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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过去!现在!将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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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筋动骨一百天。
应辰这可不止是伤筋动骨,连筋都被抽了。慕江陵进来的时候,他正恹恹的趴在床上,原本打理得精细妥帖的头发也乱糟糟的,眼下一块乌青,看起来分外惹人心疼。
“还疼吗?”慕江陵把脸盆放在架子上,拧干了毛巾,熟练的给他擦脸,“今天也不想吃东西?”
“不想。”
“那算了。我刚去宫殿后面的仓库里转了一圈,你居然把财宝和粮食堆在一块,害得我到今天才发现。”慕江陵嘴上抱怨,手底下却轻得很,“你想吃什么和我说,仓库里面的东西还挺多的。”
应辰被温水擦洗得很舒服,眯起眼睛,懒懒道:“当然很多。都是我特地找来的。”他翻了个身,示意慕江陵给他擦背,眨巴眨巴眼睛,邀功道:“还有,都是你喜欢吃的。”
“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了要把我拐来这里?”慕江陵假装凶神恶煞道,“石门的封印不会也是早就设置好的吧?”
“外面太危险了。”应辰无辜道。
慕江陵心道果然,顺便翻了个白眼,转身搓了搓毛巾,准备替他擦背。背上的四个天谴符文已经消失了,光洁无痕,与其他地方看不出一丝不同。他手指抹过脊背,边擦边低声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天女魃,和你有什么仇?”
“那三天,我一直在外面,背上的四道符咒和雷云一起将我制得死死的,天道则一点点剥去我身上所有属于神明的东西。我不清楚它打算做到何种程度,也不清楚要多久,便暂且将你关在这里。”
慕江陵眼角一跳。不用问,肯定是痛得死去活来。
“所以其实你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活下来?”
“没有。”
慕江陵磨磨牙,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愤愤道:“混蛋!”
应辰:“!!!”
他疼得龇牙咧嘴,哑声道:“慕江陵……”
“凶什么凶?你凶什么凶?!”慕江陵把毛巾甩进脸盆,“你身上四道天谴都是因为我留下的,这种时候,居然还想把我置之事外?你把我当什么了?以为我的良心不会痛吗?还是会开心自己苟且偷生?”
应辰果断的中止了这个话题,皱着眉头,颓靡道:“我还有伤……江陵……”
慕江陵:“……”
从天女魃离开的那天算起,大概已经过了五日了。这五日当中,因为伤势过重,应辰没法再对自己施展各种威压或者强势举动,甚感郁闷,于是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撒娇,并且发现这个招数百试不爽,效果显著,非常好用。
慕江陵义正辞严道:“应辰我告诉你,这招已经对我不管用了……不管用……不管……呃……要、要我抱着你吗?”
“嗯。”
慕江陵认命的叹了口气,爬上床,让应辰枕着自己胳膊,然后运气灵力,顺着他的脊柱轻轻抚摸:“舒服些了吗?”
应辰厚颜无耻道:“如果再亲一下……”
“……”慕江陵别开脸,“那个,我看门外好像不是无归渊啊,是个别的什么地方,我不认识的。”
“石门通向很多地方。如果没有我的控制,打开后便是你现在看到的地方。我想要……”
“咳咳!你和天女魃之间的事还没说呢!”
应辰屡次被打断,满脸沮丧:“等等说。我想……”
“好了好了。”慕江陵把脸正回来,在他唇上轻轻贴了一下,调笑道,“心满意足了?”
应辰可疑的脸红了一下,又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道:“这个不算。”
慕江陵:“再嫌这嫌那我就把你从床上扔下去!”
应辰:“我和天女魃,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关于仙、神与凡人的立场有所不同,她就盯上我了。”
越说没什么,越有什么,尤其是神扰仙之修行法一说。话说半句藏半句,慕江陵心里像是有猫在挠,追问道:“我要听详细的!具体的!不要这种不清不楚的!”
“唔……神乃天地所生,仙乃人之所成,仙与神共享非人间之境。凡间曾经有这种说法流传,后来好像没有了。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慕江陵:“然后地盘有限,就产生了纷争?这么狗血的吗?”
应辰点点头,道:“我曾经……很喜欢凡人的。”
龙乃天地间祥瑞所聚,化形而生。凡人视之为图腾,顶礼膜拜。
人善智,有大智慧为圣,智之所极则为仙。
天地生神,唯有太古之初。而人飞升为仙,却源源不绝。
“太猖狂了!实在是太猖狂了!”
“就是!不过区区凡人,力量也不及我等,居然妄想平起平坐!”
“为何应龙要反对!他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
“诶哟~还不是被凡人膜拜久了,凡人这种东西~呵呵呵~诸位不必心焦,只要让那执迷不悟的蠢龙看清人心,或者干脆些,让他再也回不来~诸位意下如何?”
“甚好!此事就交与你去办!”
…………
“应龙,你竟然杀害夸父一族!非人间之境怎能容你!”
…………
“神明大人,虽说你助我们除去夸父一族,但……天女魃不依不饶,大旱降临,颗粒无收,还是、还是请大人离去吧……”
“请大人速速离去,留我族人性命!”
“神明大人……”
“大人……”
“我知道了。我走便是。”
…………
“若是应龙在下界安分也就罢了,可万一他洗净了翅膀上的污秽,某天回归,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待他犯错,便可除去……”
“不错。”
“什么?!应龙的踪迹消失了?!他竟然藏匿起来,莫非在筹划复仇?!”
百谷悠悠的喝了口茶,道:“诸位,少安毋躁。失踪便失踪,翻不出什么浪花来的。若是诸位信得过,由我来监视凡间如何?还有那遗失的十二枚问天镜,诸位要作何行动啊?”
非人间之境,既非人间,又何来黑白。
一场动荡即将来临。
从那以后,人间再无凡人飞升,成仙即成传说。
慕江陵听的瞠目结舌,戳了戳应辰的脸,喃喃道:“你……”
应辰握住他的手,道:“我?”
“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隐情。”慕江陵消化了一下,继续震惊,“你居然曾经替我们说话!你居然还有这种纯良天真可爱的时候!你不是、不是一天到晚‘哼。呵。凡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岁月……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应辰眨眨眼:“纯良?天真?可爱?”
“夸你呢!夸你!”慕江陵下意识的辩解完,又陷入沉思,自己是真的在夸他,瞎紧张个什么!他认真道:“和你比起来,轩浥尘真是个大王八蛋!那个王八蛋他要问天镜做什么?嘶——我是不是一直忘了个谁?谁……哦哦!李青崖……你把他弄哪去了?”
应辰:“……你才想起来?”
慕江陵理直气壮:“这不是太忙了吗?还有,那天他在水龙上把我拍下去的时候,好像不太对劲,你不会一生气就把他给……?”
“没有。”应辰道,“我让水龙送他去了丹霞山。”
丹霞山。
荒芜的流芳殿前,李青崖悠悠醒转,还没清醒,一只爪子就蹬上了他的鼻尖。
“什么东西……松鼠?”李青崖低头咳嗽几声,看着手里骄傲得尾巴翘上天的松鼠,总算想起了些事情。
那黑雾步步蛊惑,引君入瓮,危急关头一只松鼠从天而降:“吱!”
连青云台的寒冰牢都能来去自如的黑雾,居然吓得形也没了,只匆匆在自己额头上点了一下,便溜得无影无踪。
接着就是自己迷迷糊糊睁开眼,把某人一掌从高空拍了下去。
说起某人。
好像是特特地前来营救自己的。
李青崖:“……”
他对着松鼠自言自语道:“完了。”
松鼠颇有灵性的点点脑袋:“吱吱。”
李青崖兀自苦恼片刻,抬头望着四周熟悉的破败景色,唏嘘道:“原来师父他一早料到……算到了。他离开丹霞山,是去送死啊……若黑雾所言是真,师父死于青云台手,我又该如何自处?夹着尾巴逃跑岂是大弟子所为……或许……”
他沉吟,接着轻轻笑起来。
药谷。
段情展开来信,脸色惊变:“青云台被毁过半?神秘黑衣人重伤,与江陵一同跌落无归渊?怎么又是那个地方?!”
苏重九啧了一声:“真糟糕。黑衣人又是谁?”
“那黑衣人名为应辰,与江陵交情颇深。我们失散后,他大概一直与那人在一块。”段情放下信纸,“这消息可靠么?若是可靠,那江陵他……”
“你是在质疑天行道的情报网?虽然现在的天行道是不比从前,但那又如何?”苏重九敲敲桌子,冲着里屋喊道,“是吧,裴行?”
门帘应声掀了起来。
裴行握着一卷书,披着藏青色披风,略显苍白的唇微微抿着,笑意浅浅,连眼角的那颗泪痣也生动起来:“段情,你方才在说什么?”
段情:“……我没有。”
苏重九面无表情:“哦。你自己想象我对你该是什么表情。我累了,进去睡会。”
裴行望着晃动的门帘,摇头道:“阿九还是在意自己的封印。”
“你也要多休息。要不是运气好,药谷里有珍藏的七夜花蕊……即便如此,也要多注意养生,苏重九不是说过……”
“行了。”裴行顺手将书放在段情手上,“折寿便折寿,说的那样隐晦做甚?我大难不死,说不定还有后福,你却总是忧心。”
段情无措的挠挠头,又提起另一段:“你失去神志那段时间里,当真没有记忆?”
裴行倒茶的手一颤,垂眸喝茶,再抬眼,笑的意味深长:“没有。”
不思阁。
叶念念跪在巫马悠脚下,手边放着一柄剑。
“逆徒!还不起来!”
“师尊。”叶念念抖着瘦弱的肩膀,却异常坚定,“徒儿要出山。”
巫马悠头痛的扶着额头:“真真气煞本尊!你、你……得了孟庭深送来的这把剑后,是中了邪吗?闹得为师一刻不得安宁!你若出山,那为师做的这些事情,不都成了笑话?!”
叶念念抬头直直看着巫马悠:“师尊,青云台杀我不思阁百名弟子!师尊却一直装聋作哑,任由青云台将脏水泼在慕江陵身上!徒儿既然无意中得知此事,又拿了这把红尘剑,便无法坐视不理!”
巫马悠被挑破一直掩藏的痛处,暴喝道:“住口!你又能成什么事?!看看段情,本尊一时心软允了你去救他,结果呢?!啊?!”
“师尊。”叶念念伏在地上,深深的磕了三个头,“有些结果,或许会事与愿违。但若无所作为,本心难安!念念从未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还望师尊成全。”
“你、你……”巫马悠手指颤了半天,气的直哆嗦,终于化作一声无奈长叹,“去吧。去吧!传令下去,即日起,叶念念继仙主之位!谁敢对你的境界说三道四,本尊自会出手清理!”
“是,多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