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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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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这场戏最后以朱大小姐的愤然离场告以段落,纪洵也被纪熠与烟柔带走,空留下楼下的一片狼藉,小二摇着头去收拾,我打了个哈欠正要起身,却见到了个熟悉的身景。
祝庭之不知何时到的戏楼,他此时就在楼下,蹲在方才纪洵所在地方,面前是纪洵留下的一小滩血迹,他盯着那滩血迹一小会儿,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许久后,他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并将瓶口往地面斜了斜,顷刻间,地上的血就像活了一般腾空而起悉数流入那瓶子里,地上却再无任何血痕,祝庭之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他背后的小二对此一无所知,这一切只被我与狐四尽收眼底。
“他要那血做什么?”我问狐四,“难不成纪家人的血与我们百里家的一样有妙效?”
狐四却一点不觉得奇怪,回道:“那不过是普通凡人的血,与你的血怎能相提并论。”
“那他要这血有什么用?”
“血由万物精髓而生,精怪拿来己用可以强精固本,不过就这么点血应该没什么效用。或者用来做些邪祟之事,但这是帝京,有白泽神君在哪个精怪敢那么大胆做这等事。”
她想了想,突然惊道:“一定是为了破纪家的禁制!”
我恍然大悟,是那个禁制啊,所以需要纪洵的血,所以任由烟柔胡来。
那烟柔所为是不是也是由他们指使的?
之前说他们想离开帝京,所以要破纪家的禁制,那他们的原身是被困在了纪家吗?
“祝庭之与妤岚的原身是什么?”
狐四想也未想就回我:“白面扇和墨玉啊。”
她还与我比划:“我偷偷问过东弥,说是一把挂了墨玉坠的扇子。”
“啧啧,法器生双灵可十分少见,多半是赐福的神明有意为之。听说挷住他们的绳子可不一般,是月老的红绳。”
“别的我可不能同你说了。”她小心翼翼地收了口。
为什么会用月老的红绳挷在一起呢?
我与狐四在街口告别,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纪家与容伽的关系,总觉得我缺了一丝线索,所以至今不知其解。
为什么容伽要用一把加了禁制的白面扇和墨玉赠与纪家,且保他们后世富贵荣华?这要多大的面子才能得这样的庇佑?
我踢着个小石子,一路想一路踢着玩,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我远远望去,白府门前站了个人,再细仔看看才发现是白泽。
这神仙长身玉立的样子就是不平凡,老远看着就像镀了层光,好看得很。
我把小石踢到一边,加紧走了几步,上了大门前的台阶,我偷偷抬头瞧了白泽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在看着我。
在看对面卖烧饼的呢,看来不是在等我。
我朝里走了两步,想了想,又退回来。
“要不我去买些回来?”
他这才转头瞧了我一眼:“晚上吃古董羹,还吃吗?”
“吃!”
他转身往里走:“那还不去洗个手。”
年三十一,除夕,我一早将斗诗会的帖子交给白泽,他看了我手中的帖子半晌没接过去。
“哪里得来的?”
“纪熠孝敬您的。”我大概笑得太过谄媚,白泽睇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我立刻把笑给收敛了些。
“怕是为了讨你欢喜吧。”
我道:“神君大人欢喜的,就是我欢喜的。”
他点点头,道:“那你同我一起去。”
我愣住,缓缓说:“今日除夕,不是要吃顿好的,我要留在宅子里同伍琛一起准备吃食的。”
“我原本想着我们可以早些回来,晚上的吃食我来准备。”他收过帖子,放在衣袖里,“平日你爱吃的那些,今日都可以一并做了,一年也就这一回……”
“我同你去!”
帝京的斗诗会广富盛名,早前是由帝京各家喜爱诗文的名门子弟所办,约定每月最后一日各家子弟相聚斗诗博论会友,说白了就是一群有钱闲散公子哥没事做了,找了个闲雅的名头聚在一起,有事没事较一番高下,在诗文造诣上排字论辈罢了。
像我这类做事坦荡,一向明人不说暗话的爽快人,着实觉得这事酸腐。
文人墨客多来酸腐,生气骂人都极尽尖酸刻薄,做坏事时就唯实小人。
可白泽却喜欢,他虽不喜这帝京但每年的斗诗会是必然要去的,可见他平日那些刻薄坏说得有多利索。
我虽不愿承认,但这斗诗会虽一月办一次,但迄今为止,每月入会的帖子依旧一帖难求,像白泽与我这类在帝京没什么门道的,自然是花钱也买不到,往年白泽都是隐了身型才进得去,进去了也只在旁看别人斗诗会友,在我看来他有些可怜,但他一定觉得这样比较清静。
好在纪熠这回难得张显出了他太傅家二公子的风彩,也没让我再小瞧了他。
但我犯了个错,不该自己将帖子交予白泽,不然现在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在雅亭里打瞌睡的地步。
白泽现下正在对面雅院里与人斗诗,隔着那么远我也能瞧见他神采奕奕的模样,虽然面上依旧清冷但瞧他今日说了不少话的样子,应是心情特别好的。
心情能不好么,不过一个时辰,他就以一人之口败了对面一众读书人,几乎斗遍全院无敌手。
搞得那些个所谓书香门第的公子哥们对他“群起而攻之”,对面数十个人轮番与他斗诗,他倒也摆出了几分身为神仙的气度,正是坐在其中,处乱不惊,对来人一一应诗。
不就斗个诗嘛,怎么都快把那帮酸腐之人说哭了嘛。
我无聊至极,坐得离他们远了些,所幸这亭子里没人,能让我安稳地打个瞌睡。
但正当我梦见自己面前堆着整整一山金子的时候,天边却有个男声,硬生生把我的好梦打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纪熠。
我擦了擦口水瞪了他一眼,真是个没眼力见的傻小子。
不过,纪熠此时愁容满面,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不快。
“朱将军在圣上面前参了我父亲一本,还闹着要退了这门亲事,我父亲顾着朱家的面子没把我兄长受了刀伤的事上奏圣上,只说她女儿娇蛮打伤我兄儿,不过,这事早闹得满城风雨,皇上那儿岂会不知。”
“不过退个婚而已,何至于闹到皇帝那边去?”我被他吵得脑袋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给自己润润喉。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兄长与朱家这位的婚事是皇上亲自赐的婚。”
“你们纪家可真有面子。”
“我家世代为官,即是在前朝——”他压低了声音,“即是在前朝,我爷爷任的也是前朝太宰之职,与当今圣上是忘年交。”
噢哟哟,真了不得,这纪氏一门当真权贵,有神仙庇佑,果然顺风顺水。
“这门婚事是当年我爷爷在世时皇上给指的婚,可那朱家原不过是些草寇出生,幸而当年圣上起兵时立了战功,这才给刚了他们脸面,让他家女儿与我兄长定下娃娃亲,抬高了他们,可对这门亲事,当年我爷爷可不怎么开心。”
“你昨日也瞧见了,这朱家女儿就如泼妇一般不讲礼法,所幸我兄长的伤未及要害,不然定然要他们朱家好看。”
我摇了摇头,本意是他不好这样说一个女孩家,但他却误会我以为他在夸大。
“你莫以为我们一家习文,只会些书生作派,吾父如何也是当朝太傅,为官之道自然通晓。”
这真是个天真又狂妄的少年,许是他平日好日子过惯了,旁人又都对他恭敬,从小自是没吃过什么苦头,才可以说出如此无知又遭人妒恨的话来。
好在我心胸宽广,并不介意他的狂妄之词。
“那这婚是退了还是没退?”
他咬着牙道:“退了,我父亲早就想退了这婚,再不退婚岂不是要把我们一家的命都搭进去了。”
我轻轻说了一句:“朱家小姐是……冲动了些,但这怎么说也是你兄长不对在先。”
纪熠横着眉撇着嘴,似是埋怨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我家家规森严,但男人逛个青楼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即便是我兄长以后娶几房小妾也并不违背伦理,像如此悍妻若娶回了家,此后岂不家无宁日?”
我支着脸,眺望那厢白泽又将个凡人气晕过去,轻哼了一声:“你兄长与烟柔这般双宿双飞,毫不避讳,怕是全帝京的人都已知晓,但你有没有想过,朱家小姐可是正经人家的大小姐,你兄长如此作派,她一个待嫁之妇受此屈辱,再来就是她也不是个一般闺阁女子,发那么大脾气也是正常。”
纪熠有些急了,同我辩驳起来:“就算我兄长与烟柔是两情相悦,就以烟柔的身份,纵然当不了当家主母,她一官家小姐竟没有这点气度吗?”
杯子里的茶水凉了,喝着有些塞牙,我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
“你这叫胳膊肘往里拐。”
“大哥,你何出此言!”他有些恼了,坐起了身。
我不想再与他争论下去,故也起了身,想往廊里走,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衣袖。
我看着自己的袖子被扯着笔直,皱起了眉头。
“大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