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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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哪里跑！”
朱七七一声娇呵挡在路中间。
正狂奔的汉子猛地停下，转头往反方向跑。
“嘿，你这家伙，怎么还跑！”朱七七喘了口气，撒开脚丫子继续追。可惜她实在没什么学武的天赋，迷踪步学了许久，也就堪堪比旁人跑步快上一些。好在那汉子亦是学武不精，只会跑。
汉子见身后的人越追越近，胡乱推翻几个沿途摊铺，趁朱七七分神之际，转头扎进了巷子中。汉子继续埋头一阵狂奔，直到差点撞到围墙，这才察觉自己慌不择路之中竟然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他没听到脚步声，庆幸可算是脱身了，喘着气刚要扶墙坐下，不想余光突然瞥见一抹艳丽的衣角。
朱七七竟然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汉子靠着墙，摊在地上，喘着气道：“这位……夫人……你衣着光鲜，不像是……缺钱的样子。犯不着……为了十两……追我一路吧……”
朱七七也喘着气，道：“我不缺钱，可你抢的那位老翁缺呀。再说，抢别人钱，本来就是不对的。”
“我知道错了……”汉子突然跪着向七七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七七一惊，连连后退，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我千不该万不该抢别人钱，但是我家中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七岁顽童。他们几天没沾上一粒米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不得不……”汉子边说边哭，眼泪鼻涕都沾到了一起，叫人看得心酸。
“那也不能……”七七被这一幕弄得手足无措，上前几步又不知道该怎么扶，只好摆着手道，“你先起来说话。”
那汉子又磕了几个头，恳求道：“我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我要是回不去，他们饿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
“你，你，你……我也没说不放你啊。”七七猛地一拍脑袋，伸手从挎包里掏出一颗金弹珠，“要不这样，你把十两银子还给那老伯，我把这颗金子给你，好不好？”
那汉子抬头，阳光正巧照在七七手上，映出一道金光。他瞬间止住了泪，咽了咽口水，直勾勾地盯着那颗金子，讪讪道：“这怎么好意思？”
七七叫他终于不哭了，舒了口气，道：“就这么说定了。好了，你快起来吧。”
那汉子的目光从七七的手游移到挎包上，抿了抿唇，突然哎呦一声，叫道：“跪得有点久，腿麻了，麻烦这位夫人扶我一下。”
七七不疑有他，正弯腰欲扶，突见银光一闪。那汉子居然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向她刺来。情急之下，半生不熟的迷踪步突然顺畅了许多。七七侧身躲过，却见那匕首再度横着劈来，连忙再次躲闪，同时伸手到挎包中去拿药粉包。那药粉还是按照当年秦雨若留下的药方配制的，触之，则倒。谁知七七手刚碰到粉包，就见那汉子腿一软，斜斜地倒了下去。
“药粉包要放在趁手的地方。”一个稍显青涩的声音响起。
七七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少年从墙头一跃而下。少年约莫十三四岁，身形不高，声音也略显稚嫩，语气却很老成。七七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他，可不知为何莫名感觉熟悉。想到方才少年的话，七七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掏药粉包？”
“小姐……你……怎么……怎么跑这么快啊……”不等少年回话，小泥巴一手提着食盒，喘着粗气从巷口飞奔而来。乍见到地上躺着的人和其手边明晃晃的匕首，她忙不迭跑到七七身边，拽着她细细打量，紧张道：“小姐，你可有伤着？”
七七摆摆手，道：“放心，你家小姐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受伤？”
小泥巴深知自家小姐脾性，没有轻易相信她的话，又仔细打量一番，才终于松了口气，松开手来。
七七走到那汉子身边，用脚踢开匕首，确认他起不来后，俯身翻出他偷来的十两银子。刚起身，又弯腰将金弹珠塞进他手中。
“你拿着这金子，好好找个营生。若下次再被我碰见你抢别人钱财，我定不会放过你。”为了更有威慑，七七特意握紧拳头挥了挥。
汉子眼中的愤怒不甘早在看到金弹珠的瞬间化为乌有，困惑之后，尽剩贪婪与欣喜。他只恨动弹不得，不能立刻将黄金揣到兜里，哪里听得见七七的话，更别说是她的威胁。
七七只当他是听到了，起身便邀少年同行。她有恩必报，少年救了她，她总得答谢一二。少年也不客气，抬脚跟上。
那被抢了银子的老翁见到钱财失而复得，自是喜不自胜，连连道谢。
“多谢朱大夫，多谢朱大夫！”
少年听得奇怪，待向老翁告辞后，便开口问道：“你是大夫？”
小泥巴抢先回答：“我家小姐开了个医馆。可惜她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十天半个月才去上一次。”小泥巴亦觉少年亲厚，不知不觉便揭起自家小姐短处来。
“也不能怪我啊，天天只能坐在那儿，可闷死我了。”其实医馆刚刚开张的时候，七七也老老实实看诊了一个月。可她的性子，实在是个闲不住的，一两天还行，日日、月月、年年皆是如此，真真比杀了她还难受。她又不忍对求诊的病患不管不顾，又委屈不了自己，最终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招募医师。她朱七七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招两个医术不错的医师住店看诊，加上她隔三差五地去问诊，既保障了患病的人，也没束缚她自己，简直是一举两得。也因这举动，城里百姓对她多了一个称呼——朱大夫。
“没办法，谁让咱们医馆不光药材、诊金最便宜，还允许赊账，甚至免账呢。”小泥巴眸光熠熠，满是骄傲，“虽说许大夫和喻大夫医术都不错。但大家都说，还是咱家小姐医术最好。所以每次小姐去，门口都排了一堆人。”
“那是，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七七得意地哼了一声，突然想到先前没有扔出去的药粉包，侧头看向旁边的少年，好奇道：“小兄弟，你方才用了什么，那家伙怎么突然就倒下去了？”
少年看着七七得意的模样，眼眸微闪，又听到她问话，简短答道：“蛊。”
“蛊？是苗疆的蛊术？”待少年点头，七七眼中的惊喜更甚，“你也是来自苗疆？那你可见过我师父，秦雨若？她怎么样了？还好吗？”
少年不答，歪头看她，问道：“你很想她吗？”
“想啊。”七七撇过脸去，声音变得沉闷，“想她好好的，也想再见她一面。”
少年垂眸没有回答，片刻后脚步一停，抬头道：“到了。”
前面便是仁义山庄。
仁义山庄内多了一棵桃树。
正值冬末春初，桃树刚吐新芽。一孩童趴在树岔上，约莫三岁左右，长得唇红齿白，尤其是那双形似桃花的眼睛，晶莹透亮。小四、驴蛋、冷三围在树边，紧张地抬头往上望，生怕孩子掉下来。冷大、冷二在凉亭远远看着，面色还算从容，目光却是没有移开分毫。孩童却丝毫不慌，鼓着腮帮子煞有其事地对一处嫩芽用力吹气。
小泥巴远远看到这一幕，扶额喃喃道：“怎么又爬树上去了。老爷去看快活王，姑爷又不在，这……”小泥巴隐去了七七，因为七七不仅不会阻拦，反而……
果然，七七道：“那有什么，我小时候比他爬的还高呢！”
小泥巴暗自嘀咕：不仅不担心还鼓励自己三岁孩子爬树的，自家小姐绝对独一份，不对，还有姑爷……只要这娘俩不过分，姑爷都随着他们闹，甚至陪他们一起闹。罢了，他们一个开心一个乐意，连老爷都不说，她一个丫鬟还说什么。
树上的沈珩突然耳朵动了动，猛地抬起头。看到七七的瞬间，眼睛一亮，手脚并用快速从树上爬了下来。小四、驴蛋、冷三七手八脚慌忙去扶的时候，沈珩已经爬到了树下，跌跌撞撞地向七七跑去。
“娘！”
七七俯身接住他，一把将他抱起。
“你刚刚做什么呢？”
“吹树枝，长桃子，给娘吃。”
“真乖！”七七在他脸颊狠狠轻了一大口，“哪来的这些俏皮话？”
沈珩眼睛亮晶晶的，奶声奶气道：“猫儿舅舅教的。”
“也不知道猫大哥怎么想的，送一棵桃树来，又教这些话。”想到之前猫儿兴致勃勃送来一棵桃树的样子，七七只觉好笑。
沈珩答道：“猫儿舅舅说，爹爹和我都是桃花，得送桃树。”
小泥巴也觉得好笑，在一旁逗道：“他还说了什么呀？”
沈珩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扭了扭身子，示意七七放下自己，然后才道：“他说我想要妹妹，就不能黏着娘，要让爹爹黏着娘。”
“呸呸呸，这臭猫大哥，怎么乱教小孩子！”七七羞得小脸通红，“小泥巴，快把酒都收起来，下次他来了，不给他喝！”
小泥巴忍住笑，道：“好嘞。”
小四摇头叹道：“那比杀了更难受。”
驴蛋附和道：“更难受。”
七七拍了拍脸，羞意稍缓，低头见沈珩早忘了方才的话，正歪头眼巴巴地看着小泥巴手中的食盒，忙道：“走，吃桃花酥去。”
“桃花酥！”沈珩最爱吃桃花酥，听到这三个字立刻开心起来，连忙握住七七的手指。七七正欲走，猛地察觉身边少了一人，扫了一圈，才发现那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离了三丈远。其实早在沈珩跑来之时，少年已经默不作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只是当时所有人都只注意沈珩，才没有发现。七七不觉有异，热情邀请道：“小兄弟，一起啊，那家桃花酥可好吃了。”
少年目光落在沈珩身上，摇了摇头，又道：“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七七看出少年似是不喜欢沈珩，将他交到小泥巴手中，让她先带他去吃桃花酥。沈珩很是乖巧，听着有桃花酥，欢欢喜喜跟小泥巴走了。小四、驴蛋也跟在两人之后。冷一、冷二、冷三则因对这个陌生少年不放心留在了原地，很快呆住。而七七嘱咐完毕，转回身时，也瞬间呆在了原地。
面前的人，小小的略带稚气的脸，圆圆的杏仁眼，新月眉、小鼻头、樱桃嘴，还是原先少年的衣服，可是脸，分明是秦雨若。
“七七。”
听到熟悉的声音，七七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又不敢置信地狠狠揉了几下，确信眼前的人的确没有消失后，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亦带上了哭腔。
“师父！”七七几乎是跑着走了过去，一把将秦雨若抱在怀里，“太好了，你还活着！”
“嗯。”秦雨若也抱着了七七，眼睛同样染上了湿意。
树影缓缓拉长。
空了好一会儿的桃树边再度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沈珩吃饱喝足，又美美地小睡了一会儿，此刻可谓是劲头十足，那双小短腿跌跌撞撞跑得挺快，到了树边，照旧手脚并用往上爬。这次无人阻拦，他爬的极为尽兴，挑了一个最是满意的嫩芽，趴在树枝上，继续鼓着腮帮子用力吹。一口、两口、三口……不知吹了多少口气，沈珩腮帮子都酸了，感觉那嫩芽长了不少，正想照旧爬下树，往下一看，刚探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太高了！
这次没人阻拦爬的尽兴，不想爬到了根本没法下去的高度。
沈珩紧紧抱住树枝，抬眼四望，那些平时总围着自己的叔叔伯伯爷爷们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没了人影。沈珩害怕得厉害，小嘴一扁，眼泪不断地在眼眶里打转。
突然，沈珩只觉后脖领子一紧，紧接着落入一个宽厚的怀中，耳边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这小猴狲，上了树，下不来了？”
这略带调笑、清亮温和的声音，不是沈浪又会是谁？
“爹爹！”沈珩终于得救，开心之余，强忍了半天的眼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沈浪看着自己儿子，原本不笑也带着笑意的脸上笑容更甚。他伸手抹去沈珩面颊上的眼泪，又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道：“知道怕了？”
沈珩乖乖点头。
沈浪单手抱着沈珩回到桃树边，指了指他以往爬的高度，又指了指这次他爬的高度，说道：“记住，先能下来，才能上去。”
沈珩脸上泪痕未干，认真地看看树，又很认真地点头道：“记住了。”
沈浪念及沈珩尚小，没有过多说教，转而道：“走，咱们找你娘去。”
听到要去找七七，沈珩眼中一亮，立刻说：“娘去药庐了。”
药庐是单独收拾出来的一个院子，医馆放不下的药材，或是一些名贵、不常用的药材都存放在那里。七七炼制粉包里所用的药粉也都在那处院子。沈浪暗道奇怪，七七刚炼的药粉，怎么又去了？莫非是遇到何事，全部用完了？沈浪心中担忧，抱着沈珩大步流星往药堂而去。
行至半路，一个熟悉的人影抬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沈大哥，你去哪儿？”
面前是小四那张熟悉的脸，声音也是熟悉的小四的声音，可偏偏沈浪莫名觉得有些不对。或许是那双眸子亮晶晶的，熟悉的叫人吃惊。
“七七在药庐？”
“嗯。”小四点头，一抹得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沈浪刚迈出一步，突然顿住，眼中的担忧瞬间消失，一抹笑意浮现在他的唇边。他转过身，看向面前的“小四”。
“七七，你何时连声音都与小四一样了？”他太了解了，眼前的人只会是七七，只有她有那双明媚如春阳眸子，也唯有她在小计谋得逞时会露出那种得意的小表情。
“真是的，都这么像了，怎么还这么容易就被猜到了。”七七郁闷地撅起嘴，跺了跺脚。
虽然明知皮下的是七七，可顶着小四那张脸做出这种动作，仍叫人看的十分变扭。
沈浪道：“七七，你先换回来吧。”
“好。”
七七伸手在两眉之间轻轻揉了揉，继而往下一抹，一张薄如蝉翼，从额顶一直到脖颈的面具随着手揭了下来，随后又仿如活物一般在掌心缩成了一个小团。
沈浪看着这团似活非活像泥团一样的东西，只觉熟悉。回忆涌上心头，一个猜测也大胆浮现。
“沈浪，你觉得我改良后的‘易容易’如何？”
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沈浪身后响起。熟悉，因为曾是生死之交；陌生，则是已有数年未见。
沈浪猛地转身，面上是止不住的开心。
“雨若。”
秦雨若在看到沈珩的瞬间，收回了将要迈出去的脚，再度问道：“如何？”
“足以以假乱真。”若非假扮之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七七，他恐怕根本看不出这个小四是假的。
雨若得意地哼了一声。
沈浪奇道：“这面具带上，连声音都能一样？”
七七解释道：“那是！只需一根头发和一滴指尖血，和在里面揉捏几下，再敷到脸上，样貌和声音就能能和那人一模一样了。”
沈浪看向七七手中的那团东西，眉头微蹙，略带担忧地确认道：“这么说一个这团东西，只能易容成一个人？”
“当然不。”雨若愈加得意，“将它浸在水中一个时辰，待它吐出头发和血，就能再次如法炮制易容成其他人了。”说罢，雨若掏出四个拳头大小的罐子，示意七七接过去，继续道：“我一共做了五个。你、沈浪、猫儿、百灵，还有陆简那家伙一人一个，逃命用。”
七七一脸疑惑地接过罐子，诧异道：“逃命？小泥巴他们怎么办？”
“会惹事的不就是你们几个。”雨若撇嘴，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我手上的东西只够做五个。”稍顿了顿，略有不甘，又补充道：“虽然数量少，但是只要放在这个罐子里，百年以上不成问题。若是保存妥当，罐中的养液还在，千年亦是使得。七七，你手上的那个，和我方才教你的一样，用清水泡一个时辰后再放回罐子里，即可保存。”
“知道了。”七七点头答应。
沈浪又道：“方才我见七七取下面具的手法与之前不同。”
“那是。”雨若点头，“这是给你们保命用的，当然不一样。它不惧水火，唯有你们佩戴者本人才能以特定手法摘下。”
沈浪面色越发凝重，摇头道：“此物，我们不能收。”
“为何？”雨若惊诧道。
七七也是一脸诧异。
沈浪解释道：“姑娘可曾想过，若是落到有心之人手上，那人便能凭借此物随意变换样貌，无人能揭穿。到时候江湖中人人自危，恐又要掀起事端。”
雨若一愣，这才惊觉自己的疏忽。她一把抢过四个罐子和七七手上的那团，抬脚便往药庐走。
“我再改良下。”
七七呼出口气，回忆起三年前的种种，心有余悸道：“还是沈大哥你周全，我差点就直接收下了。那种真假难辨的事，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眼下还有一事。”沈浪将沈珩交到七七手中，“陆简上次到访已有告别之意，怕是柳府已快收拾妥当。你照看珩儿，我赶紧去趟柳府，否则晚了，他已出发，恐要错过。”
七七将沈珩塞回沈浪手中，哼了一声，道：“我虽没你周全，这几年怎么也学了五六分了。我早就让小四和驴蛋快马加鞭传信去了，还用你去？”
沈浪轻轻点了点七七鼻子，夸道：“何止五六分，简直已经九成九的周全呢。”
七七尽是得意。看到无辜眨着眼睛，不知为何被爹娘推来推去的沈珩，她突然笑出了声，道：“沈大哥，你别看师父长得像小孩，实际上却是怕小孩怕的紧。问她，她还狡辩说不是怕，是不喜欢。嘿嘿……沈大哥，这几日你照看着点珩儿，我去给师父捣乱去，让她多待些时日。”
可惜，朱七七的捣乱大计未能成功实施。秦雨若深知，蛊术稍有不慎极易反噬，根本不给七七过多接触。□□既涉及蛊术，自然同理，因而七七刚踏进药庐，便被赶了出来。
七日之后，陆简未至，却来了另一人——柳卿青。
其时正值中午，七七刚将沈珩哄睡着，困得打了个哈欠，靠在沈浪身上，正也要小憩一会儿，忽听有人来访。她顿时睡意全无，拽着沈浪一溜烟跑去迎接。
在见到柳卿青的瞬间，七七脚步一停，继而秀眉倒竖，质问道：“你怎么来了？”无怪乎七七这般警惕，因为柳卿青曾三番两次拜托他们夫妇劝阻陆简苗疆之行，皆被沈浪拒绝。七七只当她连两人见面也要阻拦，心中不满，面上自然也显现出来。
“柳家主。”沈浪亦道，“我还是同样的话，陆简的决定，我们身为朋友，实在无权左右。”
柳卿青微微一笑，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沈公子、沈夫人误会了。如我之前所言，我拦着简哥哥是因为担心他，听闻苗疆遍地瘴气毒虫，万一还没找到秦姑娘，简哥哥就……如今秦姑娘既已离开苗疆，这些问题都不复存在，我何必再做阻拦？”
七七疑惑道：“那你来做什么？”
柳卿青笑道：“我想劝一劝秦姑娘……”
七七当即警觉起来，打断她的话，道：“劝我师父做什么？”
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许诧异：“劝我做什么？”秦雨若边说话边捧着五个瓷罐子缓步走到三人身边。
柳卿青浅笑道：“我想劝云姑娘多留几日。”
“不要。”雨若直接一口回绝。然后看也不看柳卿青一眼，将手中的瓷瓶交给沈浪，嘱咐道：“我选了个常见，但极少随身携带的东西——醋。只要一小酒杯左右的醋，就能毁了这东西。”
沈浪这边刚接过五个瓷罐，七七就立刻拽住雨若的胳膊，撒娇道：“师父，多留几日嘛。我还有好多好吃的没有给你尝尝。”
雨若有些犹豫，明显是动了心，但最后仍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行。”面对七七，她的耐心总是多些，又解释道：“我身上的蛊毒未完全解开，还需去趟天山，找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那还不容易，我帮你找好了。”七七继续拽着胳膊撒娇，“师父，多留几日嘛。”
雨若仍是摇头，道：“我需要的天山雪莲必须在开花之后的三个时辰内摘下，还需取方圆一尺之内、一指以下的雪水融药。晚一日或许要等上十年百年，我等不得，亦必须亲身去。”
“这……”七七再无阻拦之理，悻悻地缩回手，“好吧。”
“你应该留。”柳卿青不偏不倚挡在雨若身前，“陆简为了寻你，已经只身前往苗疆了。”
雨若脸上骤变，苗疆并非全都是危险之地，但若真被陆简寻到她先前所待之处，不知禁忌，恐怕十死无生。
“那家伙跑那里做什么！沈浪，你陪我去找他。”
“好！”见雨若变色，沈浪心知不妙，连忙答应。
两人正抬脚欲走，却听柳卿青又道：“我来时收到飞鸽传书，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他，正在往仁义山庄赶。无需太久，只要秦姑娘多等两三日即可。”
雨若回身看向柳卿青，眉头微蹙，似是很不满她特意将话拆成两次说。
“不行。”雨若依旧坚决摇头。
“为什么？”原本柳卿青见雨若停下，还以为她要答应，不想她仍是拒绝，忍不住诧异出声，“他为了你不惜只身涉险，你却不愿为了他多留几天？”
雨若简短回答：“我要去天山。”
柳卿青不依不饶道：“你方才愿意回去找他，现在却不能多留两三天？”
“他是我的朋友，涉险我应相救，可他现在安全了，不是吗？”雨若难得地对柳卿青多说了几句。
“可是……”柳卿青依旧不解，“他为了你能……”
“我从未让他为我做那些。”雨若语毕，再不多言。
柳卿青哑口无言。七七和沈浪对视一眼，暗道：果然还是他们熟悉的秦雨若，除非是她要做的事，否则谁也不能改变她的决定。
临别时，雨若收了七七为她准备的干粮，却拒绝了盘缠和马匹。她不喜欢携带那么多银子，更不喜欢那四脚的家伙。还接受了沈浪的一句忠告。
“走官道，不易迷路。”
三日后，仁义山庄外。
陆简一人一骑风尘仆仆出现于门前。他眼下微青，显然连日赶路未能好好休息。听闻秦雨若已离开，陆简脸上不见丝毫意外，拱手告辞。
沈浪提醒道：“她多半会走官道。”
“多谢。”
“简哥哥。”柳卿青叫住正欲扬鞭的陆简，“官道亦有岔路，万一……”
陆简知道她的担忧，轻轻笑道：“那在天山寻便是。”语气轻松，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简单的事。不过既然必须要做，那也无关轻松与否了。
“可是，可是……天山那么大……”柳卿青犹豫良久，虽明知话一出口便成了恶人，但心中的担忧到底还是让她说了出来，“简哥哥，她连多等你几日都不愿意，你又何必……”
“她无需等待，我自会追寻。”
简哥哥再不多言，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七七带着几分担忧道：“他能找到师父吗？”
沈浪揽着七七，声音轻柔却满是信心，道：“会的。”
柳卿青望着陆简远去的背影，和她心中曾向光而来的身影逐渐重叠又逐渐分离。陆简还是那个陆简，却又不是那个陆简。一样的温柔坚定，却多了一份洒脱自信。柳卿青贝齿微启，轻声附和道：“会的。”
陆简纵马疾驰，不敢过慢，怕追不上，又不敢过快，怕不小心错过。
一天，两天，三天……
又一日，明月高悬，清辉匝地。
马蹄交错间，前方有火光透出。
火光摇曳，映在其人脸上。
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