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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聚会就在柳家的那处宅子——半翠山庄。外人都认为这山庄很符合柳岸甫的性格,却不知山庄是柳卿青选的,名字也是她起的。在柳卿青看来,这山庄不需要太大,够住便可;不需要多精致,舒适便行。就连在外人看来,牌匾上略显稚嫩与秀气的字迹,也是柳卿青十岁时所书写,再由柳岸甫亲自雕刻的。
      陆简远远地看着牌匾,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陆简露出一丝苦笑,回答道:“当初我听闻柳庄主在这里,还以为他是因为思念女儿,没想到……”他当时还以为这对父女两的关系有了转机,没想到最终却是落了一个恩断义绝。
      沈浪若有所思地问:“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
      柳岸甫偏爱这座庄院,几乎每年都会带着柳卿青来这里住一段时间,而且极少在此会客,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但至于原因却是鲜为人知了。陆简回答:“因为这座庄园柳庄主在卿卿十岁时送给她的礼物,同样是她日后的嫁妆。他曾对我说,他希望这里永远是一块清净之地,不受江湖纷扰。”
      沈浪闻言却是眉间一紧,思索片刻道:“有问题。”
      陆简以为他是想到了七七在地道遇到柳岸甫之事,当即道:“沈兄,七七当时并非亲眼所见,可能是她听错了。依柳庄主的人品,他是不会和那些人勾结的。”
      “我也认为他不会愿意这么做。”
      “不愿意?沈兄……”
      陆简嗅出了话语中别有一番意味。但不等他反应过来,沈浪已经先翻进了院子里。

      “果然……”
      在院外时沈浪就觉得不对劲,此刻发现他没有听错,远处隐约声响应当是刀剑相击。
      陆简也跟着翻墙进来,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凝重之色,看着声音的来源道:“是大厅的方向。”
      “走。”
      两人一路疾驰,没多久离大厅只剩下百步之遥,却发现不知何时刀剑声完全停止,隐约可以看见大厅房门紧闭。陆简不知究竟出了何事,内心焦急,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这时,一物直朝他面门而来。他心神虽乱,脚步却不慢,连忙侧身避过。那物落在地上,却是一块玉佩,上面有一个“陆”字。
      是陆府的东西。这玉佩凡是陆府中人,皆会佩戴。陆简心中大惊,厉声问:“谁?”而后不等回答,直接追了上去。
      沈浪阻拦不及,再望向大厅,面色更是凝重。对方这招明显是调虎离山。大厅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正在发生什么?他注意稍定,也不管陆简,直接奔向大厅。
      走近时,沈浪脚步逐渐放缓,小心警惕着四周。周遭没有埋伏,房内也不是完全安静,而是有轻微的痛苦的声音呻吟声。
      有人受伤了,而且听声音,伤者还不止一个。
      沈浪一手握住剑柄,一手小心地推开房门。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推开门的一瞬间,沈浪还是不由一惊。房内,或躺、或卧、或是趴着不少人,各个身上血迹斑斑。离他最近的,是一个老熟人,严玘。听闻周家一事后,周晟因为亲手杀了爱子,一蹶不振,卧病在床;周世宸也不复往日的神气。目睹挚友亲人遭此变故,严玘心中发恨,当即站了出来,势要报仇。这次的聚会正是他一手发起,号召群雄,共除奸人。
      却不想……
      此时,严玘虽瞪着双眼,眼中却是再也没了生气。
      沈浪走过过去,轻轻合上他的双眼,叹了口气。
      “沈浪!”
      一身暴喝猛地在沈浪耳边炸响。
      比声音还快的是那人的手掌,但沈浪更快,这声音刚一发出,他已经急速后退。手掌离沈浪的胸口也就一拳不到的位置,却无论如何都碰不着。突然,沈浪以一种奇怪的角度直直地折下腰,同时拔出佩剑,向上挥舞。只听“当当当”数声,数枚镖刀落在了地上。沈浪的身子复又直起,挥剑逼退了出掌的那人。
      此时沈浪才看清袭击他的原来是柳岸甫和被称为“千手罗刹”的肖京。他们两个身上都有血迹,明显是受了伤。不过比其他人好的是,他们俩还活着。
      柳岸甫身怀烈阳破心诀,一掌便能将陆简打伤,引得其蛊毒发作,功夫自不必说。肖京此人则是暗器功夫卓绝,每次出手都是数枚暗器一齐发出,且每一枚都极其精准、配合有度,如同同时有数支手一齐发出暗器一般,兼之此人极为狠辣,因而得了一个“千手罗刹”的别称。不过,此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倘若没人惹他,他也不会轻易出手,所以在江湖中倒是还有些朋友。他的功夫沈浪已经见识到了,刚刚那数枚镖刀完全封住了他的退路,若不是他反应极快,便要命丧当场。
      这两人的武功皆不弱,房中其余人也都是好手,不应该如此轻易便遭此毒手。
      此刻逼退两人,沈浪已无意再打,连忙说:“我来此并无恶意,只想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肖京冷笑一声,道:“没有恶意,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沈浪一愣,茫然道:“什么?”
      “沈浪,拿命来!”
      那肖京不等他解释,再次数枚暗器齐出,这次他用的是梅花针,速度比先前更快。沈浪不想伤人,只得躲闪。柳岸甫再次出掌,封住沈浪退路。沈浪只得再次拔剑,与二人缠斗。
      “二位,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杀了你就没有误会了!”肖京嘴上说话,手中也不停,一个接一个层出不穷的暗器不断向沈浪袭来。
      柳岸甫被沈浪再次逼退后,丝毫不惧,再次冲上,叫道:“拿命来。”
      沈浪边躲闪边往门口大的方向移动,这厅虽大,却终究有限。在重重暗器的包裹下,他既不想伤人,种种办法便难以施展。到了外面,或许能有更大赢面。
      就在离门口还有一步之距时,肖京的镖刀再次封住了沈浪的去路,同时柳岸甫的手掌再次向他袭来。退路被封,沈浪只得出剑迎上。剑比手长,柳岸甫就算不顾惜命,也伤不了沈浪,必定会退,以图再击。
      但这一次,沈浪料错了,柳岸甫不仅没退,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沈浪冲来,胸膛直对剑尖。沈浪想要收手已是来不及,剑尖已经戳到了柳岸甫的胸口,将他刺了一个对穿。同时,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连同柳岸甫一起,撞倒了门外。
      沈浪后退了好几步,终究没有倒下。他直愣愣地看着挂在他剑上的柳岸甫的尸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什么。
      “沈浪!”
      沈浪闻声看去,就见曾译和青阳道长与无法大师就站在不远处,说话的正是曾译。陆简此刻也赶了回来,落在沈浪身旁。他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震惊地问:“怎么回事?”
      “我……”沈浪不知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让他人相信。
      曾译最先冲了过来,怒吼道:“沈浪!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陆简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柳岸甫的尸体,眼见为实,但他又深知沈浪绝非无故杀人之辈。他犹豫再三,最后低声道:“快走!”
      沈浪知道现在解释不清,只低声嘱咐了一句:“手指。”而后,快速拔走剑,飞身离去。
      “哪里走!”曾译紧跟着追了上去,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走了回来。他没追到沈浪,看到放走此人的罪魁祸首,更是一肚子火,怒道:“你干嘛放跑他。”
      陆简却不理他,小心地扶着柳岸甫的尸体,将其放平,然后脱下外衫,轻轻地盖在上面。曾译见他不理自己,更是生气,叫道:“喂,跟你说话呢!”
      青阳道长和无法大师也赶了过来,他们见到门内的景象也是大惊,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肖京咳了一声,此刻的他虚弱了很多,连一句话也说不全了:“是……”
      青阳道长连忙跑过去扶住他,手掌抵在他的后背,将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进去。肖京面色稍有好转,轻咳一声,道:“道长别费心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先前已经受了重伤,后来对付沈浪又消耗了太多,已经没有用了。”
      青阳道长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沈浪。严老哥当时正与我们说周家的那件事,那厮就突然冲了进来,我们被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阿弥陀佛。”无法大师口念佛号,而后道,“你们可确定是他?”
      肖京肯定道:“不会错的。”
      陆简也走了进来,用同样肯定的语气说着截然相反的话:“不会是他,我跟他分别不久,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害这么多的人。”他已经理清了思绪,更是坚信沈浪为人,当即又对无法大师和青阳道长解释道:“我与沈浪一同进入这院子后,被一个黑衣人引走。我想肯定是那人下的手。”
      曾译恨恨道:“我看,你们俩根本就是同谋!”
      肖京猛地突出一口血来,抓着青阳道长的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道:“他当时虽然蒙着面,但天绝三式的招式我不会认错,你们看了就……就明白了。”用尽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便闭上了双眼,彻底没了气息。
      青阳道长叹了口气,将他轻轻放下,然后走到其余尸体旁,仔细查看他们的伤口。
      “阿弥陀佛。”无法大师手转佛珠,低声诵经。
      曾译急不可耐地问道:“道长,如何?”
      青阳直起身,道:“是天绝三式造成的伤口。”
      陆简闻言惊道:“这!怎么会!”
      相较于陆简的吃惊,曾译的脸上却是露出不出所料的笑容,道:“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我听说朱家在这里有一处别院,沈浪走了,朱七七肯定还在那里,我这就派人将她捉来。”
      “等一下。”陆简立刻飞身上前,拦住了他,“这与七七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把她牵扯进来。”
      “她是沈浪的妻子,怎么与她无关了?”曾译毫不迟疑,一拳打向陆简的面门,“我就知道你和沈浪是一伙的。”
      陆简以掌接住这拳,却见曾译抬起一脚,一招鸳鸯腿直攻他的下盘。陆简毫不迟疑,以曾译的手为支点,借力一个侧翻,躲过这一击。同时将曾译的手臂缚在其背后,让他不得挣脱。
      却见有一只手突然搭上陆简的手腕,只轻轻一捏,他顿时剧痛难忍,再也使不上力。
      手上力道一松,曾译立刻挣脱出来,狠狠地瞪了陆简一眼,飞快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陆简盯着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叫道:“金刚指!大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无法大师微微摇了摇头。
      青阳道长走过来解释道:“还是将她带来好。在这里至少有我们照看着,若在外面,被别人抓到了……”
      后面的话不说陆简也明白,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武林中人绝不会轻易放过沈浪,也不会放过七七。但是……
      “两位也认为是沈浪做的?”陆简道,“你们也听到了,肖京说袭击的人蒙着面巾。可我们来时,根本未曾蒙面,所以那人肯定不是沈浪。”
      青阳道长推测道:“或许他在与你分别之后蒙了面,然后又在打斗过程中被人摘掉了?所以才会被认出。”
      陆简不由急道:“道长,你难道也不相信沈浪的为人?”
      青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不相信他。只不过这里的人的确是死于天绝三式的剑法之下。我实在不知道,除了沈浪,还有谁会天绝三式。”
      陆简不能否认此话,只能默然。便听青阳又道:“难怪下山前师父曾断言江湖中风波再起啊……”他叹了口气,默默走出大厅。
      陆简看着这满地死尸,心也随着这声叹息变得越发沉重。正在他走神之际,忽觉无法大师轻轻地按了一下他的手,用极轻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的声音道:“玄空真人精通玄黄之术,或许这次他已经算出来了……”
      陆简不信什么玄黄之术,但觉此话别有深意,似乎是隐隐是在暗示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便听外面远远传来了七七的喊声。
      “你们抓我们干什么?”
      陆简心中一惊,半翠山庄距离朱家别院不近,不可能这么快就抓了人回来。他匆忙跑出去,果然见到七七、雨若、柳卿青三人都被绑在了一块,旁边还站着不少人,曾译也站在那里。
      雨若见到他,立刻问:“发生了什么?我怎么闻到了血腥味?”
      七七没看到沈浪,已是万分焦急,再听雨若说闻到了血腥味,更是大惊失色,急道:“血腥味?沈大哥呢?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呢?”
      曾译冷笑一声,道:“沈浪?他现在是没事,但杀人偿命,他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七七立刻骂道:“你胡说!沈大哥是好人!你才不会有好下场!”
      “我爹呢?他怎么样了?”柳卿青进了自己家只闻到血腥味,又寻了半天没见着柳岸甫,不由心慌。其实柳岸甫就在厅门口的地上躺着,她离得不近,再加上有陆简的衣服盖着,她一时间才没认出来那里躺着的是谁。
      “你爹?”曾译从没见过柳卿青,自然也不知道她是谁。
      “他……”陆简眼眸低垂,不忍再看柳卿青的脸,“他已经过世了。”
      “爹……”柳卿青顿时面色发白,双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小心。”
      幸亏雨若就站在她身后,她虽双手被缚,但依旧用肩膀抵住了她倒下的身体。陆简也在惊呼中抬起头看到了这一幕,连忙过去,接过了柳卿青。
      无法大师道:“陆施主,你先带她去休息吧。两位女施主也一起去吧。”
      曾译忙说:“大师,万一他们趁机跑了,还是找几个人看着比较好。”他不等无法大师回答,一挥手,那群人里立刻走出来几个,围在了陆简他们四周。陆简也不在意,抱着柳卿青走在了最前面,七七则是狠狠地瞪了曾译一眼,这才和雨若一起跟在了后面。

      那些人等他们都进了屋子,也不说话,只是守在了门边,防止他们逃走。
      七七走在最后,看了那些人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将门牢牢关上,这才跑回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杀人偿命?”
      “我先问你们,是何时被那些人抓住的?”
      雨若回答:“就在你们走后没多久,他们就冲了进来。你也知道,我的武功也就一般般。”
      “果然如此。”陆简用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来这是一个圈套。”
      “圈套?”雨若疑问道,“你是说,苏晓曼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七七当即叫道:“好啊,我就说那曾译不是好人,果然跟那些人是一伙儿的。”
      陆简显得要理智不少,再加上了解曾译是一个急功近利之辈,分析道:“很可能是他也被利用了。”
      雨若问:“沈浪真的杀人了?”
      陆简摇了摇头,回答:“我不知道,但是……”他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沈浪的剑刺穿柳岸甫胸口的那一幕。
      七七急了,问:“但是什么?”
      “柳庄主是他杀的。”
      “你说什么?”七七急得抓住了陆简的胳膊,“怎么你也跟那些人一样乱说!”
      “是真的,是我亲眼所见。”尽管不愿相信,但是这的确是事实,“不过,我认为他一定有其他原因。
      陆简突然想到沈浪临走时对他说的话,手指!是了,手指。柳卿青曾说过柳岸甫食指受伤再也无法弯曲,但是当初见到时,他的食指却能动弹。本来陆简只是认为这是食指上的伤已经愈合的缘故,不过现在想来,沈浪肯定是发觉了什么。
      雨若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陆简反问:“食指倘若受了伤,会不会就此不能再活动?”
      雨若点点头,道:“如果正好伤在关键处的话,手指可能就废了。是谁受伤了吗?”
      七七闻言立刻担心道:“是不是沈大哥受伤了?”
      “他没事。”压低了声音,陆简继续道,“可能是该受伤的人没受伤。等天黑了,我出去一趟。”
      “好,倒是我和你一起去。受不受伤这种事,没人比我更了解了。”其实雨若并不太清楚陆简的意思,不过她觉得自己能帮上些忙。
      陆简想了想,点头道:“好。那七七就麻烦你照顾卿卿了。”青阳道长说的没错,门口这么多人看着,这里至少不会有什么危险。

      天渐渐转黑,柳卿青一直没有醒。雨若替她号了脉,说只是悲伤过度,陆简这才放下心来。
      七七见时间差不多了,打开门,故意大声叫嚷道:“饿死了,饿死了,送来的饭菜根本不够吃。你们谁再拿些吃食来。”
      “吵什么吵,有的吃就不错了。”
      七七不管,继续吵闹。那些人被她吵得不耐烦,又自诩正派,不愿和一个不会功夫的女人动手,只得纷纷转过脸,捂住耳朵,装作听不见。
      陆简趁他们不注意,和雨若一起,窜出了屋子。
      七七见目的达成,哼了一声,说:“无情。”然后回身快速关上了房门,生怕被发现房中少了两人。
      据陆简分析,这宅子唯一能摆得下那么多尸体的,只有大厅后面的偏厅。果不其然,大厅此刻灯火通明,透过半开的房门能看到里面站着不少人。陆简看了雨若一眼,示意她从后面绕过去。
      “严老就是猜到当时周家发生的事绝不简单,所以才会召集我们来此。没想到却……”
      听到曾译的声音,雨若立刻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侧耳倾听。
      “你说是严老?但我收到的可是柳庄主的邀请。”如此雄浑有力的声音,也是老熟人——钱德财。
      曾译道:“是柳庄主热心相助,才将贵山庄作为聚会的地点。诸位可知,为何要选在这里?”
      钱德财似乎很看不起曾译的做派,哼了一声,道:“有话就快说。”
      曾译回答:“便是因为那沈浪。因为他早知道沈浪就在此地。可是他未曾料到沈浪会突然闯入,结果遭此毒手。”
      “哼,我就瞧那沈浪不是什么好人。也亏得我们这些人来迟了,不然也要遭那厮毒手。”说话的女人声音又尖又细,却是被称为“雕心雁”的雁翎,此人睚眦必报,“雁行八式”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当初在卧龙山上的七人中,其中一人是她的外甥,她也因此记恨上了沈浪。
      “要我说,要是我们都来了才好,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能让那沈浪讨得了什么好处!”这声音很是厚重。再瞧此人膀大腰圆,正是字号“胖头陀”的鲁韦昌。这人虽号称头陀,却不是和尚。听闻他曾有意出家,但等缴了头发后,才知道做和尚得遵守清规戒律,当即叫着“宁死也要吃肉喝酒”跑下了山。后来,他觉得光头很是方便,干脆一直也没有再留头发。
      “诸位莫急,朱七七在我们这,料那沈浪也不会不来。”虽然曾译这声音听上去没什么太多情绪,但雨若总觉得他似乎很开心。
      钱德财道:“我还是觉得此事不妥,抓人妻子为质,算什么君子所为。”
      雁翎冷哼一声道:“钱门主,我们知道你和沈浪有私交。但你这么帮他可就有失偏颇了。他杀了这么多人,我们才不过将他妻子请来,又没做什么。”
      雨若突然察觉有异,抽了抽鼻子,凑到陆简跟前,问:“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方才陆简与雨若一道停下偷听,现在听她这么问,用力吸了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说:“什么都没有啊。”
      “是吗?”雨若又吸了口气,指着偏厅的方向,“似乎是那边传来的。像是烟味。”
      陆简自然相信她的嗅觉,再看她手指的方向,心中不由大惊,忙拽住她的手,轻声道:“快走。”
      可他们还是迟了一步。不过瞬息之间,不用雨若说,陆简也闻到了浓重的烟味。而后,偏殿里火光大起。
      大厅中人也闻到烟味。无法大师和青阳道长最先跑了出来,紧跟其后的是曾译和其余几人。陆简见势不妙,连忙拦住雨若的腰,带着她躲到了暗处。
      无法大师惊讶道:“是偏殿?那里放的不是柳庄主他们的遗体?”
      曾译叫道:“我看,肯定是沈浪放的火,他就是想烧死我们。”
      钱德财立刻否定了他的话:“想要害我们,直接在大厅放火不就行了,何必那么麻烦。”
      雁翎哼了一声,冷嘲热讽道:“谁知道他怎么想。”
      火势盛大,不多时就烧到了大厅。就在此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喊道:“有人,救走了朱七七他们。”来得之前守在门外的其中一人,在火光中,他满身的血迹越发显眼。
      曾译气道:“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拦不住?”他已经默认了来救人的肯定是沈浪。
      那人回答:“那人武功太高,只一招我就晕了。我醒来后,发现大伙儿都死了,屋内也一个人都没有了。”
      雁翎骂道:“这沈浪真是狡诈,在这放火吸引我们注意,趁机救走朱七七。”
      曾译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追!”
      只见数条身影闪过,原地只剩下了无法大师、青阳道长、钱德财以及那个受伤的人。无法大师扶住那人,道:“我先带你去疗伤。”
      “多谢大师。”
      青阳看向钱德财问:“钱门主不追去吗?难道是因为沈浪是你朋友?”
      钱德财看着火光,摇了摇头,道:“总要有人救火。幸好我带了些人,这两处是没得救了,希望其他地方还来得及。”
      “也好,我帮你。”
      陆简等他们走了,才带着雨若跃到了后院的房檐上。看着火光,陆简似乎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初的陆府。
      阿彻,还有他视为长辈、一直照顾他的陈伯、忠心的守卫……
      仍在烈火中嘶喊、呼救。
      火,火,火……
      阿彻……
      他的弟弟,自那次事后,他们兄弟俩还没有心平气和地说过一句话,就……
      他明明还这么年轻……
      那次让兄弟离心的事仍深深刻在他的心上。
      火光中,他似乎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在冷落幼小地阿彻后,独自收拾父亲的遗物。
      有页纸上,也写着火。
      三个火。
      三火合一,火势变大,灼烧着阿彻、陈伯等众多陆家的人。
      “噼啪”一声巨响,大厅梁木坠落,火光暴起,燃烧了回忆,更深深地印在陆简的眼中,灼得他心内剧痛难忍,直要生生滴出血来。
      一旁的雨若却没发现他的异常,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晃了晃,满意地点点头,道:“亏得我早有准备。我们快跟上。”说完,见陆简没有反应,再一抬头,终于注意到陆简脸色苍白,连忙问:“你怎么了。”
      陆简没有回答她,只愣愣地瞧着火光。雨若忙抓着他的手用力地拽了好几下。因为右手拿着竹筒不方便,她便干脆举起胳膊,用手背敲了敲他的脸。
      陆简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你刚刚好吓人。还有,你手上好多汗。”雨若将他的手抓起来一瞧,不由叫道,“呀,破了。”
      刚刚他惊惧之间,太过用力,竟是将手上掐出好几道血痕。陆简抽回手,以尽量平稳的语气说:“没什么。”
      “你还好吧?”
      看着雨若担忧的目光,陆简呼出一口气,露出极淡的笑容,道:“没事了。你刚刚说什么?”
      雨若也不多问,举起手中的竹筒,晃了晃,说:“就是这个。也是我运气好,这蛊虫是今早才炼成的。凭它就能循着我交给七七的香囊,找到七七。而且,这次费了我这么大功夫,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雨若边说边打开盖子,一直发着绿色荧光的虫子从竹筒中慢慢飞了出来。陆简疑问道:“你怎么会想到炼制这个?”
      “还不是因为七七总是被捉。对了,你也觉得不是沈浪带走的她们?”
      陆简摇了摇头,道:“沈浪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
      “我也觉得。”
      “希望她们不要受到伤害。”陆简又瞄了一眼火光,惨痛的回忆再次浮现在眼前。
      雨若看着逐渐飞远的蛊虫,催促道:“我们快走吧。”
      “走。”
      陆简按捺住脑海中浮现的回忆和心中蒸腾的悲痛,跟在了雨若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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