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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情偏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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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生之意乃是百年后,我便是一抔尘?”苏鱼正想着要如何化解这个膳食间引入的关于,便听耳畔又荡进沉沉的声音,透着股戾气。
抬头便撞入那深如墨渊的眸眼中,冷冽,肃杀。
不寒而栗!
苏鱼只觉自己双腿都是瘫软,浑身力气被抽光,额间冷汗涔涔,眼观鼻鼻观心,她虽是瞧不出此人眸底深处,心之所想。
可大朔臣民可是非常在意生死,最忌巫蛊之术,更何况诅咒之言,而她此刻所言,往小了说,是诅咒朝中重臣,往大了讲,是当面说你这个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之人,死了还不是一抔尘土……细丝极恐!
她今日方知,此人特么一人间杀器!还是个瑕疵必报的!竟是回回挖了坑给她跳,跳死人不偿命!
转瞬间便可大杀四方,为何她当初还只以为是个金大腿!
这书童第一日,便是这般惊心动魄么!
不就于崇文楼不小心撞了一下,如此这般报复于她……那她那晚好似还咬了他,是不是得被啃回去?连骨带肉!
心内不断暗暗腹诽,这书童做不得,做不得,可那个潭溪山书院的院志,咫尺之间,触手可得呀,她费尽一切心机,不就是为了查当年之事,如何就不能忍辱负重?昔年有成汤被囚夏台,文王被困,孙膑,司马迁有腐刑之辱,圣贤尚有忍辱负重之度量,她如何就如此吃不得苦了?
遂在心头不断默念忍、辱、负、重!
“主子……嗝……这您可就歪曲了……嗝……若说这凡人,主子可是那天上月,如日月星辰,亘古……嗝……永恒,如何就是一抔尘了”
一句话,竟是硬生生蹦出了好几个嗝,苏鱼哀叹,连她准备这一番言辞,都生生打了个折扣。
“哦?”赵渊只动几筷,便停止汤匙,“那依苏生之言,苏生百年之后又为何?”
不是说受惊会制止打嗝么,她这已经,连连受惊,心脏负荷不够,供氧不足了,为何还没有停下打嗝声!
入夏后,这天气便没个准信儿。
方才还是一片艳阳高悬,此刻,便是阴云密布,天霎时间,便暗了下。
只一道白光劈下来,紧跟着便听远山之外,雷声轰轰,雷雨之兆。
苏鱼正要回禀“嗝……在下卑贱——” 忽一近雷,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倒是将她的打嗝给治好了,“自是一抔尘了。”
“这一道惊雷甚奇,竟是止了嗝。”
“雷雨瘆人,更会害人,自然会惧怕了。”苏鱼近日来对雷雨天气,很是不喜。
此时,赵渊一挑眉,起身撑开西窗,负手而立于窗牖前,一袭风雨从窗内灌了进来,打在了苏鱼的脸颊。
苏鱼一个哆嗦,抬眼便见窗外逶迤山脉,密雨纷纷,远山倒似云遮雾罩,笼罩在一片雨帘之中,风摇树曳。
“苏生叹气可是因那雷劈之人?”赵渊幽幽地瞧了她一眼,这一眼,只瞧得苏鱼时惊心动魄,窗前之人,任由风雨吹打,也毫无在意,好似早便对此司空见惯,只那脸上的表情越发意味深长,好似要从她身上瞧出什么来。
遂暗暗一惊,他何以知晓?上次雷雨,因丙字班一民生,竟在雷雨之天,站在,竟是被劈死,可苏鱼知晓,那是被人构陷,因是民生之子,也未激起什么波澜,白白就这般陨落一条性命。
她后来悄悄问过仵作,乃说身上带有金属兵器,只为,苏鱼便猜至,可众人纷纷皆言,雷神一怒,乃天降大祸,此人为。她偷偷探访了几日,却无一所获,只得作罢。
庆历十一年春日,那一场因地壳运动而起的地动,她的亲哥哥苏衡,便是如此这般,被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遂以火祭天!
即便正义迟到了,但她不会让其缺席!终有一日,此事要天日昭昭!
哪怕前路一片渺茫,哪怕倾尽全力也无法善终,但所有事,只有试过,才不会有悔意!
“前些日子打雷,只是想到上次雷雨之天,雷劈死了个丙字班民生,与在下有几分点头之交,算是个可怜人,青云无路,是个苦楚之人,只鸣了几句不平,便不知何故被雷劈死。叹气只希望这天地之间浩然正义,在窥见天光时,不会缺席。不然这世间枉死白骨,冤屈何诉?”
赵渊回眸,似笑非笑打量了一番此刻的苏鱼,唇角微微勾起,“倒是小瞧了苏生煽动人心的能力。”
似是讥讽,又似警告,苏鱼也不知他到底何意。
赵渊负手而立,任由风雨打湿青色缎袍,片刻道,对着苏鱼幽幽道,“站过来!”
只三字,在寒风惊雷之中,放大声了几分,更是多了冷厉。
苏鱼不知道这人发的什么疯,好好的内室不待,非要跑到什么窗牖前任风吹雨淋,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得梗着脖子,慢慢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至窗前,这人哪里是个初见时那般好皮相,只以为是传闻所言的翩翩儒雅君子,简直就是一黑心黑肺的瑕疵必报的!
又一道惊雷劈下,苏鱼因入夏后,每日便只穿长衫,而她今日还是穿了个月牙白的!
此时渐渐被窗牖飘入的雨丝打湿,苏鱼怕露出破绽,遂双手交叠放置胸前,只装作瑟瑟发抖,暗暗祈祷道可不能弄湿胸前。
她袍子穿的宽大,且这些日子来她胸前的小包子越来越鼓,每日束胸时,更是隐隐发痛,她不敢裹得太紧,生怕晚上睡觉之时碰疼,那便是一夜都难以好睡了。
“苏生胸前是有何宝贝,竟捂得如此紧,不若让我也瞧瞧?开个眼界也方是好的。”
他的声音微凉,伴着雷雨之音,却字字清晰,带着难以抵抗的迫人之势。
而于苏鱼,却不蚩为一道灭顶之雷!
随话音而落的,是一只温热的手,细腻,轻轻的触碰在她的发顶,然后一路而下,轻轻滑过脸颊,拨开她耳畔散落碎发,指尖微凉,指尖所过之处,却如火灼烫……
【太子小剧场】
崇文楼。
雷雨之天。
“叹气只希望这天地之间浩然正义,在窥见天光时,不会缺席。不然这世间枉死白骨,冤屈何诉?”
那一道声音温软,有力,却字字诛心,敲打至孤的心头。
竟与孤心头那一道声音,渐渐重叠。
小骗子,以鱼半仙被百姓熟知,王贤岑推荐一民生,助破获多起大案,常年混迹街头柳巷。
只为何那双手,如此白皙细腻,竟与孤往日所见不同?
那一瞬间,孤竟有种难以置信的错觉,小骗子便是她。
孤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