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梦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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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窗帘，明亮的阳光就扑了满怀。
周复推开窗，挠着痒痒转身去了洗手间洗漱，罗盘从他端着一次性塑料杯的左手手心里冒出来，成功把塑料杯顶到了水池里。周复面无表情地盯了罗盘一眼，罗盘心虚地飘远几步，等周复重新接了杯水才磨磨蹭蹭地又飞了回来，挨着周复的肩膀浮着。
周复吐掉嘴里的泡沫，又漱了漱口，对着镜子里反射的罗盘说：“你就说你是不是有肌肤饥渴症吧，这么粘人，你怎么不干脆就贴我手心里别冒出来了。”
罗盘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有些难过地蹭了蹭他，但就是不离开。
周复叹口气，抬手把它抓在手里，同它约法三章：“真拿你没办法。听好了，有普通人在的时候你别出来，其他时候……就随你吧。”
罗盘在他手心跳了跳，像是很高兴的模样，等周复一松手，它就绕着周复飞了好几圈。
周复发现这罗盘真是很好懂，一高兴就绕人转圈，一难过就要蹭人，活像是养了一宠物，不给亲近就低落沮丧，如果搁着不管指不定还会得个抑郁。
这罗盘是不是太……有个性了？
不是说好建国后不能成精的吗？
周复对着镜子打好领带，把白衬衫的领子翻好，这才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眼角下方的小黑痣也跟着活跃起来。
周复出门的时候，隔壁的何棉也整装待发，一身笔挺的西装，很是人模狗样。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出发。
两人踩点到会场时，就见会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虽然不过是十来个公司联合组织的交流会，但也顶不住你公司邀请一个外聘大牛，我公司邀请一个海归精英，再来个业内协会参一脚，交流会的规模自然就不小了。
当然，翘班也就相对的方便很多。
周复跟着何棉同其他公司的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又应付了几个想攀关系的，再送了几张名片。
后来终于挺到午饭，周复一脸蛋疼地和人打太极让何棉心下好笑，威胁周复准备好好吃的犒劳他，才施施然帮周复遮掩。
等周复终于借着接电话的幌子逃脱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他寻常的饭点，肚子饿得咕噜噜地唱空城计。
周复打车去到谢倚江家附近的商城，在那里找了一家拉面馆唏哩呼噜地吞了一碗面，才打着嗝歇了下来。
昨晚睡觉的时候，他的确又梦到了自己盘腿练内功。不过练到一半，忽然兴起抓了本关于“占卜”的书来看。
周复抽了张纸巾擦擦嘴，从兜里掏出手机，他想测试一下书中教的占卜方法。
水果手机现在也是与时俱进，显示的时间下方还有华夏的农历日期，省了周复好些功夫。
今天是丁酉年六月廿六日，而他和谢倚江约好的时间是下午4点，也就是申时。
周复将日期转换了一下，得出三个数字分别为：34，6，26和9。
按照书上算了一下，周复得到上卦为兑，下卦为离，即泽火革卦，动爻为三。
得到卦象之后，周复一时懵逼，他昨晚只看到怎么算卦，却对解卦一头雾水，只能硬着头皮百度卦象。
他先搜索了革卦九三爻辞：征凶，贞厉，革言三就，有孚。
粗略来讲，就是凶兆，但只要振奋精神、谨慎而行、不要放弃就能转败为胜。
周复烦恼地挠挠脑袋，他心里清楚解卦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按照《梅花易数》上的案例，他这只能算是生搬硬套，还不一定是对的。
周复叹口气，对着手机上的六行杠杠发愁。
街边摆摊算命的日子看来还是很遥远啊。
周复有些不甘心，但也毫无办法，他虽然背下了周易六十四卦的卦辞，但是实际运用却还和幼儿园小朋友对数学的运用水平一样。
华夏玄学历史悠长，绝不是周复一个晚上就能参透的。
就卜卦来说，又有各种流派，各自流派学说又各不相同，算卦、断卦的手法也大不一样。
周复刚才用的是《梅花易数》中的以年月日时起卦的方法，他起卦是为了预测下午与谢倚江见面的吉凶，无可厚非。
勉强算是符合了占卜中的“不动不占，不因事不占”。
严格说来，他断法不对，算出来的卦有偏离自然很是正常了。相反，如果这样都能算对，只能说天命所向了。
他以年月日时起卦，算是先天卦断法。但是梅花易数中得卦象后，是不用卦爻辞来解的，而是用卦象推吉凶，以卦气定克应，用五行相生相克来做判断。
周复这样混合了各种断法的算卦方式不得不让人汗颜，让那些“主流”人士知道了一定是嗤之以鼻的。
但是说实在的，只要算对了，谁管你用的什么方法呢。
周复凭着内心的直觉重新解了卦，心中有了些底。
虽然他并不相信自己算出来的，但这也并不妨碍他探求新知识的好奇心。
周复起身，把手机揣兜里，拿起挎包出门去。
他在商场里逛了一圈，找到一家便利店，在里面买了一包纸巾和创口贴，然后向商场的东面走去。
不等他走到商场东门，远远就看到前方围了一群人，声音喧闹，有一女声尤为刺耳。
周复原地停了一下，他本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想起刚刚自己起的卦，还是挤进人群去看个究竟。
等他看清人群中心的人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去考个算命证，然后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人群中站着三个人，一男一女和一个男人成两方针锋相对，单独一个人的正是谢倚江。
女人挽着男人的手弯，昂着下巴：“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谢倚江面色寻常，只是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整个人微颤，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周复扫了眼女人身边的男人，那人长相帅气，是时下流行的那种花美男。周复注意到的不是那人的长相，而是那人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周复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
那个男人忽然侧过头来直视周复，周复不闪不避，男人反而弯了嘴角，很是友好的模样。
那边女人又叽叽咕咕说了半天，还松了挽着男人的手，向谢倚江逼近，抬手就要送上一巴掌。
事情发生在几秒之内，周复来不及上前阻止。
谢倚江仓促抬手一挡，手背上被女人涂得鲜红的指甲拉出一道红痕。
周围的人群瞬间哗然一声，周复旁边的妹子很是愤慨：“这女人太不是东西了！那男的是不是傻啊，骂回去啊！卧槽，急死老娘了。”说着，妹子还义愤填膺地挽了袖子，眼看着就要冲上场去与那女人大战三百回合。
周复也皱了皱眉，抢在妹子前头抬腿走出人群，走到谢倚江身前，将人护在身后，面如冰霜：“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太过分。”他前半句是盯着女人说的，女人被他眼底的煞气吓得后退几步。
到是那个男人依旧面带微笑，静静地看了眼周复，然后对周复身后低着头的谢倚江说：“倚江，今天是小梦不对，你不要在意，我改天再来找你赔罪。”
谢倚江语气冷硬：“不用。”抬头看向男人，眼底复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女人反倒比男人更激动一些，厉声：“你脸怎么这么大，明明是你黏着我们晨哥不放，像你这样的变态，早死早超生。”
男人这才拉了一下女人，又对谢倚江笑了笑，最后看了一眼周复，转身离开。
女人被他甩在身后，恨恨地瞪了眼谢倚江，避过周复的眼睛，匆匆跟在男人身后离开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事情告一段落，纷纷意犹未尽地散开。
刚才激动得随时要冲过来的妹子看了两人一眼，才松了口气兴高采烈地走了。
周复见人散去了，转身对谢倚江说：“走吧，去厕所冲一冲，回头去医院看看要不要打狂犬疫苗。”
谢倚江原本表情还阴郁着，闻言看了看手上沁血的红痕，笑了起来：“刚才多谢你。”
周复挑眉，不置可否。
他领着谢倚江冲了手，从包里摸出创口和纸巾。
谢倚江有些惊奇地接过：“现在这时代还有人会随身带纸巾和创口贴啊。”
周复杵着一边的洗手台，侧头看他擦手：“我说我算到的，你信不信？”
谢倚江笑了起来，脸上的阴云终于散尽，抬头看周复：“你说你算到我在这会被一个女人扇巴掌？”他笑着，眼底有几分自嘲。
周复想了想，耿直地点头：“我还算到会有一个君子来解救你呢。”
谢倚江这会儿是真的笑得不能自己：“这还是我头一次见到人这么自夸的。”
周复为难，他说得可是大实话。
泽火革卦，动爻为三，得变卦泽雷随卦，互有乾巽变巽艮。
右兑金为体，离火克之。互中巽木，复三起离火，则克体之卦气盛。又艮为手、指、背、鼻，巽为妇，巽木压了艮土，得知被女所伤。
变卦得震为东方、君子，是为东方有人相助。
这不正好符合谢倚江的情况吗。
周复轻叹口气，谢倚江有些好笑：“不管怎说还是要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他抬手示意手背上的哆啦A梦防水创口贴。
周复点头，反正他也是来找谢倚江的。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谢倚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介意到我家吃饭吗？我……有点不太习惯待在人多的地方。”
周复早在之前还在人群里的时候，就察觉到谢倚江状态不对，这人额间冒着冷汗，面色苍白。起初他只以为谢倚江是气得，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周复当然同意。
谢倚江带着周复回家，开门的时候有些歉意：“家里可能有点乱。”
周复表示理解，他自己家如果不是巫礼和巫妈妈经常过去，恐怕也是一团糟。
等进了门，周复觉得谢倚江可能不太理解“乱”的定义。
房间里哪里是乱啊，干净整洁地就像宣传广告上的样品房。
名叫将军的金毛端坐在玄关口，一见他们进门就兴奋地直摇尾巴。
谢倚江弯腰揉了揉将军的脑袋，对周复说：“家里没来过客人，没有准备拖鞋和鞋套，真是不好意思。”
周复笑了笑摇头表示不在意，脱了鞋跟在谢倚江身后进了房间。
谢倚江先是问了周复的口味，然后让周复在客厅等着，自己去厨房忙碌去了。
周复本来想去帮忙的，但想到谢倚江说不习惯待在人群里，就推测他可能也不习惯和人太靠近了。
厨房空间不大，自己还是别去添麻烦了。
谢倚江的手艺还不错，两人说说笑笑吃了饭。
周复把林雅托付给自己的笔记本拿给谢倚江，笑说：“终于把东西交到你手上了，你不知道林姨有多郑重，我生怕不小心弄丢了不能和她交差。”
谢倚江接过笔记本，很是爱惜地扶了扶封面，抬头再次道谢。
周复顿了顿，试探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不要客气。”
谢倚江抬眼，一时有些诧异，过了会儿反应过来，轻叹：“那先谢过你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谢倚江起身倒了杯水给周复，深吸口气：“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周复接过水，看向他。
谢倚江坐在单人沙发上，落地灯打在他的侧脸，将军趴在他的脚下，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也跟着看向谢倚江。
“我没有其他人可以说了。”谢倚江垂着眼，这一刻的他就像布满裂纹的瓷器，似乎一个轻触就会四分五裂。
“你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梦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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