的说法，带着他回了屋，还从墙角提出一个竹篮，里面盛有黄泥沙，他伸手在里头寻了圈，取出一颗冬笋，笑说：“上回见你爱吃，才是冬笋芽的时候就切来吃，这会都长成了，替你存了一篮。”

　　崔洋见着开心，他最喜欢吃冬笋，可这笋只有山里有，寻起来费劲，运出来也麻烦，越州城里卖得很贵，要十多文钱一斤。

　　偏偏这笋还占斤两，小小的一颗就能有一斤重，回去剥掉皮，切掉老头只剩三分之一。

　　“你这篮笋挑去越州城至少能卖三百文钱，悉数送给了我，可惜了。”崔洋掂了掂重量笑说。

　　陆峰惊讶：“能卖这么钱？”

　　崔洋点头：“这会还算便宜，一般百姓家十天才买上一颗吃，若是到了过年时，家家户户请客吃饭都要用到笋，再贵也得咬牙买。”

　　越州菜里有一种做法叫炒三丝，三丝指是笋丝、肉丝和豆干丝，三丝为配菜，跟韭黄、芹菜、青椒之类的主菜炒。

　　是过年请客吃饭必不可少的菜肴，还有冬笋咸蹄汤、冬笋蒸腊肉等等蒸菜。

　　真细算起来，比鲞的上桌率都高。

　　陆峰听着心底一动：“我进山半天便能寻到一筐，若是能挑去越州城里卖……”

　　他顿了顿算了算，一茶篮重的冬笋至少有五十斤重，算二十文钱一斤，一筐就是一千文钱，是三个多月的工钱。

　　暴利呐！

　　崔洋也凝神算了算，点头：“确实可以一试，但这笋容易老，你寻它需要一天，挑去越州城里又未必能一天就卖完。”

　　“这不难！”陆峰指竹篮里的黄泥沙，“笋只要一直在土中就不会老得很快。”

　　“可以啊，陆大哥，就挑去城里卖卖试试？”崔洋笑赞成。

　　陆峰却想起了崔洋交代的制鲞一事，自己若是出去卖笋，崔洋就得两头跑，兼顾不及，便犹豫了下。

　　崔洋看出陆峰的想法，沉思了下笑说：“陆大哥方才不是说裘叔他们担心赚得少，难过年吗？不如喊他们一起？”

　　陆峰双眸顿时亮了起来，连声说：“我这便与他们说去。”

　　崔洋却拉住了他，笑指着头顶太阳：“都正午了，吃了饭再走，今日来时我有带了肉菜，烧了一道吃。”

　　说着也不等陆峰拒绝，挑了条陆峰新制成的醉瓜鲞递了过去：“陆大哥帮我处理鲞，我烧菜。”

　　陆峰知崔洋的心意，未曾拂了他，应了声就去溪滩里洗，还道：“青菜、萝卜、芹菜，地里都有种，可要些？”

　　陆峰家虽然没有正经的田地，但种菜的地还是有的，就在屋前，不大，只够种了自己吃。

　　崔洋见过那畦菜地，寻思了下说：“就要芹菜和青菜。”

　　陆峰应了去，崔洋转身就在厨房里忙开了，淘了米，洗干净前腿肉，取了肉丝，余下的直接饭焐肉，又寻来鸡蛋，等陆峰洗干净鲞，蒸蛋吃。

　　剥了笋，切丝，等会与肉丝芹菜一起炒；青菜就直接放汤，起锅的时候放点猪油，又香又鲜。

　　小半个时辰后，三菜一汤就上了桌，色香味俱全，竟比饭馆做得还要好。

　　陆峰不禁赞：“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将来不知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能嫁给你？”

　　我才不要别人嫁给我呢！崔洋心道，望了陆峰一眼，忽然玩心起，打趣：“那你肯不肯嫁给我呢？”

　　陆峰一愣，旋即笑，跟着打趣：“我倒想呢，可惜我不是姑娘。”

　　“我也不是姑娘啊，咱俩不吃亏。”崔洋答。

　　陆峰顿了顿，发现被崔洋饶进去了，一个劲的摇头：“尽说瞎话。”

　　我才没有呢！崔洋心道，嘴上倒是不再说，只笑说：“吃饭吧！”

　　两日后，崔洋回越州城。

　　陆峰与他一道去，还跟了位石匠，姓黄，叫黄明。

　　黄明身量不高，但长得敦实，力气也大，特别淳朴，一见崔洋和陆峰，就抢着挑重的担子。

　　今天是试水，竹笋带得不多，只有半茶篮，主要的重担是陆峰制出来的鲞，崔洋要运去给邬墨玄看。

　　原只装了两担，见黄明一个人抢着挑完了，陆峰和崔洋不好意思让他一人挑，便匀了匀，分为三担，三人轻松地挑去了越州城。

　　到城门口时，有兵丁守着，入城贩卖货物的需要交税，税是按货物重量交的。

　　半茶篮笋覆盖了半茶篮的黄泥沙，竟是按着一茶篮收的税。

　　黄明想理论，陆峰拉住了他：“这是规矩，破不了。今日只是试水，我们要摸清到底一日内能卖出多少？什么时辰？哪条街、哪处集市生意最好？等清楚后，下回入城就可以减少黄泥沙的量。”

　　半茶篮的笋若是一个上午就可以卖完，根本不需要放任何黄泥沙。

　　崔洋在一旁听着点头，心赞：陆峰做事越来越有章法。

　　便放心地与两人分道扬镳，任由他们两人去城里各处贩卖。

　　南城门边上就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位于河边，临河店铺林立，店铺前是条风雨廊，廊下有很多摇船来的小商贩，熙熙攘攘的。

　　两人没有立即摆摊，而是挑着茶篮走了圈。

　　两边的摊位里有卖冬笋的，品相不高，价格还贵，但依旧有不少人买，黄明看着心动，忙说：“我们寻块地方卖吧！”

　　陆峰应了声，一圈下来，他心理稍有了点底，便寻了一了个还算热闹的角落，垫上麻袋，将茶篮的冬笋取了出来。

　　黄明在旁一面帮忙，一面说：“我方才仔细听了，他们的冬笋卖二十文的也有，卖十八文的也有，街口那家铺子凶一些，卖二十二文。我们卖十六文吧？”

　　陆峰沉吟片刻，却说：“我们也卖二十二文。”

　　“啊？”黄明不解，卖这么贵哪里还会有人买？

　　陆峰笑：“你尽管吆喝，我来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