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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浅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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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楠望着窗外皓月当空,轻轻叹了口气,只怕,今夜一过,这天下,这安定城,将是另一番模样。
只是竟没想到,经纬阁所查资料,丞相苏政之四女,只自小体弱多病,养于深闺。却谁知,是个不施粉黛,不爱罗钗,谁人又能将个江湖混子与相府姑娘联系在一起?
难怪京中贵女之中,从未有人见过此女,她竟是化名苏鱼在这安定城用鱼半仙混的风生水起。
狗吠已歇,山中一片静谧。
夜色深沉,户牖早已关紧。
屋内熏香袅袅。
赵渊走至床畔,见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子中,已经熟睡,脸上涂抹的乱七八糟的都已擦去。
解开了每日束起的如瀑秀发,散落在被衾之上,手中紧紧握着的玉衡散落在被衾之上,倒是将受伤的小脚露了出来,她身上还是穿着白日的青衫早已皱巴巴。
看着月色中沉静的小脸,眉头紧蹙,眸眼紧紧闭,没了白日里的偶尔的张牙舞爪,也没了拍马屁时那谄媚精灵,此刻,倒是格外乖巧。只不知做了什么梦,竟已是泪水,打湿了小脸,口中呓语连连,“不……不要……”
赵渊上前,轻手轻脚坐在了床榻尾侧。
另一只手,抓在了他的衣襟之上,紧紧攥着,有轻微的呜咽之声,赵渊静静地凝视了一会儿,一瞬不瞬,感觉心口处,若有似无的顿痛。
外露的玉足,清淤肿胀处,夜色中视物能力,小巧精致,指甲修剪的齐齐整整,只除了脚踝处那一抹让人生厌的清淤。
赵渊自怀中拿出玉露膏,轻手慢慢将那一只小脚,放置自己腿上,涂抹于上,再轻轻一圈圈打散。
恍如对待稀世珍宝般,眉眼之下一片晦暗不明。
玉露膏清凉消肿,有奇效,涂抹时,怕也是有几分疼痛,梦中的人似乎极力想挣脱开这手中的束缚,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可却因房中燃了焚香,如何都醒不来。
西厢房的闺阁,谢芝蓉起夜,对外间唤了声,“嬷嬷,可是师兄来了?”
孙嬷嬷见她起来,特举着烛台进了内间,“殿下方才来的,吩咐了不让打扰。”
“姑娘润润喉,再接着睡吧!”孙嬷嬷放下烛台,便倒了一杯温水,端了过来。
“倒是不知这苏琬毓为人何如?嬷嬷阅人无数,瞧着如何?”谢芝蓉起了兴趣,午间时分,黎淮突然出现,让她去救一人。没说缘由,三缄其口,她表已猜到七八分。
“老奴瞧着是个心明眼亮,亮堂的。”方嬷嬷接过空杯,放起,将前半夜,那撑起露出的户牖小缝关上,下半夜,山中清寒。
“师兄身边群狼环伺,也不知,她若是选了这条道,可走得下去。”谢芝蓉靠在榻上淡淡道。
她从小便知,师兄的心头,有一人,如光似芒。便是天下间,卧虎藏龙的经纬阁,便是为她而设。
只不知这份痴情,那人可会懂?
别似她一般,痴心东流。
心头那人,何日方能回头注意到,她一直等在原地,不曾远离。
六月入暑后,日日暑气见涨,山中的瓜果都送来了此间,连冰块只怕都紧着这里的在用。虽如此,却也没有大张旗鼓,只每日悄悄送了许多新鲜蔬果,新鲜水灵,各地朝贡。
大把大把的补品运了来,檀溪山的私厨,方嬷嬷这几日每每研究着食疗补法,就连这玉露膏,都是一盒难求,千金难求。
她倒是跟着一同沾了这些个口福。
这才短短几日,经纬阁,朝中,早便是大动干戈,师兄已开始另一番布局,只怕不久之后,这位坐在她面前还一无所知的娇客,便名震天下。
方嬷嬷切了冰凉降火的西瓜,用冰块镇着,此刻,屋外暑气正盛,蝉鸣聒噪。
苏鱼觉着这谢芝蓉真是个好心肠的,不仅救了她,还供她吃,供她住,倒是跟着享了很多口福,
就是谢鸿儒都是每每瞧她几眼,她也看不出是何意,倒是偶尔给她布置些课业,刁难她一番,因那些个课业都是关乎些朝堂,她不好妄议。
每日里只敷衍了事,草草交了卷。倒是谢夫子几日见了她,横鼻子竖眼睛的,怕也是知晓了她为女子之事。
几日相处下来,苏鱼发现谢芝蓉会的很多,且不骄不躁,倒叫苏鱼有几分赏识,惺惺相惜之情。
有一个大儒的爷爷,虽不在父母身侧,却博古通今,见识不俗,从书斋之中,便能瞧出主人心性如何。
内间一副燃藜图,画中老人著黄衣,拄藜杖,叩阁而进,夜色暗中独坐诵书,老人乃吹杖端烟燃,因以得见神仙,此画可真是劝人勤奋读书。倒是与她所见一般的闺阁女儿不同。
案牍上的瑶琴,焚香宝鼎,五彩玲珑木板,五彩销金镶嵌宝的贮书处,最令苏鱼感兴趣的,倒是那些个画本子。
“这些画本子,乃是师弟们,隔几日,我在山中,很少外出,看这些书,多知晓些当下时下流行话题。”谢芝蓉微微羞赧。
彼时,方嬷嬷在侍弄着汤水,卢芹见苏鱼这两日恢复极快,才两日便已消了肿。
“已消了肿,过几日便能行走如常了,只怕你憋了这些个日子,都快憋坏了。”谢芝蓉轻轻咬了口手中的冰镇西瓜,清凉爽口,内心叹道,这师兄送来的冰可真及时。
只是让她日日看着人。
前两日未能下地,此刻苏鱼正趴在户牖前,望着窗外炎炎烈日。
骄阳似火,院中几丛疏竹,在烈日下晒得竹叶,卷卷的,屋外蝉鸣噪噪,日光炎炎。
她倒也没那般无聊,看看话本,躲堂上清净也是好的,倒也能跟方嬷嬷聊上几句,这几日旁敲侧击一番,方嬷嬷对七年前之事,却是避重就轻,不愿多谈。
太子讲学在即,前院早已鼎沸之势。倒是有不少公卿名仕,下了拜帖要来探访谢鸿儒。
院外来来往往了几拨人,但大多是被拒之门外的。
谢芝蓉这日在书房练字,将一手簪花小凯,写的是格外大气,苏鱼瞧着对面座前练笔的谢芝蓉,不禁感慨道,“蓉儿姐姐这手字可真是飘逸俊秀,都言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倒是在蓉姐姐手中,多了一丝柔情,多了几分丰腴。”
“你快别打趣我了,倒是你这一手小楷也是赏心悦目的,可是用左手习得?”谢芝蓉起身拿过苏鱼的字端详片刻道。
“算了,我右手字丑,就谢夫子每每瞧见我的字,都恨不得在我身上戳两个窟窿来。”
“苏府里可是没请学究或者是去私塾吗?”安定城中的官宦家的姑娘公子们自小便会请学究来开蒙,女儿们尤是,因这每一年的女选,谁家不希望拔个头筹,给自家姑娘挑一门好亲事,安定城中对姑娘们的女学究可是当下的流行呢。
“请了,我没资格去。都是大哥每日带我,我那一手烂字,以前可是被大哥日日批,让我静心练习,可我是个左撇子,他却让我用右手,用不惯,就老耍脾气,如今右手的字还是像鸡爪子似的。”
“那你大哥如今不压着你练字了?”谢芝蓉将写满的宣纸放于一侧,又铺展开一张新的来。
“他不在了。”苏鱼垂眸,眼底一丝失落。她右手的字便再也无人问津,管她写的有多烂。
谢芝蓉一脸歉意,“我……非有意。”她却是未曾想到,倒是听闻苏丞相府上有四位公子,只下意识以为是那个的嫡子苏辙。
苏鱼将写坏的纸条搓成团子,丢弃于案牍上,“无碍,已过多年,我觉着他从未离开,一直都在。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
二人正此间,有丫鬟进来,禀道,“姑娘,忠勇侯府的老太太跟宁国侯府的大娘子来了,说要见见您!”
“忠勇侯府,他家府上倒是走动很少,何以来此做什么?”谢芝蓉放下手中狼毫,狐疑地瞧向一边的方嬷嬷。
“哐当”一声,方嬷嬷手中的瓷碗砸在地上,滚了几番,面如酱色,“姑娘……姑娘只怕是今年女选。都道那宁国侯府的大娘子是出了名的红娘,只怕这忠勇侯府是打上了姑娘您的主意。但老太太亲自登门,只怕对姑娘是志在必得。”
“侯府老太太是长辈,快请!”谢芝蓉又何尝想不到呢,但长辈入门,必无闭门谢客之礼,且还是忠勇侯府的老太太,一品诰命,虽这些年忠勇侯府渐渐没落,与她爷爷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谢芝蓉与方嬷嬷相携而出。
书斋内便剩下苏鱼一人,拿过手边的画本子,百无聊赖地翻阅着。
忽想起前年一事,忠勇侯府,忠勇侯府,总觉有些熟悉,忽想起那忠勇侯府的世子不是已经有两个子嗣,一男一女,她还见过的。
可是为何此时将主意打在了谢芝蓉头上,世子妃之位,蓉姐姐又怎会在乎?直接拒了便是,依蓉姐姐的条件,这京畿之中,簪缨之族,岂不是任意挑选,方嬷嬷为何这般惊慌?
不行,她得去瞧瞧到底有何猫腻。
【太子慕鱼记】
世间沉浮,曾经沧海。
七年离索,无人知。
不知曾经回眸那眼,是执念,是心动。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只道,岁月眷顾,终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