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钟于归

9、第九章 暗恋

　　林知风起初没有听懂，待看到慕南烛八卦专用脸，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红着脸咬牙切齿道：“不是。”
　　慕南烛安下心来：“哦。”
　　回程的路上林知风的表情不大好。阴沉沉的一言不发，似乎随时要动怒的样子。
　　慕南烛小心翼翼地缩在座位上，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慢慢地，音乐起来了，慕南烛无事可做，低着头默默地记歌词：
　　四目交接的时候 不要停留太久
　　适可而止的问候 关心不能太过
　　好奇也别去探索妒嫉只能深锁
　　如果忍不住寂寞也不能对你说
　　啊 好朋友 啊 我的好朋友

　　不小心的沉默不想让你太难过
　　我们就站在落地窗的两边
　　就算触碰也有了界限
　　如果跨越过彼此那道边界
　　是靠近还是更遥远
　　相信我们走到另一个境界
　　搭肩高唱友谊万万岁

　　要是我爱你变成了语言
　　甚麽会多一些甚麽会少一些
　　就让别人去猜测 我们清白的很
　　就让自己去承受那种清白的闷
　　就算我只是朋友 能不能有要求
　　如果会发生甚麽也是我想太多
　　啊 好朋友 就只是好朋友

　　不小心说出口微笑中藏著难过
　　我们就站在落地窗的两边
　　就算触碰也有了界限
　　如果跨越过彼此那道边界
　　是靠近还是更遥远
　　你会不会也曾闪过这感觉
　　一念之间就要差一点
　　要是我爱你变成了利剑
　　甚麽会被消灭甚麽才会复原
　　那是我的底线继续将你暗恋

　　一个人含着笑娓娓道来，却令听的人内心酸涩肝肠俱断。
　　慕南烛忍不住怯怯地开口道：“这是什么歌啊？没有听过。”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有声音透着一股悲凉道：“《暗恋》。”
　　哦哦，暗恋的确挺苦。
　　慕南烛打开手机，查了下这首歌，不出所料，果然是同性之间的爱恋。
　　她斟酌再三，终于开口劝道：“你别太难过，慢慢来……他会懂你的。”
　　林知风闻言，沉默了许久，才淡淡道：“今天失态了，回去该读一读《金刚经》了。”
　　慕南烛不明所以，接话道：“我还有《心经》《坛经》，你看过吗？”

　　林知风回头瞅了她一眼：“……没有。”
　　慕南烛看他的眼神吓人，忙道：“那你多读读，多读读……”
　　林知风笑道：“看来，你是希望我出家啊！”
　　那笑声无比苍凉，慕南烛吓坏了。今天林知风太不正常，为了不刺激他，慕南烛干脆一言不发。
　　林知风又低声自语：“看来是真的。”
　　慕南烛装作没听到，看他喊了代驾，一个人窝在副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随着音乐在心里默默打拍子，抬眼看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微黄的路灯。

　　不知道谁传开的，慕南烛走到上专业课的大教室，隐约听到人议论她，说她被校外一个富二代包养了。
　　她简直想冲上去问一问，是谁无事生非造她的谣。
　　她站在前排，目光一行行扫过去，大家都飞快地闪躲开视线。
　　她老老实实坐好，周围又是恰好能让她听到的议论声。
　　慕南烛一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去解释吗？谁会承认自己议论了她。再说，她们感兴趣的是八卦的刺激，绝对不是事实的真相。

　　课间她寻了个没人的墙角，同苏零榆说起，苏零榆劝她，清者自清。
　　慕南烛道，我也知道谣言制止于智者，可是这当会哪里有智者？我总不能和她们解释，她们议论的男主角林知风喜欢男生吧？
　　苏零榆颇为惊讶，林知风喜欢的竟然是男生？她不信。
　　慕南烛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以前怎么没有提起过？”苏零榆太过震惊，“我一直以为他暗恋你呢！”
　　慕南烛长叹一口气：“大姐，我又不是长舌妇，干嘛到处去嚷嚷别人的秘密！”

　　苏零榆还是难以置信：“他怎么也是呢……”顿了顿又忍不住讲起自己的事，“我跟你讲啊，前阵子我们系里一个特别帅的学长，晚上十一点给我发微信，邀请我参加第二天晚上的一个舞会。我当时刚洗完脚，我男朋友要出门去给我倒洗脚水，我就冲他喊道，有人要给我表白了啊！我男朋友‘嘭’的一声带上了门，门外传来他的声音，谁比我眼还瞎啊……”
　　“我听了很生气，就和男朋友说，你不信，等着瞧，看我问问他。我就问他，学长啊，你有女朋友吗？他说没有。我就又问，那么多师妹，你怎么就选了我呢？然后，我和男朋友就窝在手机前，等着学长给我表白。结果你能想象吗？尴尬死了！学长说，他喜欢男生……”

　　“我不死心，又问他，那你为什么选择我呢？学长说，因为你有男朋友啊，不用担心你会喜欢我。还有就是有一次我们专业一起吃饭，说到同性之恋，你表示很理解……唉，被我男朋友笑死了，现在只要我们两个有矛盾，他就拿这个取笑我……”
　　慕南烛笑着骂她：“你呀……”
　　话音未落，听到后面有人喊她“慕师妹”。
　　慕南烛草草同苏零榆解释，挂了电话。
　　她一回头，发现竟是多日不见的商陆。

　　慕南烛冲他笑道：“商师兄好。”
　　商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还没开口脸就红了：“……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不是故意的……”
　　慕南烛笑道：“没关系，你不用解释，我刚才打电话声音也不小，听到很正常。”
　　商陆慢慢平静下来，凭空冒出来一句话：“她们说的，你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慕南烛自然懂，他是在安慰她。
　　她抿了抿嘴，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如一轮新月：“谢谢商师兄。”
　　商陆一下子看呆了。

　　他很少见到她。偶尔聚会或者上课见到她，她似乎一直是郁郁寡欢，一个人捧着本书静静地看，别人聚在一起讨论什么，她从来也不参与。
　　印象最深的，就是迎新宴上她神色淡淡，面对随乃东的咄咄逼人依然视若无人，神色清冽。
　　他一直以为，她本就是林黛玉式的清高孤傲的女子。
　　而他自己，一向是不愿卷入任何是非中。导师谭院长教导他，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做到前者，便竭力做到后者，尽量不同那些人同流合污。
　　看惯了太多污浊从来置身事外，他不明白怎么那一日偏偏为她出了头。随乃东嘲笑他“心疼她”，他虽然当时反驳了他，心里却知道，他说得对，自己的确是心疼她。突然失了一贯的行事准则，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所以仓皇逃离。

　　后来，为了保持本心，他逼迫自己不去关注她。
　　他做到了。
　　后来，听说了她的一些事，他无数次想救她于水火之中。将心事说给导师听，导师说，你以什么身份呢？
　　他如梦初醒。是的，他有什么身份呢？也许，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自己这样冲动，无异于一个傻子，甚至可能会害了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因为生得美，已经经历了许多无妄之灾，自己又何必再给她添加是非呢？
　　他终于还是努力遮掩了自己的心。
　　直到，玉笙给他送来一个芒果，告诉他是她送的，他接过来，手里像燃了一团火。

　　二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并在心里许下了承诺：
　　他要保护她。
　　从此，她住在了他的心里。
　　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议论，他看到她一下课就跑出来，怕她想不开，想着出来安慰她一下。
　　没想到，竟然有幸见到了她的笑。
　　该怎么形容呢？
　　熟读诗词歌赋，被人盛赞为文学院才子的商陆第一次面对一种美感到词穷。
　　这种美是给他一个人的。
　　慕南烛看他的脸上又浮现红晕，斜阳映下来，额头上的汗珠晶莹剔透，心里便明白这该是个容易害羞的人，便尽量将声音放轻：“商师兄，上次的事也一并谢谢你。”
　　商陆听她的声音轻轻划过耳膜，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立刻又窘得脸通红：“……对不起，最后还是没有护住你。”

　　慕南烛摇摇头，笑道：“商师兄千万别这么说，当时我们非亲非故，所有人都不出声，只有你肯那样为我说话，我已经很感激了啊！”
　　商陆听她温柔地谢他，心里仿佛被羽毛轻轻划过，痒痒的，又莫名地舒服，顿时觉得有了无穷的力量，没头没尾地丢下了一句话：“你放心……”
　　说完不等慕南烛回话，立刻慌张地跑开了。
　　慕南烛失笑道：“这个商师兄真是……好有个性。”
　　他让自己放心？放心什么呢？
　　她并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不过过了两天，中午慕南烛回宿舍，发现宿舍里异常热闹，大家似乎在讨论一件很震惊的八卦，一问，才知道是学生会主席随乃东被人打了，已经送到医院了。
　　慕南烛听了，说不高兴是假的。但是同时，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好的，他怎么被人打了呢？
　　没来由的，她脑子里突然闪过商陆那句没头没尾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