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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第二十八章
      距离沈、朱二人的婚礼已经过去了十天的光景,汾阳城的百姓却依旧沉浸在当日的盛况中,茶寮、酒家中仍能听到人们在谈论当时所见,殊不知他们谈论的主角早已离开了汾阳。
      南阳城外。
      这一处山坡上别无他物,只有座座墓碑。
      有些看上去很新,是最近新立的。离它们有一段距离的墓碑,则看上去稍显陈旧,应该有了些年头。不过这些墓碑也不完全都是旧的,还有一个,很新,与另一边的同样的新,上面有两个鲜红的大字,“陆彻”。而它的旁边,便是陆成远夫妇的墓。再旁边,是一处合葬墓,墓碑上写着“陆成逸”和“陆氏洛洛”的字样。
      陆简跪在这个墓前,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孩儿不孝。陆家,没了……”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哽咽。
      沈浪和七七跟着鞠了三下躬。
      雨若看着两人,也跟着一起鞠躬。
      青烟袅袅,带着今人对故人的思念。
      纸钱被他分成了三份。将其中两份都烧完后,他又走到婶娘的墓前,再次认真地磕了三个响头,他的脸上满是自责与沉痛。
      “对不起,我没照顾好阿彻。”
      雨若哼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她就讨厌陆简这种把什么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样子,要不是顾虑到他此刻的心情,她肯定是要好好说道一番。雨若不想看他,干脆又踱步走到合葬墓前蹲下,看着墓碑,皱眉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七七见状也走了过来,学着雨若的样子蹲下,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师父,你在看什么?”
      “奇怪,太奇怪了。师父说你娘没有大碍了就肯定没有大碍了。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只一年不到就去了啊?”
      “我也不知道。”陆简摇头,“自十年前叔父离世,秦川也归隐后,娘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可能是我伤她太深……”
      每谈及此,陆简就深觉万分悔恨。他当时听信了婶娘的话,认为娘亲和秦川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而秦川就是因为叔父知道了此事,才没有救他,害得他身亡。所以,当时的自己怨极也恨极了自己的母亲,甚至说出了“羞为当他儿子”的话。他还记得当时母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那口鲜血是那般的红,那般的鲜红,惊心夺目;而倒在地上的母亲的脸,则是那样的白,那样的苍白,了无生气。
      也是在那之后,父亲斥责了他,同时也告诉了他几人的纠葛。他的娘亲和秦川之间是产生过不一样的情愫,可那时她已经嫁为人妇。他不知道秦川怎么想,但他知道娘亲最终是为了他们这个家,放下了这段刚萌芽的感情。而且,父亲也告诉他,两人一直都是以礼相待,从未有过任何越矩之处。
      这些对于当时不过11岁的他来说,太难懂了,有些事情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的。
      那时候,在父亲与他说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画面不断闪现——红与白,鲜血和母亲的脸。
      恍惚中,他只听明白了一点,那便是他误会了他的母亲。
      他去道歉。可是,终究是太晚了,母亲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只见到了母亲的最后一面。
      见陆简面露沉痛,雨若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还好吧。”
      “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沈浪听他大致提过,知道原因。
      “我知道。”陆简叹了口气,脸色有几分和缓,但眼中的悲痛却没有半分消散。
      “你爹一定很伤心吧。”七七想到了朱富贵在媚娘死后消沉的样子,也露出悲伤的表情。
      沈浪走过去,轻轻拥住了她。
      却听雨若摇了摇头,断然道:“不可能,师父的诊断不会错的。”在之前听陆简说起的时候,她便有了疑惑,只是后来又听到陆成逸被他婶娘所杀之事,震惊之下倒是忘了此节。
      沈浪问:“你能肯定?”
      “当然,师父不会错的。”对于秦川,雨若很有信心。
      看到雨若如此肯定,沈浪心中也有了疑惑。
      “陆兄曾说过,没多久令尊也遇害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过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当时是娘过世的第二年。爹有事外出了,那天是我一个人来祭拜娘亲的。后来,陈伯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爹去世了。”陆简回答,“陈伯告诉我,父亲曾经嘱咐过他,那天他一定赶回来,让他准备好祭奠用的东西。于是,从我出门后,陈伯就一直在门口等。可等父亲回来,他还没说完我的行踪,就被父亲打断,让他等会儿再说,就先走了。没过多久,阿彻便匆匆跑过来找他,说两人都出事了。陈伯赶到爹的书房,便发现爹倒在地上,婶娘倒在另一边。据阿彻说,是婶娘先毒杀了爹,再用爹的剑自刎而亡。”
      陆简知道自从二叔死后,婶娘便恨上了他们,所以才会对幼时的他说那些话,挑拨母子二人的关系。可他竟然不知道,她竟然恨他们恨到了这个地步,竟然不惜一切要杀了他的父亲。同时,她也知道这么做会牵连陆彻,所以选择了自杀,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只期儿子能在陆家平安地活下去。
      “她什么要杀你爹?”这是七七一直以来的疑问。
      “婶娘认为二叔会死,是爹的原因,当时若不是我爹带人将他逼上了绝路,他也不会带着二叔一起跳崖。”
      “不怨凶手,反怨自家人,真是……”雨若哼了一声。
      陆简叹了口气,继续说:“因为事关家丑,陆家封锁了消息。只说因病离世。婶娘身体本就不好,爹自娘亲去世后,精神也不大好,又不断操劳很少休息,积劳成疾也没人怀疑。”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刻意忽略了同样失去母亲的陆彻。等他想起时,陆彻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总爱把自己关在屋内,偶尔说起话来也总是尖酸刻薄。
      陆简又不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轻声说:“他当时也不过才6岁罢了。他母亲的所作所为又与他何干?我居然将怒火牵连到了他的身上,刻意地不去管他。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他走到陆彻墓前,抚摸着墓碑,再次陷入了自责的情绪中。
      “人应该向前看,总是回头,会迷路的。”
      陆简闻声一惊,看向说话的方向。雨若正看着他,继续说:“你已经迷路了。”
      “可是我无法不回头,假如我没有将家主位置让给阿彻的话,会不会……”
      “不会。”雨若断然说,“你必然会承担柳卿青逃婚的过错,也必然会将家主的位置给他,当然……”
      “师父。”七七走过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雨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她说的没错。因为你是你。”沈浪也走到陆简身边,“也正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们才成为了朋友。”
      陆简一怔,盯着沈浪。沈浪也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陆简露出一抹苦笑。
      “你说的对,因为我是我。”笑容逐渐扩散,盖过了一直弥漫在他脸上的愁容,“没错,所以我们才成为了朋友。”终于想通此节,弥漫在他心中的抑郁之情也一起消散,他的脸上回复了一如往常的平和的表情,眼神也同样的缓和。他回过身,再次跟安静沉绵于地下的人告别后,拽住沈浪的胳膊,说道:“走,南阳这片我熟得很。这次带你们好好转转。”
      他既然已经决定不再纠结过去,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沈浪走在他身侧,见他如此,也不由露出了笑容。他回头望去,看到七七正拉着雨若走在他们身后。雨若望着其他的方向,一脸的不高兴。
      “师父,你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我只是觉得这世上的傻瓜可真多,非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她顿了一下,小声的补了一句,“跟师父一样。”
      陆简说道:“那我可要多谢了。”
      “谢什么?”
      “家父曾说,秦川宅心仁厚、虚怀若谷,是少见的君子。能与这样的人并称,我不得道个谢吗?”
      “只可惜你只有傻的那一面与师父相似罢了。”雨若冷哼了一声。
      七七丝毫没有察觉雨若的不满,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我觉得陆大哥是个君子。”
      “你!”雨若瞪了她一眼,甩开手,“没想到收个徒弟竟也是傻的。”
      “等等。”沈浪突然出声,制止了几人的争论,“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了有一段路,离山脚也不远了。微风吹过,除了“沙沙”的树叶抖动的声音外,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声音。
      “救命?”沈浪最先听出里面的内容。
      陆简也仔细地侧耳倾听,突然眉头一皱,向着声音的来源掠了过去。
      “卿卿。”
      “卿卿?”七七看着沈浪,“是柳姑娘在喊救命?她怎么会来这里?”
      沈浪先是摇了摇头,又看着雨若道:“帮我照顾好七七,我去看看。”
      “师父。”七七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我们也去看看吧。”
      雨若小声地自说自话道:“有些人真不经说。”方才不过提了一句逃婚,现在便遇到了柳卿青。
      “师父,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俩远远地跟着就行,别离太近。会给他们添麻烦的。”
      七七认真地点头:“哦,我知道。”

      沈浪赶到时,陆简已经被三个身穿黑衣服的人给围住了,他怀里正抱着已经昏迷的柳卿青。而看这几人的穿着,沈浪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这几个人,或者是和他们穿着一样衣服的人。
      那三个人显然认识沈浪,脸色变了一变,互换了一个眼神。
      “走。”
      他们轻功极为不俗,只一瞬间,便已看不见三人的踪迹,仿佛从来未出现过一般。
      “卿卿。”陆简一直在呼唤怀中的人,可是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沈浪犹豫片刻,没有追过去,而是走到了陆简身边,问:“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见到我,似乎想告诉我什么。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晕过去了。”
      “你别着急,我们先找个地方将她安置下,然后让雨若看看吧。”
      “嗯。”

      客栈房中。
      “我不看。”雨若看着床上的柳卿青断然拒绝。
      她从城外刚见到柳卿青的那一刻,便沉下了脸。来到客栈时,她甚至都不愿意进这个房间,还是七七硬把她拖进来的。
      陆简深深一礼,以前所未有的态度恳求道:“我恳请你,救治她。”
      “不救。”雨若别过脸去,不理他。
      陆简再一次恳求道:“拜托了。无论你提什么过分的、无理的要求都可以。只要你能帮我救她。”
      “不救。”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她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终于将陆简惹急了,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不能将这种情绪波及到其他人身上。明明是能救治也需要你救治的人躺在这里,你却选择袖手旁观,这是什么样的一个大夫!”
      “我本来就是这样啊。你知道我的规矩。”雨若一脸的坦然。
      “所以,我不是答应了你,什么条件都可以?”陆简气急了,还只能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是我不救讨厌的人。”
      “讨厌?我记得之前……”
      “人的喜好是有变化的。”
      “好好好。我不求你。我就不信偌大个南阳,就没有其他大夫了。”陆简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步走向门口就要出去。就听柳卿青突然闷哼了一声,他脸上一喜,又快步折回了床边,轻声唤道:“卿卿。”
      但柳卿青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回答。
      见他这番举动,雨若冷哼了一声,离开了房间。
      两人争吵时,七七一直找不到插话的地方。她一脸担忧地看着雨若的身影从门口消失,又看了一眼沈浪,终于下定决心鼓足勇气说:“要不我来看看吧。”
      陆简想到她怎么着也跟着学了近两个月的医术,当下点了点头,让出了床边的位置。
      七七走过去,照着学过的那样,伸手搭脉。只一会儿,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怎么了?她怎么了?”陆简的脸色也跟着黯了几分。
      “这个……”七七犹犹豫豫地开口,“师父没告诉过我这个情况该怎么办?我还是去问问她好了。”
      陆简再一次追问:“到底怎么了?”
      “不好说。”七七说完,急急忙忙地跑开了。
      陆简想追上去,就被沈浪拦住。沈浪说:“如果还有一个人能让雨若改变主意,便只有七七。”他知道沈浪说得有理,叹了口气又坐回了床边,担忧地看着柳卿青。
      “你先陪着她。我去看看七七。”
      七七和雨若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沈浪一出门便看见了。
      “师父。”七七拉着雨若的手撒娇。七七的身材本就高挑,而雨若由于体内“韶华”的原因,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相比之下,竟比七七矮了半个头。因此,这个画面显得有几分怪异。但怪异中,又有一份说不出来的和谐。
      “你求我也没用。”雨若还是同样的语气。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嘛。你只跟我说过,面对有身孕的人一定要谨慎,要小心对待。可是你从未告诉过我该怎么办?”
      “身孕?”沈浪走了过去,一脸诧异。
      “嗯。滑脉很容易分辨的。”她冲沈浪说完,又转回头看向雨若,故意说,“我知道了,你肯定是藏私,故意不教我。”
      “才不是。”雨若立刻中了圈套。
      “那为什么?不说,就是我猜中了,就是你藏私。”
      “不是,因为,因为我也不会。”
      她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两个字七七一点儿都没听清。
      “什么?”
      “因为我师父也没教我啊。他因为某件事情,发誓不再诊治孕妇,所以,就没有教我。不然,你觉得为什么那一次,我是让你将解药给柳卿青,而不是自己出手?”
      七七疑问:“这样啊。可是师公为什么会发这种事?”
      “因为他没能保住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的孩子。”雨若用几乎难以令人察觉的声音说。她的声音太小,七七依旧没有听清,不过沈浪的眼睛却动了一下,似乎听到也明白了什么。
      “那怎么办?”七七苦恼道,“没想到还有师父也诊治不了的人。”
      雨若闻言一愣,转过头看着七七好一会儿,又看向沈浪,忽然问:“一般成婚多久会有身孕?”
      这个话彻底将沈浪问懵了。他顿了顿,才说:“这个……不好说。”
      听到这个回答,雨若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想了片刻,似乎有了打算,道:“既然这样,那就不能大意了。走。”
      “走?去哪?”七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找人请教医术啊。别人怎么样不关我事,但是你嘛,我还是要管的。”
      “啊?”
      不等七七反应过来,雨若已经拉着她的手跑远了。
      两人刚离开不久,陆简也推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
      “我想了下,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卿卿的身体不能拖,还是尽快找其他大夫比较好。”
      “已经有人去找了。”沈浪笑道,“而且找到的肯定医术不会差。”
      “啊?谁?”陆简愣住了。
      “你这次是怪错人了。雨若不是不愿意救,而是不会。而且这不会原因,还跟你家有关系。”
      陆简终于明白了沈浪的意思,但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就算会,她恐怕也是不愿意的。她说过,很讨厌我。”言毕,自怨自艾地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算了,都是上代人的恩怨,怪不得她……只要卿卿能得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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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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