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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商铺 ...

  •   同一条街上的商铺,只有那一个铺位,不管开什么店都接连倒闭,不管是谁注资都肯定赔钱。迄今为止,已经先后送走了杂货店、理发店、书店、五金铺、美容工作室……以及两家网红奶茶店。

      还有三四家昙花一现的卖衣服卖彩票卖炸鸡的小铺子,因为规模太小,迭代太快,还没来得及被周围店家记住,甚至招牌都才刚挂上,就匆匆关门,所以没算进总数里。

      “肯定是风水问题,”花店店员振振有词地说,“咱们这一条街的,家家生意都很好,就对面那户,动不动就倒闭……肯定是风水太差!”

      “本地的老年人都说,早几百年前,咱们这条街上有金龙游过,财气旺得不得了;你看,一旺旺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上头动不动就扶持什么新区开发区……现在这里还是市中心,地段老好了!”另一人也跟着补充道,“我爷爷说了,是金龙游过的时候,有个小孩儿朝它扔石头——龙生气了,伸爪子往地上一挠,挠出个洞来,财气就都从那里漏走了!”

      “对,对面铺子就正好在那个洞上!”

      “……不对吧,我怎么听说的是,最开始在那儿开店的老板,是那个扔石头的小孩的后人,所以从那一代开始,卖啥啥赔钱?”

      池清看着两人从金龙讲到孩子讲到八字讲到风水,又讲到经济形势,又讲到昨天的营业额,同时例数了四五家先开张后倒闭的冤大头,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还一边说一边瞟眼朝她望,确认她在场,并且在听,不然这一番讨论就是白费。

      她看这俩人也不过二十来岁,三十年前这条街是S市商业中心的时候,他们俩怕是还没出生——那又在她面前装什么老土著?

      池清不管他们,拿了自己的花,朝对面商铺晃悠过去。她当然不懂什么“风水”,但以她路人的眼光看来,那个铺子和两旁别的店铺也没有什么区别:地段好,采光好,门前环境也干净空敞;而且紧挨着它的两家店生意还都不错——至少比起这条老街上其他的店铺来,算是生意兴隆。

      这么一家黄金地段的黄金商铺,怎么会莫名其妙开啥倒啥?而且就倒它一家?

      池清走到店门口站了一站,看到三四个装修工人正在忙里忙外,又打孔又钻钉子,手脚都很麻利,只是一个个吹胡子瞪眼的,似乎干得不太高兴。

      她想起刚才那两个店员说的话:装了拆拆了装,尽瞎折腾。

      怪不得,池清想。又是加班又是返工,换了谁,谁都不高兴。

      大厅里摆着几个已经搭好的柜子台子,但招牌还没挂上,暂时还看不出是卖什么的。池清又转头看看门口,一溜大理石停车桩排得整整齐齐,只是有两个桩位空了出来,人行道上的花砖也有被翻撬过的痕迹。

      这么一看……那两个空出来的桩,可能是被撞飞的。

      这就是刚才那个店员说,“青天白日的,路上一辆汽车突然失控,冲进店里撞死了人”的那件事留下的痕迹?

      池清又看了几眼,刚转身要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池清?”

      清清脆脆的女声,带着些试探的语气。

      池清循声转头,看到一个小个子姑娘站在旁边路灯下,正伸长脖子朝自己望过来。

      “你是不是池清……?”她又眯着眼睛,走近两步。

      “是我,”池清也朝她转过身去,同时迅速翻开脑内通讯录,“好久不见了,陆思甜。”

      被喊了的姑娘一愣,立刻扬起笑脸:“毕业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呀!”

      这是当然,池清想。

      她记得从幼儿园至今,遇到过的所有同学老师邻居街坊的名字和长相;换句话说,只要是在她面前报上过姓名的人,她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更不用说,面前这位姑娘,是与她相处四年的大学同学。

      “我还以为,像我这样不起眼的人,一毕业就被大家忘了。”陆思甜笑嘻嘻地说。

      池清想起当时在班上,陆思甜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长相成绩都是中不溜,说话轻声轻气,脾气温温吞吞,整个人就像沾着清水在纸上画出来的——只有个轮廓,看不出特色。

      女生们的小团体一起活动的时候,她不是今天跟着这一群,就是明天跟着那一群,但往往在哪儿都混不进去,最后还是一个人落单玩手机。

      确实不太起眼,要不是池清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恐怕也是想不起她来。

      只是多年不见,当年半透明的清水姑娘也出落得标致大方,说起话来清脆响亮了。她穿了身浅粉色的连衣裙,轻纱质地,在夜晚的路灯下,她看上去像被包在一团棉花糖里。

      “这些年你都在忙啥呢,就一直在S市?”陆思甜笑嘻嘻地说,“我记得当年,你还没毕业就被一家很大的出版集团招去了?那时候可羡慕死我了。”

      当年,传统媒体尚未日薄西山,文道集团正是鼎盛时期,别说offer,一般的应届生连面试机会都拿不到。池清也是经过几番努力,才为自己争取来了这么一份实习岗位。

      正因为知道自己得到的东西人人艳羡,所以她更不敢懈怠。进入出版部之后,池清发了疯似的干活,终于顺利转正,步步高升……直到——

      池清抿嘴,忍住一句丧气话。

      工作这些年,她最大的感触,就是一条小鱼就算再努力,再使劲地扑腾,也拼不过一波大潮,一卷浪花;你觉得你已经很努力很拼命了,上位者一句话,一个念头,就能让你前功尽弃。

      就像熊孩子伸出手指头轻轻一戳,就推翻了你花了一个月搭好的积木塔。

      偏偏苦处就在于,就算知道这种事可能随时会再次发生,你还是得继续努力。

      池清扁扁嘴:“是啊,一直在这瞎混——行业形势不好,熬过去再说。”

      陆思甜“噢”了一声,点点头,客气几句,视线又顺着她的手往下一落,看到那捧洁白的玫瑰。

      “男朋友送的花?”陆思甜狡猾地挑了挑眉毛。不管几岁的女孩子,总能被“男朋友”这类话题调动起八卦热情。

      池清一愣,刚要解释,想了想,坦然点头:“是啊。”

      总不能说是“为了施展魔法买的素材”。

      “那周末带着男朋友一起来玩呀,”陆思甜说着,伸手一指,“我准备在这里开店了。”

      池清又是一愣,她看着陆思甜朝前走了一步,踏上台阶,在店门口站住。

      就是那家“风水不好”“卖啥赔啥”“不出两个月肯定关门”的商铺。

      “这两天还在装修,暂时见不了人,”说着,陆思甜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笑嘻嘻地塞到池清手里,“不过这周末肯定开业——到时候来给我捧捧场嘛。”

      纸上印着许多花里胡哨的蛋糕饼干的图案,还有一排醒目大字“砂糖工坊——私房甜品屋,开业酬宾火热进行”。

      看样子,她是准备开点心店了。

      “……为啥开在这儿?”池清忍不住问了句。

      “这儿地段好啊。”陆思甜说。看池清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她又扁扁嘴,吐了舌头:“我也不瞒你,实话实说吧,这铺子的租金超便宜,跟这条街上其他的商铺比起来,简直就是不要钱——房东报价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

      通俗易懂,令人信服。

      池清还想说什么,店里的工人喊了一声陆思甜,陆思甜踮着小步跑过去了。似乎是返工的活又出了什么事,她看着工人指给她看的货架货柜,又是皱眉又是摇头,双方都不太愉快。

      看她挺忙的样子,池清和她打了声招呼,就回家了。

      当前时间是晚上8点,晚归的编辑小姐抱着她的白玫瑰和薰衣草上了楼,窄小的楼道里顿时充满湿润的花香。池清往日里并不在意这些花花草草,也不喜欢什么小摆设小装饰,用刘逸阳的话说,是支没有颜色的乏味的白蜡烛;今天可能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捧着花走了一路,池清觉得……可能屋子里放点点缀的小玩意,确实感觉不错?

      要不真去办张会员卡吧……?

      ——“池小姐。”离家还有一个拐角的时候,半楼上有人叫了她一声,带口音的普通话十分容易识别。

      “这么晚下班?”珀西瓦尔站在自家门口,正握着钥匙开门;他身上穿的高领毛衣,薄呢外套——今天也很怕冷。

      可能是最近混得比较熟悉,池清觉得他没过去那么容易脸红了,虽然只要多说几句话,实习魔术师还是会低下头,并且越来越低,仿佛在研读地板上刻的一整卷圣经。

      池清刚要回答,突然想起先前和陆思甜的对话,于是她嘴角一挑:“下班是早就下班了——不过跟朋友出去玩了会儿,刚刚回来。”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花。

      珀西瓦尔微微一愣:“这是你朋友送的?”

      “对呀。”一回生二回熟,同样的谎撒到第二遍已经坦然自若。

      对面的外国青年笑了笑,棕褐色的卷发在路灯下像一蓬松软的巧克力奶油。

      “如果是的话……那池小姐,你朋友对你有些不太重视啊,”珀西瓦尔说,“送人的花束,没有缎带没有蝴蝶结,只是随随便便地一捆——而且下面的纸还在滴水,看上去好像是本来打算自己带回家插花,但半路遇到你了,就随手送给你的样子。”

      听到这一句,池清下意识地一摸——果然,梗子上湿漉漉的。

      “……是的吧,”池清点点头,“这么一说,是有点过分。”

      “而且我也不觉得,你是下班后出去玩了。”珀西瓦尔说。

      “怎么,”池清一挑眉,“你觉得我没有朋友?”

      珀西瓦尔摇摇头。

      “池小姐是个对工作非常认真的人,今天不是周末,你肯定不会安排下班后的活动——这是其一。”

      说着,他伸手一指。

      “第二,你还挂着你们公司的工号牌。”

      池清一愣,脱口而出:“不可能,我下班前明明就——”

      她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几步下楼,走到她面前,然后伸手往她怀里的花束虚虚一抓。

      收回手掌的时候,他手里握着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虽然五官清秀,但眼神未免过于凌厉,甚至乍一看还有些凶。

      ——正是自己的工号牌。

      珀西瓦尔笑嘻嘻地把东西递还给她,虽然红着脸,但眼神十分得意。

      池清看出来了,这个人是在报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前门大街x2 的地雷,给毫无生活情趣的白蜡烛买花
    感谢 地瓜地瓜x17、央离x10、Fx10 的营养液,给白蜡烛的花浇水
    科目二没过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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