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梦魇（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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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复对着对话框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想了想，调出和向闻钟、向系舟的微信组，问道：你们知道特管局今天派到我朋友身边的那个人是谁吗？
周复又将木兆的名片也发了过去。
白喵就像是一直守在手机边上一样秒回：！！！我明哥啊啊啊啊！天啊！！！哥哥你怎么会有明哥的名片！！！
黑喵：！
明哥？
周复挑眉，点进木兆的资料，上面特别简单，就一个头像一个昵称，性别是男，其他全是系统默认设定。
朋友圈也一片空白。
虽然很多人的微信昵称和真名完全没有关联，有时候甚至和本人也有非常大的反差。但是周复却直觉地认为这个“明哥”并不是会花费心思在昵称上的人。
木兆两个字恐怕和这人本身有什么直接联系。
向闻钟还在那不断发表情刷屏，向系舟有样学样，表情包和他哥哥完全重叠，也不知道他本身就有收藏了这些表情还是直接复制粘贴他哥哥的。
周复无奈，退了出来。
不过，既然是向闻钟他们认识的人，应该……没关系吧？
周复心中不确定，但还是调出和木兆的聊天框，发了一条过去：是我没错，你是……明哥？
那边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周复的回复，过了好几分钟才回了一句：明渊。
周复诧异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明哥的真名原来叫明渊啊。
明渊。
周复一愣，总觉得这个名字尤其耳熟，但是他却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甚至多念上几遍，心里竟然涌上一股说不上来的苦涩。
“卧槽，复哥，你怎么了？”何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响，把周复吓了一跳，回过神奇怪地看向何棉。
何棉一脸惊讶，等看到周复正脸的时候，一向阳光的脸上染上了担忧：“复哥，你怎么……哭了。”
周复闻言又是一愣，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一边背过身去。
手上触到微润的湿意，他自己也不由惊愕。
呆了一下，周复随手用手抹去眼角的一点泪珠，若无其事地转回身来：“眼睛突然有点疼，可能昨晚看手机看太久了。”
何棉半信半疑，有些担心，打量了周复良久才终于露出一点笑容：“带眼药水了吗？不舒服的话，你先回宾馆休息吧，反正这里也没啥事了。”
周复不好意思，但是他的确需要先离开一下，便也不拒绝，点点头，同何棉道别后匆匆离开会场。
等出了会场，周复轻舒口气，拿起手机解锁，神色复杂地看着聊天框里简单的两个字。
他想要去见见这明渊。
这人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过去两个月失忆会不会跟这个人有关？
心中不断有问题涌上来，又被周复压了下去。
周而复始：方便见个面聊聊吗？
周复手顿了一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添了一句：我很担心我朋友，你也知道，他的情况有点复杂。
木兆：今晚七点湘湖白桥。
周复干脆利落地应了，生怕这人反悔跑了。
傍晚的时候，周复和何棉约在一起吃了一顿，何棉见周复情绪一切正常，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周复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心底还是有些感动，笑着锤了何棉一下，也没提下午在会场的事，只说：“我待会儿去湘湖边逛会儿，你呢？”
何棉迟疑了一下，还是被懒癌占据了上风：“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和队友约好晚上吃鸡。”
周复早料到何棉会这么说，笑了下，点点头：“那我去了。”
两人在宾馆门口分开，周复见离七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往湘湖骑去。
等周复达到湘湖的时候，还是早了半个小时。
他下了车，将车推到特意画出来的停车线内，张望了一下，往白桥的方向走去。
现在是夏日，虽然到了六点半，但是夕阳还固执地悬在空中，怎么也不肯落下。虽然如此，温度却下降了好些，较之白天已经凉快了不少。
湘湖岸边有很多吃完饭出来消食的市民，其中也有不少游客。
湘湖附近有一条民俗街，街挺长的，沿街开的店都是些很多当地特色的礼品店，又因是政府特地开发出来的商业街，就被当地人戏称为游客街。
民俗街边上就是酒吧一条街，白天是民俗街的主场，到了晚上，就是酒吧街的地盘了。游客中不少年轻人多会选择晚上出来到酒吧街上走一遭，也算是年轻化的生活方式了。
因此，湘湖附近自然热闹起来，甚至因为夜色更多了几分浪漫和神秘的色彩。
周复一身简单的短袖和裤衩，因为担心会遇到上回那个老头的情况，所以特意买了双运动鞋换上。整个人因服饰显得年轻不少，但成熟内敛的气质却更被衬托出来，配着荷尔蒙爆棚的身材，在夕阳西下的时刻被刻画出极有魅力的侧影。
有三五成群飘着香风的女孩们从他身边走过，然后嘻嘻哈哈地转头看他一眼，几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似乎在打趣对方，然后又哄然大笑。
燕语莺声的，引来不少过路人的注目。
周复虽不局促，但还是有些不大自在。幸好在其中一个女孩转身朝向自己，眼看着就要走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周复余光瞥见女孩停住的脚步，微松口气，不管是谁打过来的，还真是时候。
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没有备注，俨然是个陌生的电话，但是来电地址显示是申城，周复猜不出是谁，还是接起了电话。
“我到了。”电话那头响起的一个男声，声音清越却也低沉，恍若从隔世传来。
周复失神了一会儿，他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巫礼能每天戴着耳机笑得像个智障，这个声音不是他听过最好听的，也不是咬文嚼字最规范的，但就是有种特殊的味道。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到周复的回答有些疑惑：“喂？”
周复定了定心神，知道自己情绪有点不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也许约这个人出来见面并不是什么好决定。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慌，垂在身侧的左手握成拳，手心罗盘化作的黑点微微发烫，让他没有着落的心稍稍稳定了一些。
“咳，我也到了。”周复回道，加快步子越过那群女生，往不远处的白桥走去。
那边应了一声：“我穿黑色短袖，在桥中心。”
周复此时正一脚踩在白桥的第一层石阶上，闻言抬头向前望去，他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捕捉到一个男人的侧影。
就那一眼，周复下意识认定他就是明渊。
那人似乎察觉周复的目光，侧过头来。
隔着人群，时空像是静止了一样，鼻尖似乎拂过一股很淡的花香，但很快就闻不到了。
是那天在自家小区门口遇见的男人。
他的头发还是有点长，没有束起来，只是随意地披在肩上。眉毛似远山，眼睛如静水，糅杂了水墨般的写意出尘和刀锋似的粗犷锋利，就像古时落拓不羁的剑客。这人明明一身不俗的气质，立在人群中却极不起眼，若非周复此时盯着他看，恐怕一不留神也会错开去。
心底的慌乱倏忽不见，反而有种认了命一样的沉寂。
周复心情无端沉重，生理性地提起一股淡淡的警惕，他望着男人，愈发不想靠近他。
这种情绪是很无厘头的，明明之前在小区门口见到的时候，他恨不得拦下男人好好端详，但是此刻却像厌倦了一样，只想远离他、不再见他。
就像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男人，也就是明渊，看着周复微微颔首，隔得有段距离周复并不能辨清他眼底的情绪。
见人向自己点头示意，周复也不好掉头就走，毕竟是自己先提出来的，索性还是见上一见，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到了这个时候，周复也不赶，只是跟着人群慢慢在桥上移动。但再怎么慢，路终究有走完的时候。
周复停在明渊身前一米处，正式和人打招呼：“我是周复。”
近看这人会发觉此人面容太盛，眼睛尤其出彩，是十分标准的桃花眼，内眼角尖而内陷，外眼角细而略弯，眼皮微搭时整个人便敛了锋芒，但是抬眼时却能让人不得不避开目光，不敢与其对视。
他的眼睛过于透彻，不是玻璃般的透明，而是深潭一样水虽深却清澈见底。
在他面前，似乎心头所有脏污纳垢都被明晃晃地收入这人眼中，被这人看透摸清。
许是因为视线过于有神，气质又过于夺目，很多时候这人的容貌是被人忽略的。
周复心底说不清什么样的情绪，像是打翻了盐罐，又不小心洒了一包白糖，很难分清哪些是盐粒哪些又是白糖。
明渊只是点头，侧头看了看白桥另一头衔接的小荷岛。
小荷岛上已经亮起了一圈暖橙色的灯光，夕阳被山遮去了半张脸，半个天空都被渲染成艳丽的橙红色，另半边天空则是浅蓝色至深色的过渡，美得宛如画家笔下的油画。
小荷岛立在水中央，湘湖的水此时很平静，倒映着那方如火如冰的天，倒映着岸上喧闹的尘世，倒映着白桥上站着的那个人。忽然一阵夜风袭来，晃碎了一湖如诗如画的梦境。
周复觉得不管之后自己会不会同这人再见，但眼前这幅画面恐怕会让他记上很久很久。
“我们上岸说。”明渊回过头说了一句。
周复没有意见。
明渊领着周复背着小荷岛往岸边走，他俩刚走下白桥，周复就看到刚才那群女生竟然还停留在那，眼睛一直往这边张望。
周复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紧走两步和明渊并肩，明渊侧眼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两人沉默地与那群女生擦肩而过。
“这什么世道啊，帅哥都和帅哥在一起了。”
“卧槽卧槽，那个长发小哥你们看到了吗？超级帅啊啊！”
“不愧是亥城，男生质量真高啊。”
“……”
周复抿嘴，斜斜偷瞄了明渊一眼，见人表情没有异样，轻微的尴尬终于散去，面视前方。
明渊带着周复穿过人群，来到了灯火通明的酒吧街。
周复有些诧异，但不等他问出口，明渊率先转进了旁边的小路。
小路灯光暗淡，在阴影处竟然开着一家小小的酒吧，叫烟火色。
周复抬头看了看深蓝底白字的招牌，又看了看抵着门回头看自己的明渊，莫名笑了一声，跟了进去。
这是一家清吧。
一进门就会看到正前方圆形的舞台，此时舞台中间有个女人坐在高脚椅上，她一身红裙，黑发如瀑垂在身后，正拢着话筒轻声哼唱。
她的指甲涂着丹红色指甲油，衬着她的烈焰红唇和如雪的肌肤，美艳得不可方物。
舞台周围都陷入黑暗，唯有她坐的地方打着一束暖色的光，像是深渊中最后一束光明。
她的歌声低哑，透着沙沙的质感，仿佛就在耳边吟唱，听得人心不由发颤发软。
周复恍然地站在入口处，移不开视线。直到手心一点灼热，让周复猛然惊醒。他下意识寻找明渊的身影，就见他随意地靠在一边的墙壁上，脸隐在阴影里，只有眼睛是亮的。
他明明注视着场中，却像透过空间看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
周复描述不出他给他的感觉，只觉出一股刻骨的寂寞。
明渊对他勾了勾嘴角，嘴巴微张，像说了什么。
但周复没听清楚，因为他正用尽全力克服涌上鼻尖的酸意。
他果然，不应该来见这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梦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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