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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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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我们每个人不是都有两个心脏吗?秘密的那颗心脏就蜷伏在那颗众所周知、我们日常使用的那颗心脏背后,干瘪而瑟缩地活着。
——《巴别塔之犬》
米诺斯醒来时身旁床铺里是空的,伸手一探,被褥之下没有温度,人应该已经离开了一段时间。
他记起似乎在刚睡着不久后,半梦半醒中听到些动静,睁眼确认时正巧看见伯爵赤裸上身,从衣柜中取出烫好的衬衣,长发还未来得及束起,窗外的天空也没有亮色,只有蜡烛的燃烧暗淡照明,伯爵白皙的皮肤泛着暖光,在明灭的烛火下肌肉凹线的阴影性感异常,紧实的腰线转眼就被布料所遮盖,逐渐扣起的衣扣将胸腹也掩蔽,单手钉上袖扣和整理衣领的动作优雅漂亮,举手抬足之间自成风流。
他甚至为此吹了声口哨。
想起这一段,米诺斯懊恼地将脸埋入羽毛枕内,脑子不清醒时果然容易干蠢事。
被口哨声唤起注意的人拿下衣架上的外套,走近床铺,轻声的安抚:“再睡一会,还早。”
吻落在额头上,魔咒般蛊惑,扫在脸颊上的长发带着夜晚未褪尽的凉意,米诺斯抓住那只支撑在枕侧的手,懒洋洋地问:“去哪?”
“今天上午有国王召唤的议事,我要回凡尔赛一趟。”
只是随口一问,他对答案并不关心,依稀见人吹熄蜡烛离开房间带上门,才又睡过去。
从巴黎过去凡尔赛差不多两个小时,早餐时管家特意来汇报,伯爵早上四点便已离开,骑马走的。
“马车呢?”米诺斯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一边问,他记得昨晚还停在院子里。
“停在外面,殿下吩咐留给您用,还有一队近卫军作为护卫。”管家的神色有些奇怪,米诺斯迟疑了几秒,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又没沾上什么污渍。
公开挑战禁止同性之爱的教条,必然会成为教会攻击的目标,但教会暂时不会和王室翻脸,所以这份压力会落到他身上,也是雅柏菲卡提前把建立宪兵团许可给他的原因,在他没有足够力量之前,马车和护卫队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态度,代表两人在同一战线上。
抵达法院后,那些新来就职的贵族眼神闪烁,有些冒失地问候,有些视而不见,米诺斯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作为从特鲁瓦回来的元老,他的权力和资源理所当然在这些新人之上。
办公室里还有一人在等候,随意地坐在会客处的沙发里。
“你这个踩着时间点来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马克西米连问。
“你对此有意见?”米诺斯说。工作是将自由交付于责任,换取社会地位和金钱,而生命又不是只有责任。
“你的自由。”抱怨归抱怨,但不是干涉,马克西米连耸耸肩,“占用你一点时间,如果你能把放在律法上的心思拿一点出来看向凡尔赛,我也不会特意来一趟。”
“赤字吗?我没有兴趣。”
“是政治关系。六月王储去世,巴士底狱事件后,凡尔赛一些贵族坚决反对国王的决定,已经自行离开国土,其中就包含阿图瓦伯爵一家。”
到底是心软,雅柏菲卡就不该放他们离开,这都是随时会反手捅刀的隐患。米诺斯撇撇嘴,没开口。
“王室原本的继承顺序应该是王储,王储的子孙,王储的弟弟,国王的兄弟,国王兄弟的子孙。”
“当国王的子嗣未到可以辨别是非的年龄时,优先由国王的兄弟继承。”
“假设现在的国王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第一顺位继承人就是普洛因伯爵,你的雅柏菲卡。即使是国王指定了小王子为继承人,按照王室的规矩,雅柏菲卡也会成为摄政王,掌控王权直至小王子成年。”
“皇家警察已经被取消编制,由法院替代接管治安,凡尔赛只剩下近卫军一只军队。”马克西米连的语气沉了几分,“可以说如果雅柏菲卡愿意,他就会是僭主。”
马克西米连的一连串话语让米诺斯烦躁,像是拷问他的理性,那段每隔不久他就会翻出来审视的记忆,放走王权之剑,究竟是对是错。
“他不会是。”
雅柏菲卡不够狠心,这是他的弱点,他本该是一只直击云霄的雄鹰,却偏要将自己抑制成一只无害鸽子。马克西米连大概不会知道,他曾把一头野兽放了进来,但幸运的是,这头野兽吃素,还妄想和平。
“守住本心,可别因为美色迷惑了信念。”马克西米连大概将他那句事实理解成了辩解,警告道。
早晨模糊的记忆又突然清晰,双手交握时的力度和触感,缓缓脱开时的不舍,米诺斯无法否认,自己的本心中有一部分在追寻和挽留那朵玫瑰,在理性最松懈时,感性强势地宣告存在,或许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或许从那次失败的拷问开始。这是错误的,法律不容私情,何况私情的另一端是王权,势必会影响法制的公正。
“当然不会。”米诺斯笑着说,狠狠地掐灭心头那点念想。
“注意安全,教会和贵族动不了伯爵,会向你下手。”最后,马克西米连说。
“谢谢。”巴士底狱那个副手用起来还算称心,出身干净,忠诚度也不错,米诺斯决定将人召回来。
“最后,虽然这个要求会很无礼,但是为了法兰西的未来,我依然要提:希望你能成为他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