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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115.2 ...

  •   “等等,等等……”云应舟爪子扒着庄溯尘的衣袖,“别提着篮子过去了,那个守门人肯定要检查的!”

      比起到时候被问“你篮子里装的什么”然后掀开毯子看,让庄溯尘直接抱着或者自己走、过去时多几个人看到他身上毛白一块绿一块秃一块的惨状,似乎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至少不会显得他好像已经伤重到残废要死了……

      “你还真在意这种事情啊?”庄溯尘口吻像要忍不住笑了,“受伤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而且这样别人更认不出你是云狸了,不是挺好的吗?”

      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照着云应舟的意思把他抱了出来,把那个并没派上多少用场的篮子藏在了灌木丛下。手臂移动时,云应舟背上的伤口没避开被蹭到了一下,他忍着痛轻吸了口气,心里腹诽:受伤明明就是最丢脸的好嘛……

      受伤代表着弱小,狼狈意味着遇到难以渡过的险境。姿态优雅、漂亮干净是强者的特权与特征,尤其在妖兽之间这是一条通行规则。云应舟就从来没想通过:为什么有的人类会把破衣烂衫、不修边幅当做是某种“高人”的象征啊?明明“把自己弄得邋遢”这种事情根本一点难度都没有。

      云应舟卷起尾巴,瞥见一撮被草药汁染成深色的毛,赶紧眼不见为净地转开了目光。他趴在庄溯尘的手臂上,忧愁难抑地长长叹了口气,忽然看见从医馆后面转出了两个熟悉的人影,不由又直起了身子,“哎,那边两个人是——?”

      从另一条路抵达医馆的那两人,不是他昨天才去探视过的张红玉和侯季明吗?

      两个外门弟子的模样看起来都不太好。张红玉依旧是昨天那样心事重重、一脸忧虑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侯季明的状态则糟糕得让云应舟都有点吃惊:他脸色青白,眼眶底下涂抹着浓重的阴影,让张红玉搀着他的胳膊,一副已经虚弱到要走不动路的样子。和昨天见到他时那种虽然苍白、又透着某种异样兴奋的状态相比……云应舟忍不住想:这简直像是某些乡野村民特别津津乐道的、“被妖怪吸干了精气”一样的表现啊。

      云应舟和庄溯尘现在所处的位置还挺隐蔽,那两个人没有发现他们,张红玉半扶半拖着侯季明,也没有直接往守门人那里去,而是在环顾片刻后选定了一个站在空地边缘的修士作为目标,朝他走了过去。因为距离和角度的缘故,云应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看到几句话过后,双方似乎达成了共识,张红玉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从那修士手中换到一个木牌,这才匆匆带着侯季明往门口那里去了。

      云应舟看明白了这一番动作。“难道那些人都是卖牌子的?”他小声问道,庄溯尘只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不赞同还是不知道。那守门人板着一张神情严肃的脸,倒是对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交易视而不见,从张红玉手中接过木牌检验了一番,便如常放他们进去了。只是那卖掉了牌子的修士并没有离开,依旧待在原地,像是还在等着什么……

      ——还是那片空地上有什么?

      笼罩着天空的浓云移动了一段距离,一线阳光从新出现的缺口漏下,正好擦过空地边缘。云应舟隐约看见,光线中有什么在浮动,似烟尘、似波纹,轻盈地回旋飘荡……

      “看墙角边的花纹。”庄溯尘突然说道,“地砖、爬山虎、树篱——那是个阵法。”不等云应舟找到他说的花纹在哪里,庄溯尘已经迫不及待般地从树荫下走出,径直往空地边缘走去。

      接近之后,云应舟终于看到了庄溯尘所指的“花纹”——就是寥寥几根纤细的灰色线条,涂抹在深灰的石砖上,乍一看就像是无意剐蹭出来的痕迹,被指出来后云应舟仍没看出什么名堂。倒是凭借着对植物的敏锐,云应舟察觉到墙上爬山虎的生长轨迹有人为改变的痕迹,这才隐约摸到了所谓“阵法”的存在。只是……

      “你有感觉这里有什么不同吗?”云应舟向庄溯尘求证。

      庄溯尘没回应,他似乎忘了他过来是为了看病的,直接路过门口走向墙角,蹲下来开始研究那些纹路。云应舟探头越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发现那个守门人偏头瞥了他们一眼,紧绷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并没有要过来阻止庄溯尘研究的意思。空地上也有人注意到了这边,距离他们最近的恰好就是卖木牌给张红玉的那个修士,他盯着庄溯尘的背影,露出了……像是看傻子一样忍俊不禁的表情。

      云应舟对那人亮了亮牙齿,那人的注意力被引到他身上,然后莫名笑得更欢了。这人自己才是傻子吧……云应舟不想搭理他了,小心地扭身缩回了庄溯尘怀里。庄溯尘刚用指尖隔空描摹了一遍花纹的走向,像是才反应过来云应舟提了问题,应道:“现在没有,这个阵法还是在未启动的状态。不过看这边通路里残留的灵气痕迹,上一次启动应该距离不久——”

      “没错。”一个声音在他们头顶上道,“这是医馆的‘静息阵’,每两个时辰启动一次,下次就在大概半柱香后……那边那堆人就是在等这个。”

      云应舟和庄溯尘一起抬头,看见一个脸色苍白、模样病歪歪的瘦削青年不知什么时候接近的,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拐角边的一棵树上,笑看着他们。

      “外面这些符篆和阵法线条都做过伪装,你直接研究它们是研究不出什么来的。”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不知怎么却能让人听得很清楚,慢吞吞地道:“要不要我介绍几本适合入门的书给你看,庄师弟?”

      ……这人谁啊?云应舟不悦地想:莫名冒出来就一副“我们很熟”的样子,说话还这么讨人厌。他正这么想着,那人目光转到了他身上,随即眼睛一亮,站直了身子道:“哟,一只小花猫。”

      若不是庄溯尘的手不动声色地一把捏住了他后颈的软皮,云应舟此刻已经扑出去了。他从喉咙里发出低沉愤怒的咕噜声,那仿佛故意要讨人厌的家伙则以戏谑的目光注视着他,直到庄溯尘移动手臂挡在了他们之间。“原来是为了伪装吗?”庄溯尘像是没发现怀里小猫都要炸毛了,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惊讶,“难怪和标准模型差得有点多,我还以为是为了装饰美感的考虑才改动的。多谢这位……”他往那人法衣袖口的纹饰瞥了一眼,“……百器楼的师兄提醒。”

      “百器楼的师兄”挑起了眉,没纠结称呼,先问了一句:“你看得出是什么标准型?”

      庄溯尘没直接回答,他松开摁着云应舟的手,深思熟虑般地在空中画了几条线,将墙角纹路、地面花砖、爬山虎和周围树篱组成的那个云应舟只能勉强看出形状的“阵法”分割得七零八落。“百器楼的师兄”眉毛挑得更高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觉得有趣的表情。

      “不错嘛,庄师弟。”他道,似乎还故意在称呼上加重了点语气,“我听说你是野路子入门的,没想到进步得还挺快。”

      说的话意思似是夸奖,内里则带着些说不明的意味。云应舟却突然消气了,他默默地缩在庄溯尘怀里,仰头看见庄溯尘对话中暗示恍若未觉,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云应舟觉得这表情的挑衅程度远超刚才听见的那句话——状似诚恳地道:“师兄谬赏了,其实都是没什么难度的东西。”

      “百器楼的师兄”的微笑变得有点僵,他和庄溯尘像是都在等对方先开口一样对视着,直到有人在他们侧后方憋不住笑出了声来。

      云应舟莫名觉得这是刚才看着他们傻笑的那家伙,等庄溯尘转过身去一看:果然猜得没错。“百器楼的师兄”脸上凝滞的笑容终于彻底崩裂了,跟着裂开的还有他刚拗着造型出场时那仿佛矜持淡泊的气质。“笑什么笑?”他恼火地道,“你这人到底是站那边的?”

      “我?我看热闹啊。”那人边说边持续发笑,乐不可支的样子,看着庄溯尘道:“庄师弟很有趣的样子啊……”不等他把话说完,庄溯尘朝他礼貌性地笑了一下,随即摆明不准备再配合他们玩下去了,自己转身就走。

      这时候云应舟也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实际没有恶意,估计就是想开个玩笑,最好能让庄溯尘问出“你们怎么会认识我”这样的问题。换个好脾气的人估计也就配合地问了,然后正好能顺势交个朋友;碰上庄溯尘这样对“玩笑”缺乏容忍度的脾气,场面眼看变得尴尬了起来。

      那个偷听还发笑的人发现庄溯尘要走,“哎”了一声,一边说着“等等”,一边身形晃动,身影刹那虚幻起来,仿佛烟柱被风吹得一飘,再度凝实时已经跨过数丈距离拦在了庄溯尘身前,伸手便朝庄溯尘肩上抓去。

      庄溯尘脚下步伐轻轻一拧,不避反进。他刀在鞘中,空手还抱着猫,身上气息涌动起来,却令周围一下子跌入了肃杀的深寒。云应舟睁大眼睛,视野中一切动作仿佛放慢下来,看见面前那人面孔上的笑意一点点隐去,眉头逐渐皱起,换做真切的严肃表情,他本来要往庄溯尘肩上按的那只手往回收去,而庄溯尘并指如刀,沿着一道仿佛精心设计过、简洁至极的轨迹挥臂斜劈,一举撕开了他们之间的空气。

      “撕拉”一声轻响,好像真的有什么被这“一刀”斩裂了开来。与庄溯尘面对的人身形闪烁着连退,退出五六步后终于停下,之前脸上的笑意早就完全消失了。庄溯尘稳住脚步,两人对峙般面对着静立,比起先前那次玩笑般比拼耐性的对视,此刻的气氛才是真正变作了凝滞。

      半空中一片树叶晃晃悠悠地飘下来,落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实际上只有半片,断口处十分光滑,是被凌厉的刀气切断的。那位“百器楼的师兄”刚才靠过的树干上,悄无声息间多出了一道半寸来深的清晰的刀痕。就算原本觉得自己玩笑开过了而心怀歉意,在被如此毫不客气、近乎直出杀招地对待之后,惊吓也带出怒火了,立在庄溯尘对面的人脸色阴沉下来,压抑着道:“你——”

      一声猫叫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话。云应舟从庄溯尘臂弯里钻出脑袋,顶着一头到处支棱的乱毛,朝那个主动挑衅活该吃瘪的家伙露出两颗小尖牙,耀武扬威般地又长长地“喵——”了一声。对面那人拧起眉头,看看云应舟,再看看抱着猫、皱着眉紧盯着他,表情像在说“你还要怎样”的少年,再度开口时只说了“你们”两个字,随后的话就直接扭曲成了一声呛笑。

      被他们抛在身后的那个“百器楼师兄”原本也已经摆出了戒备的姿势,到此时又松懈下来,对着自己不着调的同伴翻了个白眼。那人朝庄溯尘摆摆手,带着变得无奈起来的表情让开了道路。

      “出手还真凶……庄师弟,你不会是为了给猫出气吧?”他盯着云应舟身侧那片染了色的毛,云应舟戒备地换了个姿势,引得他表情又有了崩裂的趋势,“我真不是在笑你,小猫,我就是看你们这对挺好玩的……那家伙也是,他说话就是那个腔调,可不是故意要找麻烦。想搭个话闹成这样,真是对不住了。”

      他边说边往回走,经过庄溯尘身边时顿了顿,盯着云应舟的脑袋蠢蠢欲动,最终在云应舟的怒视和庄溯尘冷漠的注视中收敛住没有伸手。“小猫还挺会护主的嘛。”他像是不撩一下就不舒服一样笑着道,云应舟冲他眯起眼睛,努力用一只猫的表情表达出鄙视的含义。

      “真的不是故意要找麻烦?”人已经从身边走过,庄溯尘冷不丁地出声问道。

      被问到的人脚步顿住,转头看着庄溯尘,过了会突然笑了。“我们确实不是来找麻烦的。”他将“我们”这两个字稍微加重,仿佛意有所指。然后他不再多说什么,朝庄溯尘点了点头,拉着终究没能让庄溯尘问出“你怎么知道我”或者“你是谁”的问题,只能作为“百器楼的师兄”退场而显得悻悻然的同伴走开了。

      云应舟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这两人怎么回事……”他嘟囔了一句,想起那人之前的话,又不高兴地转向了庄溯尘,“谁说你是为了给我出气才下狠手——你就是根本不懂‘收力’这回事吧!刚才要是真打起来,你想怎么收场?”他就算生气都只想伸爪子挠人,不会弄出风刃招呼过去的,庄溯尘就差没真的拔刀了!

      ……他不是觉得没真拔刀,就是“客气”的表现吧?

      庄溯尘的手指埋在他颈部的长毛里,勾起指尖轻轻挠着,云应舟坚持对这样的“讨好”举动不为所动,继续瞪他。庄溯尘低下头来,带着像是对什么感到惊讶意外的表情,问云应舟:“所以……你刚才那样,是故意在打圆场吗?”

      云应舟也想对他翻白眼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他没好气地道:“小玄山可是不允许擂台以外的同门相斗的,你想害我一起被执律使抓?”

      庄溯尘不明意味地眨了眨眼,突然抬手,在云应舟脑袋上用力揉了几把。云应舟被他手掌推得朝一边歪去,正恼火得要叫起来,从庄溯尘身侧瞥见空地的方向突然像被阳光照亮了,一股温和的波动传递了过来。云应舟很快反应过来,顿时忘了庄溯尘的“冒犯”,赶紧伸爪推他:“喂,那个什么‘静息阵’好像启动了——”听起来那应该是某种有好处的东西,而因为刚才庄溯尘研究墙角图纹、还有和那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冲突,他们已经走到阵法的范围外面了。

      庄溯尘抱着他转身,往回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还弯腰把云应舟放回到了地面上。云应舟不明所以,见庄溯尘一边转身走开,一边暗暗给了他一个压下手掌的手势,只好茫然地保持不动,隐蔽在因行人往来践踏而有些凌乱的草丛中。他注视着庄溯尘走向了路上一个正朝医馆这边过来的人影,那人步伐虚浮,倒是真有几分神魂受损了的样子……庄溯尘到了那人身边,和他搭了几句话,随后显得很热心地帮着搀扶了一把,加快速度往此刻正光芒浮动的空地走去。

      ……嗯?庄溯尘是这样好心助人的性格吗?

      云应舟满怀疑惑地又等了一会,直到庄溯尘送完了人,又独自返回来接他。他抖掉身上的草屑,在庄溯尘俯身时跳回到他怀里,一句“你打着什么主意”没问出口,庄溯尘已经主动将手里的东西朝他展示了一下。

      第一眼云应舟还没发现不同:不就是木牌吗?本来就有的东西,特意再给他看什么?等注意到牌子上的序号似乎不一样了,他才意识到庄溯尘趁着刚才搀扶别人的肢体接触时做了什么。

      “你……”云应舟瞥着那个对牌子掉包的事一无所觉,已经给守门人看过牌子、进了医馆的人的背影,跳过对庄溯尘“手法”的感叹,心虚地压低了声音,“你干嘛要把牌子换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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