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生还者》东方瑾

37、逃到哪儿？

　　逃，能逃到哪儿去？

　　笔直的马路变得破烂不堪，数不清的车辆横七竖八地挡在前方，无法通行，逃窜的人们更是挤在车与车之间的缝隙里。

　　他重新回到车上，放下驾驶座位，躺下来，闭目养神。

　　他是真的感觉累了，如今的他就像是如来佛主手里的齐天大圣，兜兜转转，始终逃不过的五指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身体虽然可以恢复如初，可精神的伤害是持续性的，最近他渐渐开始忘了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一睁开眼，深怕自己又死了，对声音额外的敏感，晚上整夜整夜的失眠，熬到自己实在顶不住才睡过去，反反复复的折腾着自己，干脆就这放弃算了。他不是什么故事里的主角，没有那么大的精神意志，不过是普通人，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他从一开始的庆幸到现在的厌恶，连死都不允许，这是多么残酷的事。

　　纵然想了很多很多坏的想法，但透过车窗看到那些人们不断地挣扎，他心里油然升起对生命的敬畏，他终究还是不想死的。

　　经过他一次又一次的努力，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轮回了，尝试着每次换个地方，认识不同的人，结果反复地死在11月16日早上，原因有很多，大致可分为，丧尸突然出现，被人背叛，还开发了一个新的死法，心脏麻痹，当时他躲在酒店里，门窗紧闭，没由来的心悸，剧烈的疼痛比被丧尸咬还要痛上几倍，完全安全的地方死的更难看。

　　再一次睁眼醒来，他对这附近愈发愈熟悉，游刃有余地在附近打转，规律摸索出来了，那都是用自己的生命来换的。在酒店那次后，他醒来没有抓住栏杆，反应迟钝，直接从天桥掉下去，人没死成，反而因为受伤倒在地上，全身瘫痪，就在他以为他会被过路的丧尸咬死，结果愣是看着白天黑夜交替，又冷又饿十分狼狈熬到那天早上死去，他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一遍，同样的结局。

　　到底还要他怎么样？

　　再怎么美好的风景看久了都会腻，更别说这风景一点都不好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被困在了此处，再找不出出路的方向，他真的要发疯了。

　　他踱步走在小区附近，比起以前一见到丧尸拔腿就跑，他学会了最快捷的方式，在快到死亡的时间，他选择自杀，一刀毙命。眼瞧着又到了这天，他依然没想出好的办法，思想也变得麻木迟钝。他望着手里的刀，思量着这次又失败了，在准备动手之际，忽地瞧见一个人影从远处出现，那一抹白色，似曾相识。

　　是谁来着？

　　眼皮不自觉跳动了一下，想起自己曾和这个女人有安全的待过一段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他所有记录里最长的一次，难道？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急忙迎了上去，拉住单梓的手。

　　“你？”对于陌生人的接触，单梓有些抵触，但后方那些追赶她的人，她不得不选择跟他一起跑。

　　没一会儿，两人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单梓气喘吁吁，不断地擦拭着汗水，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倒是心平气和的，直勾勾的盯着她。

　　“谢，谢谢，”单梓犹豫地开口，他的眼神令她有些不自在，总觉得，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傅思淼眼神一闪，不太记得当初他们之间是怎么对话了，好像她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害怕……”

　　“？”单梓以为自己自己听错了，错愕的抬眸。

　　“害怕……”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些许嘶哑，脸上漏出一丝不安，脸稍稍别过一边，拙劣的演技，让他心里羞愧。

　　“没事吧，你有没有那里不舒服？”果然，她如他所想的，走上前来安慰他，不过，还不够，她一会就要去上班了，该死的上班，他必须阻止她，让她认清现实。

　　“就刚刚，我看到了好可怕的事，”他细细的说着，把那些丧尸吃人的事情描述出来，说他这两天有多么的难过，吃不好穿不暖，夜里也没安全的地方睡觉，本来是解释给单梓听得，到后来说着说着，他心里愈发难受，声音也不自觉的哽咽。他太需要有个人懂他，明白他一个人被孤零零地留在原地，除了等待死亡，什么都做不到。

　　“你，你别哭啊。”单梓望着他那么高的个子，眼泪像开了阀门一样哗啦啦地流，一时束手无策，轻拍着他后背安慰道，“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会的，”傅思淼泪眼婆娑，看清了她手里的纸巾，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失态，不好意思的转身，用力地袖口擦拭泪水，鼻子依旧好难受，但向她哭诉一番后，心情莫名地好了很多。

　　“好了点吗，我这儿有纸巾，”单梓侧过脑袋，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而傅思淼悄悄地又转了身，愣是不让她看到。

　　缓了一下，傅思淼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她，单梓连忙打圆场，道，“其实我这两天发烧生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知道，手机也没电了，一醒来居然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还好，你活了下来。”她笑了笑，轻轻地抱了抱他，“太辛苦你了。”

　　闻言，他顿了顿，双手略微颤抖地回抱住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从他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暖，好久没有这种心安的感觉，在之前的轮回里，他走过了不少地方，认识了各式各样的人，他的每一次抉择，如同蝴蝶效应，上一轮他们是好兄弟，下一轮他们是敌人，那怕他们曾一起并肩作战了好多次，到后来还是被背叛了，

　　他很久没来过小区这儿，有些记不清她的样貌，现在他终于瞧了个清楚，寥寥几次的见面，她的眼神如一的清澈。

　　可走小区这条线，他们注定走不了长远，多希望时间就此停下。

　　“你还好吧？”单梓见他不知想什么都出神了，挥了挥手，道。

　　他想说还行，转头换了个说法，小声地道，“不，不太好。”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这儿也不是很安全。”单梓环顾了四周，顾思淼先前那番话，虽然听起来很离谱，可结合她先前看到的，心中逐渐相信他的说法，“要不，去我家坐坐。”

　　“！”傅思淼眉眼一挑，回想起他想尽办法得到她的房子作为庇护所，使了一些不好的手段，没想到容易就得到了。

　　“不过，那些丧尸可能在停留在楼梯口，你家住在哪儿，安全吗？”他试探性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单梓摇了摇头，道，“我家就在后边不远，C幢1806，发生这种事，还是待在家里更安全。”

　　“是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要牢牢的抓在手心。

　　虽然很不可思议，他们只是简单的聊聊天，时间竟然过得那么快，而他还活着，这个女人身上是有什么能力吗？可从她的谈吐，她就像是他遇到那些人一样，没有轮回的记忆。唯一的是，她对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事表现得十分惊讶，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理由，但还是不免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在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单梓难免慌张地四处张望，傅思淼瞧见之后，心中欣慰，她总算是相信了一回，上班哪有生命重要。

　　“你说，那些丧尸真的会突然冒出来吗？”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

　　“是的，”话音刚落，前方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呼喊着救命，把单梓吓了一跳，头也不回飞快地往前跑。

　　“等等，”他没有抓住她，顿时感觉不妙，急忙追上去。

　　当两人赶到时，一个女人正在一群丧尸围着，它们大口大口地咬着女人，女人想挣扎却挣扎不掉，看到有来人，伸出手朝他们呼救。

　　“救，救救我！”

　　单梓想过去，却被他拉住，他摇了摇头，道，“没救了，我们快点离开这儿。”

　　“不行，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单梓说完，甩开他的手，冲上去帮忙，顺便回头望了一眼，见他无动于衷，抿了抿唇，扭头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傅思淼眼神闪过一丝阴霾，神情麻木，她注定要死，这条线果然还是不行吗？

　　“你坚持一下，我很快救你出来，”单梓捡起附近的树枝，想着驱赶它们，可自己一人力量单薄，那些丧尸的力气出奇的大，见有活人出现，转身扑向她。

　　“啊！！放开，放开我！！！”她一个没站稳，被扑倒在地上，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双手死死地钳住她的脖子，一看，才发现是她刚刚想要救的女子，而她这时，已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她应该听他的话才对。

　　“好痛！”她脖子一热，不自觉地喊出声，努力地撑着身子往外爬，并朝傅思淼那个的方向喊道，“救我！”话一出口，她后悔了，而傅思淼好像也感应什么，转身对上她的视线。

　　两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远，她在那边被丧尸围堵撕咬，而他冷漠地注视着一切，无言相看。

　　她的眼里充满了后悔的泪水，害怕都写在了脸上，他不能过去，而她似乎也知道他不会去救她，于是不再大喊大叫，眼神无助地直直看着他，直到咽下最后那口气。

　　面对这样的生死，他早已习惯了。傅思淼拿起刀，锋利的刀刃，冰冷的触感，一闪而过的寒意，他回想起这一幕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