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起》雨淬竹

7、第 7 章

　　金水门后院。
　　夜沉似水。后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人声，只除了厨房。
　　“在把这个放进去就行了？”七七有些慌乱地将药材放进药壶。
　　“没错。”雨若点头。
　　虽然受到了肯定，但七七的动作还是万分的小心，直到将药煎上，才呼出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汉，感叹了一句：“也不是特别难。”
　　“嗯，马马虎虎。就是太紧张了。”雨若中肯的点评。
　　“人家第一次自己抓药自己煎，当然紧张。又不是谁都像师父这样的。”七七不满的抱怨。神仙居的时候七七倒也是煎过药，但是那次是配好的药材，不似这次。刚刚称药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颤抖，生怕抓的药多了或少了一两克。
　　“也对。”雨若点头，“我先走了。你记住，这药不需要太长时间，一刻钟即可。”
　　“知道啦。”七七拜了师才知道，她这师父有多啰嗦。
　　雨若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钱钰还等着她医治，耽搁太久不好。只是，在经过沈浪房外时，她看到方明站在外面，踌躇半天却不进去。
　　“你在干什么？”雨若疑问，“他应该还没醒呢。不过，毒已经解了，你不用担心。”
　　方明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方明又叹了一口气，才说：“我，我现在才发现我是比不上他的。”
　　“为什么？”
　　方明苦笑道：“我才发现，我更爱自己的命。”
　　雨若不解问：“那又有什么不好。爱惜自己的性命不是很正常的吗？”
　　方明摇了摇头。他原以为就算七七喜欢的是沈浪，但他待七七的心一定是沈浪比不上的。但是，就在今日，他却发现并不是这样。那飞镖袭来时，明明是他离七七最近，但是他所做的只是提醒，却没有行动。而沈浪，能那么及时地挡在七七面前，怕是根本没有细想，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不然绝不可能来得及的。沈浪心里，七七定是比他的性命更为重要。
　　“真是怪人。”雨若当然不会明白他此刻的想法，绕过他，准备离开。但方明的一句话又让她停下了。
　　“你可知沈浪为何不要你救他？”
　　雨若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因为我本来就不打算救他。”
　　“不是这样的。”方明摇头，“我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他是怕你会带走七七。”
　　雨若歪着头满脸不解：“我为何要带走她？”。
　　方明只是苦笑。他难道要说，谁让你第一次露面就是要带走七七，当然，那是因为他的关系，只是沈浪不会知道这一点。
　　“真是奇怪的想法。”雨若懒得再多说什么。但方明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停下了。
　　“他对七七应该不仅是喜欢了吧。”
　　雨若疑问：“不是喜欢，那是什么？”
　　“不是不喜欢，是不仅仅喜欢。”沈浪应该是将七七放进心底了。只是，这话由他这个外人来说，还是跟雨若这个外人说，并不合适。
　　“那是什么？”
　　“你问他吧。”说完方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雨若却是疑惑了，她一直认为，不是喜欢，便是讨厌，不仅仅是喜欢，又是什么？这下，她倒是不急着去看钱钰了，而是转身推开了沈浪的房门。
　　沈浪依旧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雨若站在床边，看着沈浪，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不过不是去提醒他，而是伸向了他的手腕。脉象平和，已经没事了，那直接推醒应该没有问题。这么想着，雨若的另一只手伸向沈浪的肩。
　　“你……”还不等她碰到，沈浪却已经醒了。他初醒时的茫然只是一瞬，在看到眼前的人是雨若时，他的眉头却是一皱。
　　“是我。”雨若点头。
　　“你救得我？七七呢？”沈浪满是紧张，立刻咬牙坐了起来。
　　“你找她？”
　　“是。”沈浪坐起，看着雨若正色道，“姑娘可知道，勉强别人答应你的要求，并不好。”
　　勉强？雨若一时没想明白他的意思，疑惑道：“可是这是她自愿的，我没有勉强她。”
　　“姑娘出手相救，沈浪感激不尽。”沈浪拱手施了一礼，“但是沈浪的性命，是沈浪自己的，还请姑娘放过七七。”
　　“我放过她？什么意思？”
　　雨若还待细问，门口就响起了七七的声音。
　　“沈大哥，你醒啦。”七七端着药，快步走了进来，将药放在床榻上。
　　“七七。”沈浪伸手拉住她，“我有话跟你说。”
　　而此刻，苦思的雨若突然想到方明的话，终于明白了沈浪的意思，叫道：“你以为我要带走七七？”
　　七七也是一脸惊讶：“带走我？”
　　雨若正色道：“七七，你愿意跟我走吗？”
　　“秦姑娘……”
　　不待沈浪说话，七七已经娇嗔道：“师父，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什么叫又？我之前有说过吗？”雨若不明白，在她看来，之前是让七七跟方明走，虽然她那时是跟方明同路，但是这和跟她走是完全不一样的。
　　“师父？七七你拜她为师了？”沈浪疑问，他的手仍紧握着七七的手。
　　“嗯。”七七点头，“师父说，她不能救你，但是我能。”
　　“所以，我是你救的？”沈浪眉间舒展，唇边溢出一丝微笑。
　　“是啊。”七七点头。
　　雨若还是不喜欢沈浪，甚至连看到他的笑容更觉得碍眼，冷冷地提醒道：“我们门规之二，救人有报酬的。你准备支付什么？”
　　“师父，救沈大哥是我愿意的。收什么报酬啊！”
　　雨若摇头，正色道：“不行。门规不可违。”
　　“好啦，好啦，师父，你不是还要看钱钰的吗？”七七直接将她推出了门外。
　　“报酬！”
　　伴随着雨若的话的是“嘭”的一声的关门声。
　　门里，七七耳朵贴在门上，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才舒了一口气，说：“终于走了。”
　　沈浪看着她的举动，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七七瞪他。
　　“其实，你师父说的也对，门规不可违。不知七七想要什么样的报酬？”沈浪不等七七细想，便接着说，“不知，将沈大哥赔给七七，可够？”
　　七七的脸立时便红了：“沈大哥……”
　　“七七可是不愿？”沈浪只觉得这样的七七怎么都看不够。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她想到了二爹，想到了沈浪的仇，想到了飞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正在纠结，不经意瞄到了那碗药，立刻像抓住了救星一样，说：“沈大哥，先喝药吧。”
　　“七七。”沈浪只是看着她。
　　“我端给你。”说着，快步走到床边，刚一低头，她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嘶。”
　　“七七。”沈浪立刻将她扶到床上坐下，“怎么了？”
　　“没事。”七七伸手揉着后颈，“就是之前被那个林管事打的地方，有点疼。”
　　“我看看。”沈浪也不避讳，将七七头发撩开。只见她后颈那块有些发青，当下更是心疼，伸手帮她去揉。
　　沈浪的手刚一碰上，七七还有些不要意思地扭捏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沈浪力度刚刚好，只几下她就感觉没那么疼了。
　　沈浪关切地问：“好些了没？”
　　“嗯，好多了。”
　　“你呀，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沈浪用另一只手轻轻点了下七七的鼻子。
　　七七有些委屈地撅起了嘴：“我不是急着救人嘛。而且出城后，我发现不对了，但还是被打晕了。”
　　“是，是。我们七七很聪明，是那些人太坏了。”对于七七，沈浪总是很有耐心哄的。
　　“本来就是。”
　　沈浪又忍不住笑了。
　　“已经不疼了呢。”七七直起身，扭了扭脖子，开心地说，“果然揉一揉就不疼了呢。”
　　“嗯。”沈浪有些不舍地将手从七七脖子上拿开。
　　七七不知怎的，只觉害羞，不好意思去看沈浪的脸。她微低着头，目光正好落在了沈浪右胸的伤口上，忍不住问：“你这还疼吗？不过师父说，这金疮药效果很好的。”
　　“疼。”沈浪抓住七七的手，按向自己的心口，“不过是这里。”
　　七七不解：“啊？可是这里没有受伤啊。”
　　沈浪注视着七七，轻声说：“找不到你，急的。”
　　七七的脸不由地红了，却还是认真地问：“那，揉揉就不疼了？”
　　“嗯，揉揉就不疼了。”
　　得到沈浪肯定的答复，七七红着脸，照着沈浪刚刚给她揉捏的力度，认真地给他揉。
　　沈浪看着七七，只觉得他的心也随着七七的动作，化开了。那一腔的柔情，似乎要将他淹没。这样的七七他又如何舍得放手？如何能放手？

　　第二日。金水门正厅。
　　不出沈浪所料，钱德财果然在这里，而且，方明也在。
　　“钱门主，方兄。”沈浪冲两人拱手一礼。
　　“沈兄。”方明也回了一礼。
　　“沈少侠看起来气色很好。”钱德财爽朗地笑道，眼中一扫昨日的阴霾之色。
　　“钱门主看上去也不错，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不错，钰儿醒了，而且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后遗症。那位秦姑娘的医术当真是厉害。”
　　方明回忆起之前快活城的事，感叹道：“她可是连死人都救活了。”
　　“生死人肉白骨，没想到十年后还能见到。”钱德财也叹息一声，“真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明问：“救人，不应该是好事吗？”
　　“唉……有时候，好事与坏事只是一步之遥。”
　　沈浪也点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钱德财看向沈浪目露赞许：“沈少侠年纪轻轻，看得倒是通透。”
　　“钱门主谬赞了。”
　　沈浪被夸赞，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笑容。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钱德财又忍不住再心中赞了一声，更是暗下决心，交定了沈浪这个朋友。
　　“沈某有一事不明，还望钱门主指教。”
　　“我们之间是不打不相识，钱某人认你这个朋友。你若是再客气，便就是瞧不起钱某人了。”
　　“好。钱门主果然是爽快人。”沈浪也不再多礼，“那林管事身后之人应该不仅是想借刀杀人那么简单。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趁你分心，浑水摸鱼，运输什么东西。”
　　“不错。”钱德财回答，“但那林虎虽任管事之职，但也只是管门中之事，码头依旧由我一手管理。这几天的我虽然人待在门中，但每天的货目单我也有过目，从无间断，是以我实在想不通那些人究竟是何目的。”
　　沈浪知道，钱德财此人看似五大三粗，实则心思缜密。码头水运是金水门的根基所在，他定然是不会假手他人。只是没想到就连幼子危急之时也没有松懈，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只是。”钱德财沉吟片刻，接着说，“既然我门中有了林虎这样的人，也难保码头不会混进去其他人，货目单可能并不准确。接下来我会去码头细查，若有发现，我会派人告知你的。”
　　“多谢。”沈浪明白，这已经是金水门内部的事，钱德财无论查出什么，都可以不告诉他。这一声谢，便是承了他的这份情。
　　“哈哈哈。那人既然惧你，想来你必然是能敌过他的人。沈浪，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钱德财正色道。
　　“钱门主请放心。”沈浪微笑，似乎没什么是能难得过他的。
　　“好！好！好！”钱德财连叫三声好，大笑出门。
　　方明却是面露担忧：“那些人到底准备做什么？”
　　“见招拆招便是。”
　　一个门人跑了进来，看到二人，立刻说：“两位少侠，门主说了，马车已经备好，两位若要离开，随时都可以。”
　　“多谢。”沈浪说。
　　方明却疑问：“沈兄，我们这便就走了吗？”
　　“既然找到了七七，自然得离开了。”
　　“也是。”方明点头，“对了，那位姑娘还在客栈，也不知道她醒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