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15、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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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不会是生气了吧？

　　不想让庄溯尘一起涉入危险、决定把敌人引到张廷旭那里去的时候，云应舟没来得及想到这一点，只想着不管张廷旭愿不愿意救他，反正白冰原弄坏秘境的话就一定能让他发飙……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倒是把剧情中那些主角定下行动计划、同行者自作主张陷入险境、主角去把人救出来后随即宣告分道扬镳，或者干脆不管救人直接自己走人的事情一件件都回想了起来。

　　一旦事情牵涉到自身，庄溯尘就会想要将主动权握在手中；一旦队伍中出现任何导致计划额外变动的不安定因素，就会被他干脆利落地直接剔除出去——云应舟起初为了想对付他仔细琢磨过剧情，发觉庄溯尘仿佛根本没有那种通常讲彼此要互相扶持的“同伴”概念，而是只分为愿意配合他行动计划的“合作者”，与会造成阻挠应及时清除的“敌人”；相当不近人情的是，拖后腿的队友在他那里是属于后一类的。

　　当时总结出这一点时云应舟还感叹过，照这样看，任何自己长着脑子的东西恐怕都不适合和主角做同伴。也就是庄溯尘奇迹般的真的每一次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而他的队友每一次试图阳奉阴违都会把事情搞砸，才会显得好像只是主角倒霉遇人不淑的问题……可是，既然一切过往经验都证明主角总是对的，身为同伴是否就应该对他有足够的信任，无条件地听从他才对呢？

　　听起来貌似有点道理，但事到临头又怎么控制得了……云应舟心里默默地想。他知道“剧情”里的庄溯尘在处理问题从未失误，他甚至还知道庄溯尘讨厌同伴自作主张，但是回到那个面临危险的时刻，他依旧会忍不住犹豫：如果这一次就是例外呢？陌生的敌人，从未发生过的事件，现实会有无数种可能，再多既定过往的证明也承诺不了未来。谁能永远不犯错误……如果就是这一次呢？

　　……剧情里那些没有按照主角的计划，决心相信自己判断的人，在把事情搞砸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吧。

　　云应舟恍惚地想着，他能感觉到庄溯尘正在一片昏暗中注视着他，却一直没有说话或过来看他。他原本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张廷旭不是确实来了吗？要是没有他拦住敌人，庄溯尘能不能带他逃走还是未知数呢。

　　现在在一片静默中，他却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心虚了起来，特别是在回忆起了庄溯尘替他挡住了那一下神魂攻击的背影、以及抱着他穿过树林时顺着面颊流下的血痕之后。他先是想闭上眼睛装睡，过了一会实在忍不住，只好装模作样地——实际也不全是装的，因为他身上确实哪里都痛——轻轻呻|吟了几声，假装刚醒过来，然后虚弱地道：“怎么这么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本意是想装得可怜一点，让庄溯尘不忍心现在就对他发火。结果真正开口，他的声音不用装都能把自己吓一跳：听起来像是快要断气了。神念传音当然不会因为喉咙肿胀发炎而变得沙哑，但会因为受损无力而变得飘忽不稳、断断续续。一阵撕扯般的剧痛降临到混沌的思维间，不似肉身能够逐渐习惯伤害并对痛苦麻木，神魂却会因破碎变薄而愈发敏锐难以承受。这回云应舟痛得都没能哼出声，他用力蜷起身子咬紧牙关，试图靠着这些实际的触感来抵御虚无中的痛苦。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庄溯尘从桌边起身走过来了。他先去动了下放在床下的什么东西，听声音可能是个香炉，周围那股明明是烟、呼吸起来却带着晨露般清新凉意的草药香气变得更浓郁了，云应舟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其实抚慰效果更好的是识海深处的那个契约链接。当云应舟将注意力集中于感受它的存在与脉动时，拉扯着神魂的疼痛就会像被忽视了般变得微弱一点，真正潜埋在血肉中的不适也会跟着钝化。他不知道这是确实存在的某种愈合作用，抑或仅仅是安慰性质的幻觉，不过，只要能轻松一点都好……

　　一只比印象中稍嫌沉重的手落到他头顶上，拢着他的耳朵往后抚了一把，庄溯尘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你睡了大半天，还不算太久。”他低声道，“之前你好像一直在做噩梦，张牙舞爪的……是梦见什么了？”

　　“是吗……我现在都难受死了，做梦时倒有力气张牙舞爪？”云应舟昏昏沉沉地道，“噩梦……我忘记了……”他依稀还能感到一些黑暗的片段在思绪背面浮沉，但都晦暗混乱到分辨不出内容。只是……噩梦的话，也只可能是差点落进人类修士手里的那段经历了吧……

　　醒着的时候他很少特意回忆起那些事情，就算想起来也至多带来一种讨厌的情绪。或者说他刻意遗忘了细节，就像把厌恶却丢不掉的东西锁进箱子里，虽然看到箱子时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却不会像再亲眼看到时那样反应剧烈。只有在无法控制思绪的梦里，那些火光、符咒蓝光和血迹斑斑的白色皮毛才会被梦中的暗流带回到他的眼前，让他重新置身于那个恐惧无力的时刻……云应舟从那个箱子上移开目光，感觉到箱盖在黑暗中缓缓地合上，将里面的东西重新封锁。

　　他不想对庄溯尘提起这些。任何一点都不。

　　庄溯尘没有固执地打探下去——也是，总不能别人都说不记得了，还要逼着非得回忆起来吧。不过云应舟总觉得一旦他有意识地想要隐瞒起什么东西，就绝对、必然会被庄溯尘敏锐地察觉到……他赶紧转移开注意，以免越这样想越让心虚不安的反应变得明显。庄溯尘用手指轻轻梳理着他背上的长毛，他的动作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即使在黑乎乎的环境中依旧准确避开了那些受伤的地方。云应舟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没等他仔细去感觉自己身上的毛怎么好像变少了，庄溯尘以一种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的语气开口了。

　　“我有件事情想要问你。”他慢慢地说，“你那时候没来和我汇合，自己跑到枫林里去了……追你的东西很危险，你没办法独自处理，也不确定张廷旭值得信任，为什么还是不肯让我帮你？”

　　来了……云应舟心中哀鸣了一声。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庄溯尘必定要纠结于这个问题。虽然庄溯尘的语气听起来不凶，也没有显得特别不满，但不知为何就是让云应舟有点想打哆嗦。他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庄溯尘的手慢条斯理地追着他的动作，手指始终贴在他后颈上——指尖凉凉的，也不像昏睡时隐约记得的那样温暖。

　　“我……”云应舟心思转动寻找着理由，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是做得挺好的嘛……你看，要不是我引他到了张廷旭的秘境旁边，你直接碰上他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说出这句后云应舟反倒更心虚了——如果庄溯尘回答他诸如“我本来设想了二十六种应对方案，真正碰面后筛减到三种，任一种都不会像你这样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的话，他要怎么反驳或解释才能显得不像是强词夺理？

　　庄溯尘并没有这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声音突然更加低沉了下去，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我很担心……”他用耳语般的轻声说，“要是我来晚了怎么办？再挨一下那种攻击，你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我就算死掉也牵连不到你，你要死了才是我该担心的……云应舟没有把心里冒出来的这句话说出口，一是这完全就是嘴硬赌气的说法，显得很幼稚；二是……庄溯尘那句“我很担心”还在他耳边，其中并无掩饰的关心感情让他有种坐立难安般的古怪感觉，以至于就算嘴硬也说不出开头那么冷漠的话。

　　“我也……我也担心……担心你打不过他啊。”云应舟很不自在地说，“我又不知道你能抗住神魂攻击……”其实这点他倒是能预料到的，他是没想到白冰原会来这招。“你生气了？”他小声问。

　　庄溯尘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他语气听起来是真的不解。

　　云应舟的声音更轻了，“因为……我没信任你……？”他说得小心翼翼的，怕庄溯尘被提醒反而生气起来。

　　实际上这有什么好怕的？庄溯尘就算生气——先不提他有什么好气——他又不会做什么。他和剧情里主角的那些队友不一样，他们之间可是有契约的，庄溯尘又不能把他撇下不管……说起来，就算不管他了，不是也没什么吗……

　　云应舟脑子里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团浆糊，思绪变得稍微复杂一点就继续不下去了。他给自己翻了个面，仿佛是习惯性地用爪子抱住了庄溯尘的手腕。“我头好痛。”他不高兴地埋怨道，“那个该死的家伙居然用火烧我……你是不是又剪我的毛了……”能够隔绝痛苦的困倦恩赐般涌上来，云应舟迷糊地越说声音越轻，“不许……再剪……丑死了……”

　　庄溯尘突然俯下身，姿势像要抱住他似地将嘴唇贴近了他的耳朵，“为什么不信任我？我都会处理好的。”他低声道，口吻如同再度给出的承诺，“下次再遇到危险的时候，直接用链接向我求救就好了……今天你都没有求救，是我听到了你在害怕。我也怕……”

　　他停顿了一下，未说完的半句话消失在了唇边。云应舟太困了，没有注意到这值得在意的一点。他忘记了睡着后还有噩梦会来，只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到能够暂时隔绝疼痛的睡梦中去。庄溯尘的呼吸贴在他覆着薄薄绒毛的、薄韧而冰凉的耳背上。“我不想再这样了。”他说。

　　云应舟隐约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别的意思，但他现在脑子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了。他只是本能地感受到了某种沉重、紧绷的东西，某种他并不想在庄溯尘的话音里听见的东西……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为此艰难地对抗着渴睡的冲动，从疼痛和困倦的夹击中勉强拉扯出了一丝清明。

　　“你是说……以后我再自己跑掉，你就不来找我了？”他嘟囔道，半是故意胡搅蛮缠、半是真心有些不安，忍不住张开嘴一口咬在庄溯尘手腕边上，威胁似地轻轻磨了磨牙，“那我下回一定记得把危险带去给你……”

　　别想像对你抛下的那些“拖后腿队友”一样对我置身事外。云应舟这么想着，疲倦混乱了现实，幸好这句话没来得及真正出口他就困得没声了。

　　眼睛闭上的瞬间，他感到了一丝恐慌，仿佛又窥见了暗处噩梦那蠢蠢欲动的獠牙；但这丝恐慌随即也被黑暗吞没了，他身不由己地往更深处沉了下去，也没能听见庄溯尘在片刻沉默后低声回应的那句“不会的”。

　　只有链接隐约的脉动，应和着他的心跳、和身畔隐约可闻的另一个心跳，仿佛在梦里依旧牵系着他的一根微微发亮的线——让他感到很安全。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收回去，云应舟终于在平静中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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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庄：我是不是有可能要黑化……
猫：你要黑化？？？
庄：没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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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目前心态更有问题的是猫，不知能看出来不
主角很难黑化的，他会及时自省调整，最多有时思路比较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