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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前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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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找到庄溯尘的方式,和云应舟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她当时在大厅里看见林岭之后,就一直关注着他们一行人,试图找到机会上前搭话,把之前收到的求援传递出去。但没等她想到理由摆脱紧跟着她的那两个云天宗修士,林岭和涂青崖已经上楼去了,只剩下庄溯尘一个独自留在大厅里。

      她看出庄溯尘只是筑基修为,似乎也不是小玄山弟子,怕招惹到云天宗会给他带去麻烦,不敢直接向他求助。她养的那只鸡不知是碰巧、还是察觉到主人的烦恼,故意跑来招惹云应舟,虽然当时没能成功制造出什么机会,被拔了尾巴毛估计也是意外,但误打误撞地,就这么让林婉找到了联系的方法。

      起初林婉没认出云应舟就是庄溯尘的猫,是那个小玄山修士追上楼去时,她还待在楼下安抚自己的灵兽,看见庄溯尘上楼去时怀里那团毛茸茸的白色东西不见了,这才联系到了一起,然后追随着羽毛上的气息找到了房间位置。

      那时在门外敲门和询问的也不是林婉本人,而是她的一个花瓣化身。后来也是这个化身散作云应舟他们看见的那股粉色烟雾,从门缝里钻进来又变成了信纸。正因如此,他们才没听见脚步声——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脚步。

      这是林婉所在的百花宗的一门秘术,她修为太低,化身只能维持很短时间来不及交流,准备起来还十分麻烦,况且她不仅担心庄溯尘受到牵连,也担心庄溯尘得到消息后反而向云天宗出卖她,最后才弄成了化身送信试探、信上语焉不详藏着求援和约见暗号的麻烦流程。

      但林婉这样千方百计,并非是为自己求救、想摆脱那两个纠缠不休的云天宗修士,而是为了另一件事。

      她之所以将求援的目标定为小玄山,就是因为小玄山一直以来致力于清扫妖邪的做法,让她相信如果小玄山得知这件事情,一定会插手去管,哪怕其中可能还涉及到云天宗。

      “我们是十天前路过那个村庄的。”林婉说。她说话时始终关注着四周,声音也压得很轻,在周围嘈杂的人声中不太容易分辨,好在庄溯尘和云应舟耳力都不错,还能够听得清楚:“我因为修法关系,能感应到植物的状态,那个村子附近的植物感觉很奇怪,有些像被鬼气侵蚀后的样子……那里应该是云天宗庇护之下的地方,我把发现的异常告诉了他们,他们就说一起去探查。”

      在此之前,林婉虽然不喜欢那两个云天宗修士的性格,对他们的人品同样看不太上,但从未怀疑过他们会与魔修、妖邪有什么关系,发觉异常后自然不会想隐瞒。他们在那个村子里住了两天,没有直接发现什么“妖魔”,林婉觉得村庄里的人过于虚弱,好像人人身上都有过多的伤痕,对待他们——主要是她这个外人的态度也很可疑,但同行那两个云天宗修士“探查”过后说没有问题,林婉也就相信了。

      直到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偷偷塞了片树叶到林婉手里。叶子内侧用指甲划出了痕迹,像是字迹,但那些字太过潦草、树叶又被揉过,林婉当时没能看出上面写了什么。还是她后来又找到那个女孩询问,才得知了她想传达的内容。

      有“坏人”威胁着这个村子……

      村民们身上那些伤口是自己划的,因为他们被要求给“坏人”提供血液。不肯合作或想向外求救的人有的被直接杀了,有的身上长出了奇怪的东西,发疯至死。剩下不敢反抗的村民,不但时不时要被取血,还有一个姑娘被强行掳走了——就是那个向林婉求助的女孩的姐姐。

      那片叶子属于当地一种俗称“青灯笼”的树,树叶会包裹生长成球体的形状,像个灯笼,放在水上又可以像小船一样漂起来。这对姐妹从前常玩一种游戏,在灯笼内划出各种痕迹,放进村边溪流顺水而下。那姑娘似乎是被困在了山林深处的一个地方,她用这种方式求救,漂流下来的青灯笼被因想念而依旧每日到溪边去、独自玩耍的妹妹捡到了。

      林婉瞒下了女孩的求助,没再告诉那两个云天宗修士。因为他们之前“没有问题”的断言、女孩对他们畏惧的态度,种种细节都令林婉生出了怀疑。离开村子后她试图找借口和那两人分开,想回去村庄自己探查或者去向别人求助,却发现可能女孩的求助还是被察觉到了,那两个云天宗修士后来一路都将她盯得死死的。

      所幸只是怀疑,那高个修士又怀着某种“怜香惜玉”的情绪,加上她曾故意透露过自己宗门有种死后能传递消息回去的秘法,不然或许就不是虚以逶迤,而是直接将她灭口了。

      听林婉讲完这番前因后果,庄溯尘首先问她的问题是:“你是怎么确认‘坏人’是魔修的?”

      第一个问题就将林婉问得愣了愣。“因为……”她迟疑着,似乎在组织语言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思维里存在的想当然的部分,最终承认道:“这个其实是我猜测的。那些‘坏人’会到每个村民家里去取血,还掳走了村里的女孩子,我觉得妖魔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更像魔修的做法。”

      林婉说完后想了想,又纠正道:“也不一定是‘那些’。我听那个小女孩的描述,她好像只见过村民变成怪物,但没亲眼见过‘坏人’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一个还是好几个。而且她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说话表达得还不太清楚。”

      “不过,有一个怪异之处是我亲眼所见——那些村民虽然身体虚弱,但原因应该不是饥饿,而是失血。大家都很空闲,小孩整天玩耍,没人忙着干农活,田里的庄稼却长得很好。他们也不养牲畜,那两天我们吃的肉食都是从山里打来的野兽。”

      林婉说到这里时好像感觉不太舒服,估计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吃了奇怪的东西:“我原本还只是怀疑,但那两个云天宗的睁眼说瞎话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了。我想……他们可能和占据那个村子的‘坏人’有关系,一开始主动要去探查,也是故意做做样子想混淆视听。”

      她没有说“云天宗”,只说那两个人,宁愿只是他们私人的做法,而不是整个宗门内存在什么隐秘。整个修真界最大的宗门,暗地里却和魔修或妖魔牵扯在一起……她不敢想象这种事情。而且,要是她窥见的是这么了不得的大秘密的话,云天宗是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庄溯尘也是同样的想法。“那你现在可能很危险。”他问林婉,“你那个传递消息的秘术是真的吗?”见林婉点头,便直白地说:“他们让你活到现在,可能不是准备放你一马,而是在等能应对这种秘术的人过来处理你。”

      林婉的面孔被帽檐内侧垂下的薄纱挡住了,除了点头摇头之类的动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静默了一会,才发出一声苦笑,低低地说:“从我发觉那片林子不对劲的时候,我就没有视而不见的选择了。那可是鬼气侵蚀的痕迹……就算会卷入危险,但我身为修士,享用着这方天地给予的灵气,若不用这力量去保护世间生灵,又为何要修炼?”

      因为语气的缘故,她话里似乎不仅是在阐述自己的信条,还带了些别的意味。云应舟这次好像听出了其中深意,在庄溯尘脑海中出声求证道:“她这是在拿话堵你吗?就是说如果你因为知道了这件事,也被卷入危险,你也不能怪她,不然就不够格做修士?”

      庄溯尘“嗯”了声,不知是肯定了林婉的话、还是对云应舟的回应。林婉偏过头注视着他,这种尚未确定对方态度便先出言敲打的做法,很容易让原本立场相同的人也感到不爽,庄溯尘却平静地回道:“如果你不仅自己这么想,还认为别人理应有同样的觉悟,那何必在做出这种举动的时候心虚?我若为此生出怨念,说明我本非同路人,让这样的人不得不贡献力量,你该当做成就才对。”

      林婉没应声,似乎又被庄溯尘说得有些呆住了。云应舟将庄溯尘的话在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才理清他的逻辑,他拿爪子戳了戳庄溯尘,悄声道:“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想管某件事,把你这个陌生人拖进了危险,然后要是你觉得不高兴,她反倒还应该高兴?”

      ……为什么听庄溯尘说的时候好像还挺有说服力,被他这样一总结就变成了欠揍的感觉?

      当然,发现疑似魔修危害村庄的事情,想把消息传递出去,和一般的多管闲事还是差别很大的。虽然林婉刚才话里有话的态度让云应舟不太喜欢,心想她凭什么一副自己做得一定有理的样子?但比起她来,好像还是庄溯尘的想法更加可恶——可怕?一点。

      “不然就别这么做。”庄溯尘说。

      他是在回答云应舟,不过因为出了声,被林婉当做了是在对她说话。林婉刚才提及自己身陷险境时,都没流露出畏惧的情绪,此刻却不自觉地抱起了手臂,好像觉得很冷似的。

      “抱歉……我不该妄加揣测的。”她小声说,声音里带着歉意,虽然云应舟觉得她完全搞错了重点——她好像觉得庄溯尘是本性同样嫉“恶”如仇,才会在被质疑的时候感到不悦,刚才那些话则是为了讽刺她。

      庄溯尘的形象就这么莫名奇妙地变得高大起来,云应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人类的思维还真奇妙,能对一种举动做出许多种弯来绕去的解释,再对一种解释进行许多种不同的理解;虽然属于同一个种族,个体之间的思维差距有时却比不同种类的妖族间更大。

      “还是多考虑一下以后要做什么吧。”庄溯尘没再解释,而是道:“你注意不要透露曾向别人求援的事,我会找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小玄山的。”

      其实,庄溯尘心里觉得林婉看似考虑了很多事情,但都是些细节,比如求救会不会牵连别人……更重要的问题却没想到。比如,既然那村子在云天宗管辖的范围内,要让小玄山出手去肃清,肯定不会像她想的只要说“那里可能有魔修”这么简单。

      小玄山面上还和云天宗有合作呢,没有充足的怀疑整个云天宗的理由,让得到这个消息的小玄山修士相信并重视,他们更有可能的处理方法恐怕会是将其转告云天宗,让云天宗自己清理门户……如果云天宗真的有问题,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刚出山就碰上这种事情……庄溯尘觉得若是确定要接过传递消息的责任,就得做得周到些,不能随便传到了话就算了。不过这些考虑不适合在这里说,林婉也不用知道,他便没有说出来。

      两人站在圆台边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不适合再继续交谈下去,林婉不放心地让庄溯尘小心云天宗,又向他道了谢,然后谨慎地关注着四周情况匆匆离开了。庄溯尘又在交易会逗留了一会,带着云应舟到各个摊子前都转了转看,没发现别的需要且买得起的东西,便也准备回去了。

      顺带一提,那灰袍老头摊子上的碎块果然没能再卖出第三块……

      回屋路上没碰上什么可疑的事情,到了屋内关上门,云应舟从庄溯尘怀里钻出来,落到地上,使劲抖了抖身上在袍子底下被揉得乱七八糟到处支棱的长毛。庄溯尘怀中一个热源突然消失,一时还生出了一种空落的感觉,他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和瓷杯倒水,心里还在考虑着之前林婉所说的事情。

      云应舟从庄溯尘对面跳到了桌子上,看着他问:“如果云天宗真的找上了你,你要怎么办?”

      “看情况吧。”庄溯尘说,“只是那两个修士,就想办法干掉他们;是云天宗修为更高的其他人……那就说明林婉撞破的这件事确实牵扯很深了,我想第一肯定是先逃命,然后……就去小玄山直接找涂青崖吧。”他拿着那柄内有涂青崖一缕神念的小剑,这个信物除了是参与入门测试的资格,想和涂青崖当面说话应该还是能实现的。

      受到威胁的反应不是“算了不管了”,反而是“看来得更重视”……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庄溯尘这样的“小人物”估计会是他们最讨厌的存在吧。云应舟这么想着,又说:“其实,你要考虑那么多做什么?随便找个小玄山修士,把这件事转告过去,后面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负责不就得了。要是他们自己决策错误,或者被混进了间谍,那活该他们倒霉。”

      庄溯尘将杯子拿在手中转动着,慢慢地说:“如果我为了某个目的做事,最后却因为别人的判断失误而没能达成这个目的,那会让我觉得……非常地不舒服。”他看了云应舟一眼,把杯子拿给他,“你渴不渴,要喝水吗?”

      云应舟说:“猫舔过的杯子你以后还想用吗?”

      庄溯尘眉梢微微一挑:“你不先嫌弃这是我喝过的杯子吗?”

      云应舟被问得一愣,然后几乎要蹦起来地叫道:“这么理所应当的事情还用说吗!”在他恼羞成怒的叫声中,庄溯尘一边敷衍地应着“是、是”,一边把那两块从灰袍老头那里买来的焦黑碎块拿出来放在了桌上。“好了,别蹦了。”他说,“来看你要的东西——这是什么?妖兽被烧焦的肉吗?”

      “什么我要的?是你要的。”云应舟甩了甩尾巴,没好气地说,“那老头没见识,说什么被天火烧死?那火是从妖兽体内烧起来的,燃烧的就是妖兽自己的血液。这种状况非常少见,我们叫做‘妖血返初’,绝顶倒霉的倒霉蛋才会遇到……妖血大部分都会被烧掉,剩下来的一点点就藏在这种碎块里面,被称作‘金焱髓液’——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用的、最好的淬炼体质的东西之一。”

      他绕着两个碎块走了一圈,挨个嗅了嗅它们,疑惑道:“喂,你听见心跳声的到底是哪一块?”

  •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发现情况比我做设定时想的复杂好多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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