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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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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并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
“他不过是个凡人,凡人向来目光短浅,你不过是在与他多废口舌。”白泽冷不丁从我后方冒出句话来,带着他一惯清冷的口吻。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居然扯了扯嘴角笑道:“我们都不是人。”
说完他又害怕地抖了抖,但我盯着他继续说:“可那又如何,你的命全捏在我们手里,如何?选不选?”
纵然他眼中满是慌张与疑惑,但是我并不容他有任何迟疑。
“继续做个凡人与秋娘在一起,或是,做个长生不老之人和……她在一起。”
我看着他手指却伸向青瑶的方向,在陈秀才看来那是秋娘的容貌,但其实他也知道那并不是秋娘。
他愣了半晌,突然大叫:“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这样!”
“秋娘……秋娘!把秋娘还给我!”
他这时却不怕我,死死拽着我的衣袖一遍一遍地喊,我被他拽倒摔到地上,他却又抱着头嘶叫起来,像是疯了一般。
青瑶站在离他一人远的地方,眼泪不停地落下来,她亦不敢碰他,仿佛害怕他再将她推开,失落而痛苦的情绪溢于言表。
我看着青瑶,心里莫明有些不是滋味。
青瑶对流云子用情至深,但流云子对青瑶是否有情,或许连青瑶自己也不清楚,但青瑶对流云子来说应该是不同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她受这三世之苦。
可在我们面前的是陈秀才,他虽是流云子的第二世,却又可以说并不是流云子,他没有流云子的记忆,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如今最期望的恐怕只是能和自己的妻子安稳过上一世。
青瑶固执地依旧将他认作流云子,那个也许也同样爱慕自己的流云子,却忘记了陈秀才并没有流云子的记忆,陈秀才甚至害怕她,又如何会去爱她?
自己爱着的人对另一个人痴恋发狂,这样的爱而不得,对自己是何等的折磨,又是何等的残忍。
我有些生气,如若以后我遇上这等事情,我想我断不能像青瑶这样折磨自己,若是我,定会放陈秀才和秋娘远走高飞,让他们离自己远远的,永远都不让自己看见,哪怕我不能再爱上另一个人,我也不能作贱自己,不去折磨自己,恣意地忘掉他们,潇洒地过自己的日子。
我不知道白泽是不是与我有相同的想法,但他似乎是厌烦了陈秀才的哭闹喊叫,只一抬手,陈秀才便是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你如何打算?”他问青瑶。
青瑶早就哭红了眼,但她并未抬头,却又跪了下来。
“请神君放了他吧。”她低着头,双手摊掌奉上,她掌心里是数个蓝色的人魂,“还请神君将人魂归位,青瑶甘愿受罚。”
也许她是真放弃了,也许她也明白对着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真的放下了?”白泽将人魂收入袖中,问她。
青瑶低头不语。
白泽理了理袖子:“看来你还未放弃。”
她咬牙道:“青瑶会等,等流云子回来的那一天。”
白泽瞟了她一眼,“你若愿意便等吧。”
说罢,他走过她身边,将仍坐在地上的我捞了起来,嫌弃地对我道:“回去好好洗个澡。”
青瑶错愕道:“神君不惩戒我吗?”
白泽却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不耐烦:“惩戒?我懒得花那力气。”
我忙不迭地跟在白泽身后追赶他,身后传来“咚咚咚”的声响,我没有回头看,但我知道那是青瑶正往地上重重地磕头。
三日后,我与白泽离开了广原县。
白泽两手空空一个人走在前头,我一人背着两个包袱走在后面。路过隔壁刘家院子的时候,正见刘家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抹眼泪,前日他儿子的姘头与他儿子闹翻,一气之下跑去衙门告发了他儿子杀妻的事,儿子被伏法,如今这院子只留得老太太与两个孩子,日子也不知该怎么过下去。
我从包袱里取出个木盒子,偷偷放在院门里头,那是刘嫂临走时托我从树洞里掏出来的,里头是她平时攒下的私钱。
元宝抱着蹴鞠从我们身边跑过,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
“先生这就要走了吗?”
本来我们在一个地方就住不久,这在白泽起初办习字课时就讲明了的,但是前日上最后一课的时候,孩子们还是忍不住地失望,白泽一向少言寡语,只有我一个劲地安慰他们。
“要走了,要走了。”我背着两个大包袱匆匆赶上去。
“字帖都收好了吗?”白泽难得说了话。
元宝肃然起敬:“都收好了,弟子每日都会好好练习。”
他把蹴鞠放下,又给白泽作辑:“弟子给先生辞行。”
白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又朝前走。
我与元宝作别,快步跟上白泽。
“他们都不记得了吗?”
白泽头也不回,答:“无需记得的事,忘了不是更好。”
我不置可否,远远瞧见流云观的小道士带着老道士坐在街口,旁边挂着看相算命的挂子,小道士见人便讨生意,老道士的嘴里却吐着口水,两眼发直,一幅痴傻模样。
当日老道士被青瑶打昏,醒来后就是这幅模样,我问白泽是怎么回事,白泽却只回了我两个字“报应”。
报应,恶事做得多了,终会有报应。
“夫人算个命呗。”
小道士见一美妇人从旁路过,便赔着笑脸迎上去,谁知美妇人被身旁人一揽,两人突而拉出了几人的距离。
那人对小道士摆摆手,被小道士白了一眼。
那人与美妇人相携而过,路过老道士身边,却叹了一句:“可怜。”
我问白泽:“陈秀才不记得老道士了?”
“我不过让他忘了当日的事。”
我有些不快:“但他看起来把我们都给忘了。”
白泽漠然看着两人走远,又抬头望去。
我跟着望过去,瞧见青瑶正坐在一棵高树上,神色寂寥,目光紧紧锁在远去的两人身上。
“要等好些年吧,还不如一把火烧了那什么生死簿,然后占山为王,抢了人回去当个压寨相公也好。”
白泽突然在我额头拍了一下:“这同你有什么关系?”
虽然不疼,但我咬牙辩称道:“为了这事我可是差点丢了性命,怎么就没关系了?我若是青瑶,要么躲得远远的,要么大家都别好过,干看着别人卿卿我我,这不折寿?”
也许是我说得有理,白泽竟然愣了愣。
他停下步子,在我脸上打量了一圈,又转头继续朝前走。
“两相安好,同归于尽,你会选哪个?”
我想了想,道:“不知道,这不还没遇上过,但总归不能在旁看着他们开心快活,却让我一人痛苦难受,要么就彻底忘了,要么拼个你死我活。”
他却总结了一句:“年纪小,想的也是简单。”
我撇撇嘴,心想,你年纪大怎么也没见你讨个媳妇回来看看。
我突然想件事来,问他:“你是不是还要将陈秀才的生死簿还回去。”
他将手一抬,手里冒出个册子:“这个?”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手里的册子却莫明着起了火,眨眼间在他手心里烧得灰也不剩。
我大惊:“你——你!”
白泽的声音平静:“假的。”
“假的?你什么意思?”
“这生死簿是假的。”
白泽竟然骗了青瑶,骗了我,白泽说了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向青瑶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好在她早就不在那里了。
“流云子死前已登仙录,只是他心中有愧,不愿入仙籍,这三世是他自愿悔过,也是为青瑶抵罪,即是个半成不就的仙,也不可能在地府留有什么生死簿。”
我太过吃惊,说话竟有些结巴:“那……那你岂不是骗……骗了青瑶?”
白泽没有半点反省的意,反而回答地理直气壮:“她自己什么都不清楚,一厢情愿地这样以为,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我问:“那若当初青瑶恨心到真让你烧了那假的生死簿,你要如何收场?”
他居然道:“烧就烧了,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真假。”
“白泽,你也会骗人的吗?”
他古怪地看我一眼:“这是骗人?与你那些鬼话胡说相比,我这不过是在教训她。”
我不得不佩服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是,神君大人说的有理,小的也看出来您是在教训她。”
“我听你这话说得有些古怪。”
“哪有古怪,我是真的信服大人您。”
“你笑成那样是想怎样?”
“没有没有,我今天突然好想吃小葱拌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