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枕中记（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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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锦帕递到了柳夕面前。
她抬起泪痕斑斑的小脸，望着眼前这张写满愧疚的脸庞。叶晖的眼睛仿佛洞悉了一切，温柔而又感激的看着她，轻轻说道：“对不起，柳小姐，我以为你也是……”
也是什么？像那些嫉恨着叶炜、嫉恨着藏剑山庄的人一样得意，抓着这个机会想要羞辱他？
她明明比其他人更理所当然，但她不是。正是因为已经见过这江湖的冷酷，尝过了他人的恶意，面前这位小小姐的一点同情，竟也能让他心怀感激。
“他……他不该变成这样……”柳夕接过锦帕，却仍是嘤嘤的哭泣。“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突然遇到这种事，心里一定过不去……”
是啊，她也见过三弟最得意、最耀眼的模样。见过那样的叶炜，怎么能不为如今的他心痛哭泣呢？
叶晖轻轻叹了口气。
是他太不警觉，只以为三弟年少桀骜，不是什么大事，过几年自然会变得成熟稳重，万万没想到，最后正是这桀骜不驯害了他！
若是他早做打算，一开始就严格教导三弟，而不是过于包容他，或许就不会……
叶晖心里很是自责。这痛苦在他心里沉淀数日，反而越发深沉。如今，他在柳家兄妹面前表现得如此宽和、退让，并非是怕了霸刀，却也是希望一切都能顺利进行下去，让他能早日返回藏剑，也免得日日被担忧和悔恨煎熬。
这些话，他根本没法向柳夕吐露。但在对上他的眼睛之后，柳夕却一下子懂了。
“叶二哥，你放心。”她擦干了眼泪，红着眼睛对他笑了笑。“我会劝说哥哥，大家一起努力，尽快走出这幻境的。你也要相信你弟弟，无双剑叶炜，哪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呢，你说是不是？”
这样的话，叶晖其实已经不敢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但是看着柳夕清澈的眼睛，他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也许，有个人和他一样相信着……也能给他带来直面的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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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因为柳夕带来了一点小插曲，但叶晖也没忘记正事，把这位小姐送回她自己的房间之后，他转身就去找了柳惊涛。
柳惊涛似乎也在等他。
这几天，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彼此之间却有一种难言的默契，毕竟他们年纪相仿、身份相类，性情上也不乏相似之处。叶晖甚至在私底下想到，若不是家族之间那点难言的隔阂，或许，他们也能成为交心的好友？
在这江湖上，有更多的朋友，岂不比更多的仇敌来得畅快？
——每到这时，他就越发不能理解父亲的做法。如今藏剑气势虽盛，根基却根本不稳，远没有霸刀百年世家有底气。再说，和霸刀争一时之胜负，究竟有什么意义？若藏剑不能长存，那声名也不过如同镜花水月，总有人会后来居上，为何两家就不能携手合作呢？
可惜如今山庄当家做主仍是父亲，叶孟秋性格刚毅，并不十分肯听儿子们的提议，叶晖也只同兄长叶英说过自己的担忧，如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撇开这些忧患不谈，起码此时此刻，叶晖还是希望他们彼此能信任对方，不要因为那点猜疑误了正事。
他敲了门进去，杨青月意外不在，也不知去了何处，柳惊涛坐在桌前，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叶晖不禁也露出一个笑容来，无论何时何地，真诚的微笑总能给同伴带来勇气和自信，何况柳惊涛的笑容是多么自信骄傲啊！叶晖从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绝非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偏偏如今霸刀遇上这样的景况，他绝不可能任其这样下去。
——所以叶晖既盼望和他成为朋友，又害怕和他成为朋友，否则为了家族，日后他们难免有争锋相对的一天！
但至少此刻，他还是能大方走进去，看着柳惊涛给他倒了杯茶，笑着问上一句：“看柳兄的模样，是不是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我可没那么聪明，就看你和我是不是心意相通了。”柳惊涛粲然一笑，把茶杯递给他。“你也注意到这里和我们的时代有所不同了？”
“正是！”叶晖想说的就是这件事。这几日他在外面打探消息，发现这幻境果然不一般，这个世界没有江湖也就罢了，时间还比他们所处的时间早了几年，正是当今刚刚继位之初、改朝换代之时。
若他们果真早生几年，此时入朝为官，正是最好的时候！
“这样说起来，参加武举就远不如文举了，刚刚结束了政变，眼下可没什么好位置等着我。”柳惊涛也在思索这件事。“若是要做到像故事里的卢生那样登凌拜相，岂不是只有……”
能让武将出人头地的，岂不是只有战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觉得这里毕竟只是幻境，细究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便略过了此事不提。柳惊涛继续说道：“不过从军也有从军的好处。青月和小妹自然是要和我一起，你呢？”
“我自然也要跟着柳兄，还望柳将军抬爱，收我做个偏将吧。”叶晖难得笑谈了一句，随后却又免忧心。
“只是，难道我们果真要在这幻境中度过一生？若按常理，柳兄即便一路顺遂，青云直上，拜相只怕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柳夕说要帮他，其实也是小姑娘没弄明白他们此刻的境遇：若时间果然这样漫长，便是他们回到现实后发现这只是黄粱一梦，又岂能不受其影响？
“现在想这些也是没用的，我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继续往下走。”柳惊涛又何尝不知道呢，他内心更担心的是，枕中记这个故事的核心并不是卢生平步青云的一生，而是他梦醒之后明白浮生若梦，再多的辉煌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不若珍惜现实的顿悟。
不会也要他有同样的顿悟，才能走出这个幻境吧？要知道，他的欲念可不是什么入朝为官，而是——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发现自己又和杨青月在一张床上醒来——明明他们这几日虽然吃住还在一处，晚上也是分开睡的。
柳惊涛：“……”这个幻境对青月是他夫人到底有什么执念？
这次他倒没受到太大的惊吓，起床的时候帮青月掖了掖被子，梳洗的时候往镜子里一瞧，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留长了胡子，看模样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他坐在镜子前思索了一阵，换了衣服走出门去，吩咐下人叫来管家一问：果不其然，幻境中的一夜，竟又过去了匆匆数十载，如今他正任着九原太守。算算年纪，这些年果真是靠着军功累积，称不上什么平步青云。
他既庆幸这数十年不用自己慢慢熬过来，又纳闷时间为什么会突然跳到这里，恰在此时，却听下人前来报告，说是叶偏将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枕中记（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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