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苦短》Your唯

2、第 2 章

　　顾浪边下楼边问:“是不是奶奶让你给我补课的？”
　　陆白鸣说:“嗯。”
　　顾浪说:“我就猜吧，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陆白鸣说:“你才十六岁，说话不要这么世故。走慢点，楼道灯坏了，第三节台阶也坏了，转角处有一些废品。”
　　顾浪说:“没事我视力好的很。”
　　说完他就踩到了猫尾巴，吓得整个人往身后一弹。陆白鸣正好站在他身后，把他抱了个满怀。那只猫也被吓了一跳，嗷呜一声逃了。
　　陆白鸣半抱着他，冷淡地说:“你的视力可能没好到看见猫。”
　　顾浪:“闭嘴。”
　　陆白鸣抓住他的手腕，说:“走吧。”

　　顾浪家就在隔壁楼，他被陆白鸣抓着手腕牵着走出楼房，突然停住了脚步，说:“你任务完成了，赶紧回去吧，不用送了。”
　　陆白鸣没有多说什么，松开他的手，转身走回黑暗的楼梯里。
　　顾浪这才转身朝自己家楼房走去。

　　陆白鸣在黑暗中停了几秒钟，又转身走了回去，看着顾浪的背影。
　　顾浪走向坐在花坛边的少年，笑着去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呼噜了一下对方的头发，说了两句话，又亲了亲对方的脸，似乎在劝说对方上楼去。终于，那少年站起身来被他牵着上楼，显然比顾浪高一个头。
　　陆白鸣看着他俩进楼道里，便自己也回家了。

　　回到家里后，奶奶问:“送小浪回去了吧？”
　　陆白鸣说:“他在楼下有熟人，一起回去了。”
　　奶奶讶异的问:“什么熟人，带回家了？”
　　陆白鸣形容了一下。
　　奶奶恍然大悟，叹了声气:“什么熟人，那是他哥哥。”指了指脑袋，“这里有问题。唉，造孽，小浪真挺可怜的，这孩子心不坏，就是喜欢惹事，一刻都停不下来。他哥以前也挺好的，比他听话懂事多了，成绩也好，从小照顾他。有一次小浪跟人跑出去搞什么冒险，他哥大半夜淋着雨出去找人，淋了一晚上，发高烧把脑子烧坏掉了。”
　　陆白鸣没说话，沉默的听着他奶奶絮絮叨叨，过了会儿他奶奶打开电视看去了，他就进了自己房间，从窗户口随意的看了眼对面楼房，正好看到对面二楼的窗口没关窗帘，顾浪和他哥坐在窗边，两人面对面坐着，顾浪他哥面前摊着一本书，顾浪正指着书说些什么，偶尔还拿小孩早教的玩具在他哥面前晃。
　　这都跟他没关系。
　　陆白鸣正要拉窗帘，就看到顾浪起身挡在他哥面前，身形晃了晃，似乎是被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了额头。那东西掉到地上，顾浪抬手捂着额头，把他哥往他身后挡，冲着房间的另一头大叫着什么。然后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抓着顾浪的头发把他往墙上一摁，摁着就抬脚用膝盖狠狠地顶他的肚子。
　　陆白鸣掏出手机录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却到了屋门口又停下来，低头看了看手机，神色黯淡下来。
　　他奶奶泡完脚正打算回卧室，见他站在门口发呆，就问：“怎么了？”
　　陆白鸣犹豫一下，说：“我看到有人在打顾浪。”
　　他奶奶露出一个难受的表情，然后说：“别管。”
　　陆白鸣讶异地看着她。
　　奶奶说：“管了也没用，越管他爸回头打得越狠，现在谁也不敢管了。”
　　陆白鸣说：“我录了像，可以告他爸。”
　　奶奶苦笑了一声，问：“把他爸抓起来了，你让他两个小孩怎么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事，管不了的就不要管。”
　　陆白鸣被他奶奶推搡着回了房间，他回头再去看对面楼，那个窗口已经熄了灯，一片黑暗，好像刚才全是幻觉。陆白鸣心想，如果真的全是幻觉就好了。

　　顾浪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刚下楼就看到陆白鸣靠坐在自行车上，双手抱着胸，低头在沉思着什么。
　　靠，一早上比我还浪，摆什么Pose！
　　顾浪这么腹诽着，还是拢了拢长袖校服，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这么早啊？等谁啊？等人我就先走了。”
　　陆白鸣抬眼看他，说：“等你。”
　　顾浪：“啊？”
　　陆白鸣站直身体，推着单车往前走了两步，说：“上来。”
　　喂喂，这什么操作？顾浪说：“奶奶让你送我啊？不是，我就帮她提过几次菜，不用这样啊。”
　　陆白鸣侧头扫了一眼顾浪的左腿。
　　顾浪下意识地侧了侧身体，把右半边身体朝着陆白鸣。刚才他下楼的时候以为没人，就没忍住痛，一瘸一拐下来的，昨晚那死老头一板凳砸下来，没骨折已经很好了。还是那句话，陆白鸣的眼睛到底长哪里啊？刚才他明明低着头！
　　陆白鸣重复了一遍：“上来。”
　　顾浪想了想，恍然大悟，陆白鸣的房间窗口正好对着他家，可能昨晚看到了。那也没什么必要矜持，反正也不是新闻了，顺水推舟也好。
　　顾浪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想得开，立马往后杠上一坐。
　　陆白鸣也上了车，踩着自行车往学校走。
　　顾浪笑嘻嘻的：“等多久了？”
　　陆白鸣说：“六点。”
　　顾浪咋舌：“你是不是傻？奶奶让你等的啊？”
　　陆白鸣说：“我不知道你几点出门。”
　　顾浪说：“我就今天出门早，平时还有半小时呢，你就傻站那啊？”
　　陆白鸣说：“没有，我顺便背课文。”
　　顾浪服了他，说：“等下你记我手机号码，有事打我电话。不过你干吗突然对我这么好？昨天你还说随便同情别人不礼貌咧。”
　　陆白鸣没理他，一路沉默地踩到了学校。这时候还早，街上没几个学生，多是一些清洁工和支摊儿准备卖早点的小贩，顾浪一路打招呼过去，神奇的是一个个都记得姓什么，“张姨腿好了啊”“王叔我前天吃你那煎饼果子鸡蛋味道不对啊”“周伯我昨儿在按摩院看到你儿子啦”，浪得起飞。
　　陆白鸣也真是很佩服他了，拧了拧车把头，把自行车转到了梧桐路。兰花镇不大，就这么一所高中，升学率还凑合，镇政府每年都致力于把大部分预算往教育上投，反正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地方能投了，所以兰花高中外头整整一条大马路全是为师生服务，不准摆摊儿不准停车，路两边栽着高大的梧桐树，树下面就栽花，洋气的不要不要的。
　　没了寒暄的对象，顾浪安静下来，无所事事地仰头看着树冠，柔软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顾浪突然问：“你昨晚看到啦？”
　　陆白鸣说：“嗯。”
　　顾浪说：“你看到也没事，反正看到过的人没三十也有一百。”
　　陆白鸣保持沉默。
　　顾浪说：“等我读大学了，我就考外地去。”
　　陆白鸣仍然保持沉默。
　　顾浪说：“说真的，你别因为这事儿同情我啊，我受不了，这又没什么，你刚来不知道，城西有个小彩，从小被捡破烂的捡了，她还没学上呢，不比我惨啊？”
　　陆白鸣说：“我没同情你。”
　　顾浪说：“少来了，那你莫名其妙一大早等着送我干什么？暗恋我啊？”
　　陆白鸣说：“报恩。”
　　顾浪噎了一下：“你不是吧？我都说了，我就帮你奶奶提过几次菜篮子，再多就是帮她扫过楼梯道，那还是学校让我们寒暑假必须帮居委会做卫生，我是为了完成任务。这都几几年了，还报恩，我要笑死。”
　　陆白鸣又没理他了。

　　陆白鸣把自行车踩到学校的自行车棚里停好，扭头就看到顾浪绷着腿努力想要摆出自然的走姿。
　　陆白鸣快走了几步，绕到顾浪的前面，弯腰蹲了下去。
　　顾浪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陆白鸣说：“上来，我背你。”
　　顾浪嘴巴张成O型，好半天才说：“你不是吧？你真暗恋我啊？”
　　陆白鸣说：“上来。”
　　顾浪说：“鬼才上来，你这样我好方啊，你再这样我课都不让你给我补了。”
　　边说顾浪边绕过他往操场走，走得比刚才更快了，都顾不上装正常走姿了，要不是实在痛，他就恨不得百米冲刺，生怕陆白鸣再来个什么神神道道的举动。
　　然后陆白鸣不负他望，跟上去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侧下半边身子半弯下腰，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膝盖弯，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顾浪：“……”
　　顾浪有那么两秒钟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大骂出声：“陆白鸣你神经病啊？！放我下去！”
　　陆白鸣抱着他往教学楼走，平静地说：“别晃。”
　　顾浪晃得更厉害了：“我晃你大爷！放我下去！我不要脸的啊？！”
　　陆白鸣问他：“你要脸还是腿？”
　　顾浪不假思索的回答：“脸！”
　　陆白鸣说：“那你把脸捂上吧。”
　　顾浪：“滚！”
　　陆白鸣说：“你再叫，本来别人没看这边都看了。”
　　顾浪赶紧别过头去，小声说：“没人吧？现在还早吧？”
　　陆白鸣说：“有人在跑道那边。”
　　顾浪说：“那你快点走。”
　　陆白鸣说：“都穿着校服，认不出来。”
　　顾浪咬牙切齿：“我气质与众不同，别人看我后脑勺都能认出来，你赶紧走！”

　　二楼的走廊里，两个学生正抱着卷子。走在前头的平头学生边走边抱怨：“住校又不是为了腾出时间给学校做事的，这样我还不如回家啊，我家离学校就三条街，省下来也就半个小时。哎，唐宋，你看什么呢？”
　　平头也停下脚步，转头循着唐宋的目光看向操场，挑眉吹了声口哨：“我去，哪个班的啊？一大清早跑过来虐狗啊？还好老邢今天没早班，不然他俩就要死。唐宋你不去开罚单啊？喂，我跟你说话呢，听到没？喂！”
　　唐宋看着那两人进了教学楼，这才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什么也没说，看也没看平头一眼，转身继续朝教务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