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这场“父子相认”只绽放了几秒，绚烂地“噗呲”了那么一下，就莫名其妙熄了火。留下一片尴尬的余韵。
江跃发现，逆子对她的父爱明显不耐受，竟然打了个激灵，耳根下也起了鸡皮疙瘩！
如此严重的羞辱让她满脸的戏都冷了场。
真是油盐不进！朕的眼泪都白流了！
——急于想要天伦之乐的妖精恼羞成怒。
作为一只活泼的水妖，她一直过着鸡飞狗跳的快乐日子，很少对人动怒。
可一旦被惹毛了，也会变得十分乖戾、凶残——连妖王也曾被她撕趴下过。
这性情就像水，平时能容万物，滋养万物，狂暴起来就是一场灭世。
此刻，她的“父爱”像塌陷的海岛般往眼底沉没着。黑海在她的三角眼中咆哮起来，卷起愤怒的漩涡，刹那间，那对瞳孔好像成了深邃的窟窿。
这鬼魅的表情让荣颂怔住了。
他瞬间苏醒了一般直起身子，好像邂逅了一片神奇惊人的风光，眼里亮起了千瓦的灯，定定的、充满凝聚力地看着她。
江跃劈头盖脸地注视他，龇着牙问，“我儿对为父若即若离，该不会怀疑为父是妖精变的吧，嗯？”
荣颂：“……！”
他本来没这想法的，现在瞧这张煞气飞腾的脸，又受如此神来之笔的“点拨”，满脑子都只剩这想法了！
他心口狂跳。兴奋感如过电般贯穿了全身。
一阵潮热感如惊涛拍岸一般刷过他的皮肤，掀起了一层巨汗。
——居然是妖么！他饱含惊叹地想。
“父皇误会了，儿臣性子沉闷，非热情外露之人。若有不敬之处还请宽恕。”
他目光很轻地向她脸上一探，又垂了下去。半垂眼帘、若有所思，模样如画般的精致。
江跃赌气地抿了抿嘴，心略微软了下来。脸依然像块铁板似的，不肯松泛。
忍了又忍，还是憋不住开口教育道，“俗话说，百善孝为先！父亲掏心掏肺待你，你就该领长辈的情。端着架子冷着脸算什么？你都十六了，伦理孝道还用人教么？”
荣颂被训得一阵怔忡，眼角狂抽，“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知错了。”
他心里滚烫地想，这是一只什么妖？性子真让人一言难尽呐！
暴君是被这妖吃了么？
江跃瞪他半晌，这才最终和软下来，“你知错就好。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想起刚才的凶神恶煞，她又有点后悔。现在想变本加厉对他好。
荣颂觑她一眼。心想，还是撒个娇吧，看这形势不承欢膝下是不成了。
他撇了撇嘴角，生硬地抱屈道，“回父皇，还是......有点疼的。”
江跃立刻角色上身，皱眉责备道，“你呀，技不如人还敢拼命！受了皮肉之苦不说，还害长辈心疼！”
她满脸宠溺的无奈，把手贴上他的背，渡了一丝“元力”过去。
荣颂先是一惊。之后，被一股从未领教过的舒服感暴击，整个人静静地坍塌了。差点像喝奶的小乳猪一样软倒下去……
“为父真气特殊，可助你伤口迅速愈合。”她端起严父的口吻，低沉地说，“以后每日来昭阳殿习武，再协助为父理政。不可再荒废下去了。”
荣颂表情如木偶，心道，这妖精难道失去过孩子？看这架势，简直是无法自拔呀！
“……儿臣遵旨。多谢父皇的疼爱和教诲。”
江跃嗔怪地瞥他一眼，“为父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疼你疼谁。”
荣颂顿了顿，忍不住煞风景道，“……其实，父皇不止一个儿子，还有三哥和五弟呢。另外还有三位公主。不过，都已远嫁别国，不在宫中了。”
江跃一阵愕然......霸天居然有这么多活着的子息！
丫的，这是买了宙斯还要送一堆赫耳墨斯当饶头么？
“朕竟然都忘啦，”她僵硬片刻，挤出一抹沧桑的苦笑来，“等有了时间，召见你兄弟来见个面吧。”
说完又自觉无情，补充道，“为父如今正伤着心，见了面不过一场落泪罢了。”
荣颂的脸颊颤了颤，“三哥的两条腿被那恶魂打断了，迄今行动不便。至于五弟是丽妃所生，才刚两岁......”
江跃立刻较真地推诿起来，“如此说来，这个五弟本质上就不算朕的儿子了。是那恶魂的。至于你三哥，朕倒无话可说。”
荣颂：“……”
他也无话可说了……
江跃叹口气，虚情假意地说，“可怜的孩子们呐，为父倒了霉，连累你们小辈跟着遭殃。”
她感慨无限，把手伸向他的头发，怜爱地摸起来。
朕原来是卷毛控吗？以前竟没发现自己有这毛病。
这软绒绒的手感让她幸福得都想翻白眼儿了……
荣颂乖乖坐着，让长辈尽情地摸。半边身子都麻痹了。整个头皮凉飕飕的。
父皇蒲扇似的大掌里流淌着奇异的香气，从他的鼻端钻进骨头缝里，丝丝入扣地纠缠着。身子被里外夹击，说不出的消魂蚀骨。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黑暗又无趣的人生竟忽然来个大拐弯，开始与妖共舞了？荣颂木着脸，倍感不可思议。
“我儿的字叫元极，是么？”
“回父皇，正是。”
“不好听。听着跟圆寂似的。为父重新赐个字给你，如何？”
荣颂莫名有不好的预感，戒备地瞧向她。
江跃促狭又宠溺地一笑，“为父以后就叫你毛毛吧，觉得怎样？”
荣颂被这记邪恶的焦雷劈得冒烟，连忙婉拒道，“.......其实，儿臣更喜欢父皇喊‘我儿’，听着掏心掏肺，十分亲切。”
他抿着嘴角，露出一种“喊我毛毛我就死”的抗拒......
江跃心里笑得直打滚，遗憾道，“哦？原来这样啊，那就算了……可惜了！可惜了！”
……父子俩正在进行“天伦之乐”，太监忽然来报，薛见源来昭阳殿求见。
于是，荣颂缓缓起身告辞，“儿臣明日再来给父皇请安。”
他雾里看花地瞧父皇的脸，想象背后藏着一张狰狞黑暗的妖精面孔，脊背上窜起了一道亢奋的热流。没错，他对人类早寒心透了，反而对妖魔鬼怪这些边缘物类十分神往。
这是一只什么妖呢？有香气，莫非是花妖么？他抓心挠肺想知道。
江跃见他似乎意犹未尽，挤眉弄眼道，“我儿莫急着去，那家伙阴了你，为父替你出气如何？”
荣颂微微怔住。目光闪了闪。
他不太矜持地想，“既然都承欢膝下了，何必拿自己当外人？好歹我也尝尝被父亲护着的滋味。”
一时，不禁动心地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坏笑来。
江跃龙心大悦，一拍他的臂膀说，“孺子可教！到后室藏着。看为父怎么把反派玩坏的！”
*
不一会儿，薛见源被宣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有伤，他的面容比午前更显瓷白。一身风华皎皎，不含杂质。好像自带一抹冰清玉洁的孤光，让人觉得肝胆冰雪，表里澄澈，不管他说什么都是真诚无私的。
江跃就喜欢这样的极品反派......
过场的礼仪走完，皇帝丢出一句没新意的开场白，“爱卿负伤在身，又何必急着过来？”
薛见源用忧患的语气说，“如今内外局势不稳，微臣未能为陛下分忧，反而衅斗滋事，实在愧为臣子。微臣特来向陛下请罪。”
江跃心中发笑：请罪是假，试探才是真吧。放心，朕保证让你试探出花儿来！
“爱卿何必苛责自己。此事错在朕的逆子，他年轻冲动，先下了狠手，爱卿不过是自卫罢了。朕岂是不辨是非之人？”
荣颂：“……”
他竟然觉得“逆子”这称呼有点好听。他是不是已经被玩坏了？
薛见源瞥了皇帝一眼，推心置腹道，“陛下，四殿下的心情微臣理解。只是，北汉之事关乎大局。如今我朝多方掣肘，若不能以天下为重个人为轻，只怕局势难以制衡，何况此事乃北汉帝君亲口暗示，若不能……”
——意思是，不把你儿子送给人玩，你就等着完蛋吧。
这思路真是个妥妥的大奸臣呐，还披着一身忠肝义胆的皮！
江跃内心摩拳擦掌，振振有词道，“薛爱卿此言差矣。朕那逆子再不济也是个皇族，关乎我荣氏血脉和脸面。就算天要塌了也没道理牺牲皇族嘛！依朕看来，薛爱卿丝毫不比他差，又贵为我朝权臣，献给北汉帝君也不错……”
薛见源一定，镀在身上的那层皎皎月光碎裂了。
他的眼睛殊死地剜着地面，紧着牙关说，“陛下恕罪，微臣身有残疾，恐无法担此重任。”
江跃慈祥地笑了，“残疾可以治嘛。朕昨夜遇到一位仙人，赐了朕两粒生肌续骨的仙药，去了势的男人吃了，保管能重振雄风！”
薛见源的怒火在头顶炸出一片蘑菇云来。极尽羞辱的言辞让他的理智失控了，脸阴鸷到了极点。
“请恕微臣浅薄，不知世上竟有这等奇药？”
江跃伸手在腰间一拂，从她的“螺丝壳”里摄出一粒丸药来。语重心长道，“世上无奇不有。薛爱卿对身残一事耿耿于怀，朕就把其中一粒赐予爱卿吧……怎么杵着，还不快快谢恩领赏？”
薛见源的脸像长了青苔一样。千刀万剐瞪着她的手，一步步靠近。
江跃太清楚他的心理了，他觉得这是一枚诱杀的毒|药。
“微臣谢皇上恩赐。”他搓着牙根子，把红金色的丸药接过去，当场就“不小心”弄碎了。
渣子簌簌掉了一地。
薛见源露出一脸拙劣的惶恐，“微臣该死。辜负了皇上一片心意。”
江跃捶胸顿足拍桌子，“蠢货啊，你不会以为朕想毒杀你吧？这是能生死骨的仙丹妙药啊，朕自己都没舍得尝一口……薛爱卿啊薛爱卿，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希望你别后悔！”
她气得好像要厥过去。
薛见源心中冷笑，这骗鬼的把戏简直能把人尴尬死！
若非忌惮皇帝的武功，他现在就想逼宫造反，弑了这暴君。
江跃干哭几声后，又剜心割肉似的掏出另一粒来。
薛见源整个人绷成了一柄要出鞘的刀，“怎么，皇上舍得把这一粒也赐给微臣？”
“你想得美呢。”皇帝白了他一眼，扬声对外头说，“小秋，你进来。”
小秋被晾在外头这么久，寂寞坏了，迫不及待登了场。“万岁爷，奴婢侯旨！”
江跃说，“你带几个人去，把这药赏给断腿的三皇子，就说帮他续腿骨。你亲眼看着他把药服下去。明白朕的意思？”
——语气意味深长，听上去像要赐死。
薛见源凉薄地垂着眼，心中冷笑：杀吧，杀光整个荣氏我就称心了。
小秋如珍似宝捧着那粒丸药，满脸垂涎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