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起》雨淬竹

39、第 39 章

　　七七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见雨若仍不理她，又故意在雨若面前晃了一晃。
　　雨若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是站着累了，就坐下歇歇。”
　　“我总觉得心慌的很，你说沈大哥会不会出事？”
　　“他？他那么聪明，会有什么事？”
　　见雨若满不在乎地又翻了一页，七七猛地一把将书夺下，说：“师父，我们出去逛逛吧。”
　　“出去？去哪？”
　　七七的眼睛中闪着精光，满是兴奋道：“去守株待兔。”

　　这些日子茹玉姑娘都没来，浣纱馆较之往日也冷清了不少，只有一些熟客还在。七七和雨若选了二楼的一个包厢，随便点了些下酒菜。
　　等小二一走，雨若抓着七七的胳膊，小声问：“为什么来这里？沈浪可说这是影阁开的。”
　　“所以才叫守株待兔啊。”
　　“我看叫自投罗网。”雨若白了她一眼，“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等等。”七七不知看到了什么，快步走到窗边，指着外面，“那不是柳庄主吗？”
　　“好像是。”雨若也走了过去。
　　这窗户只能看到街道的一角，柳岸甫走得极快，只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不行，看不见了。”
　　七七当机立断跑出了房间。雨若稍慢了一些。等她追到楼梯口，便见七七又匆匆跑了上来。
　　“快快快，他进来了。”
　　两人又连忙跑进了厢房。刚坐下，小二便端着食物走了进来。七七连忙装出一副专心听戏的样子。
　　厢房门半开着，能看见有一人经过，看衣角，正是柳岸甫。
　　那小二手脚极为麻利，不多时便将点的菜一一端了上来，离开时还不忘顺手带上了门。
　　“可算是走了。”七七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听声音，那柳岸甫应该是进了隔壁的厢房。”
　　“是吗？”七七走到墙边，耳朵紧贴墙面，听了许久，也只能听到窗外唱戏的声音，不由皱眉抱怨道，“外面的声音太大了，什么都听不到。”
　　再一回头，入目便是雨若拿着筷子，吃的津津有味。
　　“你干什么啊？”
　　“吃饭啊，正好午饭没吃，倒是有些饿了。”
　　“也是。我也有些饿了。”七七揉了揉肚子，坐回桌边。
　　桌上的食物很快就被扫荡得干干净净。两人喝了口茶，齐齐打了个饱嗝，真有一副出来喝茶听曲儿的模样。
　　“你说柳庄主怎么会来这里？沈大哥也说过觉得他挺奇怪的。你说，他会不会跟影阁有关系？”很快，七七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对，他如果跟影阁有关，干嘛不同意柳卿青跟那个五郎在一起？那个五郎不就是影阁的吗？”
　　雨若摇了摇头，思考这些一向是她的弱点。
　　七七继续如自言自语一般道：“或许他是不想让人瞧出他和影阁的关系，故意这么做的？”
　　话音未落，便听雨若正色道：“出来了。”
　　开门声很轻，掩在戏曲声中听得不是很真切。但自幼经受“韶华”的煎熬，雨若不仅承受力比常人好，五感也较之常人略胜一筹。
　　七七立刻坐正，跟着一脸认真地看着雨若。
　　雨若冲七七点了点头，道：“他应该下楼了。我们快跟上去。”
　　七七顺手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跟着雨若一起下了楼。
　　柳岸甫已经走得有些远了。二人快步跟上，不时借路人隐藏自己的身影，一直跟着柳岸甫到了一户宅院。柳岸甫回身望了望，没有看到躲在转角处的七七和雨若，便放心地敲响了门。
　　先是三下，然后停两下，再两下。门“吱嘎”一声开了。
　　“果然有秘密。”
　　七七见柳岸甫进门，刚想跟进去，就被雨若一把拦住了。
　　“你也瞧见了，柳岸甫的功夫不是我能对付的。你快回去，把陆简喊来。”
　　“那你呢？”
　　“我躲在暗处跟着他。”
　　“可是……”
　　“快去吧。”
　　雨若又催促了一声，七七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七七匆匆地跑来时，陆简正在花园里收拾洒落的书籍。见到七七，他手上动作不停，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们去哪儿了？怎么就把书这么放着？对了，雨若呢？她不是很爱惜这些书的吗？”
　　七七拽着陆简的手便走。
　　“快，跟我来。”
　　陆简一脸疑问，说：“发生什么了？”
　　七七边喘着气，边说：“我们去了浣纱馆，遇到了柳庄主。后来我们一路跟着他，发现他进了一间宅子。”
　　陆简失笑道：“便是这个？柳庄主有很多朋友，或许，他是去访友了呢？”
　　“不是。不是。”七七摆手道，“访友敲门还要有暗号的吗？”
　　“暗号？”
　　“敲三下，停两下，再两下。不是暗号是什么。我看肯定有古怪。”
　　陆简也皱起了眉头，一脸凝重，说：“是很古怪。”
　　他急急忙忙跟着七七走了两步，又停下，说道：“等一下。”
　　七七催促道：“还等什么呀。”
　　“先留个条子给柳卿青。不然她午睡醒了，寻不到我们，肯定要着急的。到时候一个找一个，就更麻烦了。”
　　七七心急欲焚，但陆简说的有理，又不能拒绝，只能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留了条子，两人一起到了那间宅子边。
　　“就是这里。”
　　“走。”
　　陆简扶着七七的腰，直接翻进了墙院里。
　　宅子里仿若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传的很远。亏得脚下便是泥土，陆简功夫又不弱，落地无声，自然也没惊动到别人。
　　陆简放轻脚步，走在前面。七七学着他的样子，紧随其后。
　　两人几乎将整座宅子转了一个遍，依旧是一个人也没看到。七七忍不住，拽了拽陆简的胳膊，轻声说：“我明明见到柳庄主进来的啊，怎么一个人也看不到。还有，怎么连师父也不见了？”
　　陆简也压低声音道：“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不见的。我们再找找？”
　　七七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转悠，只是较之先前，看得更仔细了，走得也更慢了。七七忽然抓住陆简的胳膊，指着前面的地面，就算压低了声音，也掩盖不住她的喜悦。
　　“你看这里。”
　　陆简顺着她食指的方向看去。太阳已经偏西，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影子。而影子里有一条极淡的不易令人察觉的绿色粉末的痕迹。
　　陆简蹲下身子，双手聚拢到粉末处，凑近细看，那粉末果然发出了绿色的磷光。
　　“是萤石粉。”
　　七七肯定地说：“一定是师父留下的。”
　　两人循着粉末，一直走到了一间屋子。房间里比较阴暗，很容易就找到了沾上了萤石粉的砖块。只轻轻一按，墙面赫然出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黑暗中，磷光看得更清楚了。照这个进度，他们很快就能追上雨若。七七刚要得意进展顺利的时候，忽然发现前面萤石粉的痕迹突然没有了。
　　“怎么回事？是不是师父被发现了？”七七紧张地说。
　　“不会。”陆简摇头分析道，“假如缠斗的话，这粉末不会是一条如此均匀笔直的直线。我看，是你们出来的太匆忙，萤石粉准备的不充分，用完了。”
　　七七忧心道：“那怎么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七七，你跟在我身后。”
　　“嗯。”
　　走了有一段路，两人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基本能分辨道路的大概走势，但是路面上的细小的障碍物就看得没那么清楚了。七七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小石头，脚一崴，不由地“诶呦”了一声，连忙扶住了墙稳住身子。
　　这一扶不知是按到了那个地方，七七只觉手上一空，似乎这墙凭空消失了一般。她稳不住身形，不由地冲了两步，重重地落在了另一边的地上。
　　陆简循声连忙跑回去，墙壁早已完全合拢，哪里还瞧得见七七的身影。而且无论他怎么敲，都没能再次敲开机关。
　　“这可怎么办？”

　　另一边的七七揉着自己的屁股站了起来，再回到那堵墙边，同样也没有找到打开的机关。
　　“有人吗？陆大哥！”她疯狂地敲着墙壁，一个回答她的人都没有。
　　“怎么办啊？”七七又是着急又是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么黑！要是沈大哥在就好了。”一想到沈浪，她的哭声也跟着止住了。
　　“不行。沈大哥那么聪明。我也不弱。就是，我绝对不会怕的。”
　　为了给自己打气加油，七七大声说了几遍自己不会怕，然后又用袖子擦干眼泪，摸着黑往前走。
　　这地道里静得可怕，七七心中发虚，几乎是贴着墙再走，却又不敢靠得贴得太紧，生怕再跌落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出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七七顿时兴奋起来，往前跑了两步，忽然想起他们是跟踪人来的，前面很可能是跟踪对象。她立刻恢复了警惕，小心翼翼地循声走去。
　　一颗石子不知怎么地落在另一侧的地面上，发出极轻的声音。七七这才发现另一侧有一处岔道，刚刚那颗石子落地的声音似乎是在提醒她往那里走。
　　不过，七七打定了主意要瞧一瞧说话的是何人，当下也不多想，继续往前走。
　　又一颗石子打在七七的脚踝处，七七吃痛，闷哼了一声，脚步也立刻停了。
　　这地道声音本就聚拢，再则七七离得已经很近了，立刻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说话声顿时停了。
　　七七心知不妙，连忙向那个岔道走。可她心中也明白，现在走已经迟了，对方很快就会抓到她。
　　正在她惊慌之时，只觉腰间一紧，而后嘴巴也被人紧紧捂住。
　　那人一言不发，带着她藏到了石壁上。
　　追击的人紧随而至，顺着地道往前走了一段，又折了回来。
　　“没找着人。”这声音，是柳岸甫！
　　“算了。可能是影阁那帮人，不用管他们。”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也很耳熟，“交代的事情你赶紧去办。”
　　“明白。”
　　那人一直等他们走远，才从石壁上跳了下来，放开了七七。
　　“谢谢你啊。”
　　“不用。”
　　是一个很冷淡的声音，七七只觉得耳熟，问道：“我是不是见过你？”
　　那人根本不回答，转身便走。七七追上去，继续问：“欸，问你话呢？你这人怎么不说话啊。”
　　无论七七说什么，那人依旧是一言不发。换做是其他人，肯定早就气馁了，可谁叫她是朱七七呢，她才不是那种轻易会放弃的人。
　　“刚刚真的谢谢你啊。真是吓死我了。”七七与其说是在跟他说话，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那女的声音在哪听过呢？肯定是我见过的人。还有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我最近遇到过的有，钰非，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对了，是叫三儿。你跟他倒是挺像的，都给人一种特别冷的感觉。有时候还怪吓人的。是不是影阁的人都这样？欸，你是不是也是影阁的啊？对了影阁中人我见过的应该就是他们俩。你肯定不是钰非，那肯定就是三儿。”
　　那人不承认也不否认。
　　“不回答我便当你承认了啊。”
　　三儿转头看她，就算在黑暗中，他也知道，七七的这时候的眼睛一定是亮闪闪的，如同珍珠般璀璨无瑕。他一直想不通，世上最美会有人如此的天真又充满活力。而自己或许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才会禁不住这种光芒的吸引。
　　从第一眼见到七七时，三儿就是这种感觉。她鬼鬼祟祟跟踪着别人的模样，三儿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只要能成功，方式如何并不重要。她不过是因为不会武功，没有压住脚步声才会被那些人发现的，这怪不得她。但正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所以在她挡在当时男扮女装的景钰非身前时，他才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如此善良甚至在三儿看来是有些蠢的人，却意外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或许景钰非也是这个原因，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掩饰身份，却依然决定留下她。
　　因为身处黑暗，所以更向往光明吗？
　　明明是影子……
　　但是没有光，也就没有影子了。
　　七七完全没有注意到三儿的失神，自顾自得意道：“我就说吧，我还是很聪明的。我们这是去哪里？”
　　“自己猜。”要是景钰非在这里，肯定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一向沉默寡言的三儿居然也会开玩笑了？
　　“是去找师父还是陆大哥？”
　　三儿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沉下脸，紧紧抿嘴，不发一言。
　　“怎么又不说话啦。”
　　这次，无论七七再说什么，三儿都不作回答。
　　“真是无聊。”
　　好在七七没有郁闷多久，三儿便停了下来，在墙上按了几下，头顶赫然出现了一个能供一人通过的洞口，昏黄的阳光从上面洒下，照在连接地面的石阶上。
　　七七紧闭双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这里是郊外的一处乱石堆中，数个不高的石堆很巧妙地掩盖住了洞口的位置。
　　“你回去吧。”三儿说完这话，转身欲走。
　　“等等。”七七叫住了他，“不是说带我去找师父和陆大哥的吗？怎么带我出来了。”
　　三儿面无表情地说：“我没答应你。”
　　“不行。我不能抛下他们不管。”
　　“你不能回去。”三儿挡在洞口，不让七七进去。
　　七七试图迂回前进，却怎么也不能得逞。气急败怪的七七见无计可施，干脆抱起了一块大石头，费力地举到胸前，威胁道：“你不让，我可就砸你了。”
　　三儿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丝毫不动。这块石头七七抱起来已经极为费力，根本不足为惧。
　　七七见威胁没用，一闭眼，将石头扔了出去。她抛得不正，自然砸不到三儿。只是这石头却好巧不巧地撞在石堆顶部的几块石头上，那些石头顿时不稳，纷纷落了下来。
　　石堆不高，按理说应该砸不伤人，可一个石堆倒了，又带倒了其他石堆，偏偏就有几块石头朝着七七直直飞去。
　　三儿连忙飞身上前，挡住了那几块石头。
　　七七呢，却根本没注意到些石头，一睁眼，见三儿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还以为唬住了三儿，连忙趁机跑过去跳进了洞口。
　　三儿想要阻拦，却发现手竟是举不起来了。他刚刚挡得急，几块石头直接砸在了右肩的关节处，将骨头给砸裂了。一抬脚，脚也抬不起来，竟是被几块石头给压住了。他毫不容易将脚从石堆里拔出，走到洞口，便发现入口已经被七七从里面关上了。而刚刚落下的石头正好压住了外面开门的机关。
　　等三儿清理干净机关附近的石头，打开入口，又哪还寻得见七七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