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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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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斯保持沉默。
门外有人重重咳一声,遮掩性敲了敲虚掩的门。
艾利斯刷地拉上被子蒙住头,又觉得不对,拉下被子,仰卧着,双眼低垂。
席天笑了,拍拍他的头,他的头发长得稍微盖住眼睛。
“请进。”
外面的人听到声音仍然等了几秒,才推门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亚雌护士,面容青涩,个头娇小,手里抱着电子板。
“我是查房的,来看看艾利斯上尉的输液进度。”
亚雌查看了吊瓶,针头,又看了看下面的药名标签,道,“一切正常。这是最后一瓶,点完就可以走了。”
亚雌偷偷看了席天一眼,很快又缩回去,带着他的电子板走出房间。
门未关严,两人都听到了门外走廊里的低声对话。
“里面竟然来了个雄子,我的天啊,居然有雄子来陪护!”
“不是骗人的吧,雄子怎么可能过来。”
“是真的,而且那个雄子好帅,他还冲我笑了呢。”
一会儿,另一个亚雌护士敲门走进来,眼睛放光,笑容灿烂。
“不好意思,我同事忘了拿东西,我进来找找。”亚雌四处寻摸,把摆在柜子上的什么拿起来,眼睛一直不离席天。
“那个,你好帅。”亚雌忽然说道,“我可以和你合个照吗?”
“嗯?”席天回过头来看向亚雌,“你说和我?”
“如果给您添麻烦的话,真的很抱歉。”亚雌鞠了个躬,急急说道,转身欲走。
“可以啊。”席天笑着安抚道,他一向不忍看别人失望,尤其只是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
“哎!谢谢!”亚雌笑开,和席天合了张影。
亚雌十分开心的跑出去。
席天看到亚雌,想起什么似的也跟着走出去。
雄子就是这样!喜新厌旧!
艾利斯“啧”一声,又拉上被子,曲起肘臂,盖住眼睛。
烦躁!
艾利斯什么也不肯说,看到亚雌,席天才想到可以去向医生讯问艾利斯的情况。
艾利斯现在是觉得没面子闹别扭。
席天不以为意。
去见医生,向医生询问才得知,艾利斯乘坐飞艇返程时一睡不起,下飞艇时被下属误以为快不行了,火急火燎送到军医院来。本来回归的军雌就都需要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军医院对此习以为常,也以为是什么重症,结果一检查下来,身体过度疲劳,再加睡眠时间过长,没吃饭引起了低血压,导致的昏迷。医生哭笑不得给他点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
席天在一边听下来,也是觉得过于玄奇。
“艾利斯他知道吗?”席天问。
“患者都知道自己的状况。”医生道,“不过,最好不要在雌性面前提起得好,”医生尽量使自己语气委婉,“雌性嘛,都有点好面子。”
席天向医生道了谢,走到走廊里,摸了摸鼻子,他对自家雌性入院原因如此之乌龙的事实有点接受无力。
最后,他走到没人地方,悄悄笑出来。
席天时常会思考一些无聊的问题,这种状况从很小就开始,比如:什么情形代表他在思念一个人。
这是一个久远的问题了,他那是还在青春期,身边朋友寥寥,但已习惯一个人的世界。思念一个人,代表他会回忆起某人的音容笑貌。他能够轻而易举的回忆起任何一个人的行动举止,言语神态,那这样是否代表他在思念这个人呢,答案显然不是。
那什么算做是思念?
艾利斯走的这段日子给了他答案。
当你看到一个场景,就想起了你们的过往。
当你看到一件物品,就想到他使用时的样子。
这就是在思念。
从心而发,无需主动去思索。
席天返回室内,等艾利斯打完吊瓶,带他回家。
飞行器设定自动驾驶模式,速度切换为自动挡,颠簸倒是平缓不少。
飞行途中,谁也不说话。
艾利斯自顾看着窗外,是他先跟雄子闹别扭的,现在雄子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驾驶位的席天顺手打开广播。
广播里播放持续跟进的虫星、塔塔尔星的最新战况,同时已经有15个州的青年人自发举行了“还我H612”的示威游I行。
艾利斯诧异道,“竟然举行了示威游I行?”
“是的,半个月以前就有游行的请愿,这一周到处都是游I行的消息。”
“……哦”
这一句之后,艾利斯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席天倒是很愿意继续谈下去,“这次游行的主要组成人源是青春期的高中生以及少部分大学生。他们的情绪是最容易被煽动的。因为两□□战,不按常理出牌引起了外交部的谴责,后来由于有大学生在论坛里发起了致总统的请愿书,自愿奔赴到战场,表示愿尽自己绵薄之力。
这个帖子很快就火了起来,回帖的人纷纷表示自己也愿意赶往前线,不能去的也希望能通过其他方式尽一份力量。
最大的新闻网站发出了投票,有七成的人对这场战争愤愤不平,四成人愿意为前线贡献力量。
昨晚连总统在新闻直播里向虫星人鞠躬致谢,‘因为有你们这样人的存在,才有了虫星的今天。’
我觉得总统这话,最应该对你们说才对,前线战场那样危险,一不小心都丢了命也有可能……
哎,你怎么哭了?”
艾利斯低垂下头,手捂住眼睛,“哪有。”
“嗯,没有,没有。”手帕递到艾利斯眼前,“我为你骄傲,艾利斯。”
有你们这样的军人在,才有了虫星繁荣的今天。
不过这句话显然不适合说出来,雌虫扔掉所有别扭矜持,放下了紧张不安,扑到雄子怀里,悄无声息的呜咽。
席天安抚着,感受着艾利斯的复杂情绪。
这种情绪,复杂到席天也无法准确说出来,他只有抱着怀里的人,轻轻拍背安抚着。
回到家中,艾利斯处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席天推了他一下,“连家都不认识了?”
“好陌生,陌生又熟悉。”艾利斯嗓音带了一点沙哑。
“走了一个多月当然会不熟悉。”席天拉他到沙发坐下,去接了两杯水回来,一杯递给他。
艾利斯刚喝一口,差点没吐出来,“什么怪味!”
“你一直魂不守舍的,我加了两匙白醋。”席天凉凉地说。
“我没有……”艾利斯下意识反驳,他回来以后好像形成了专注怼雄子的毛病,意识到这个艾利斯不禁气馁,手里的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席天笑出声来,拿走艾利斯手中的被子,把另一杯递给他,“这杯才是给你的,加了少许盐糖,味道不奇怪。”
杯中水温热,一饮而尽,快得几乎察觉不到滋味。
“你现在感觉如何,想要休息或是吃点东西吗?”
“不想睡,也不想吃东西,现在不饿也不困。”
艾利斯在飞艇上睡了太久,醒来就是吊瓶输液,好不容易能活动了,不想躺回床上去。
然而,席天一直坐在他旁边,若是过去,雄子早就该去忙别的事情了。
想了一会儿,艾利斯问出口,“你为什么不去做你的事情?”
“我每天都是那些事,多做少做也没关系。”席天道,“你不在一个月,就像是很久没见,只想多看你几眼。”
“……哦。”艾利斯干巴巴答道。
“这段时间里想过我吗?”
“……”
“嗯?”
“嗯。”
“‘嗯’是什么意思?”席天揽住他的腰,虚虚抱进怀里,亲昵地贴着他。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席天抱过来一瞬,艾利斯身体立即进入警戒状态,心里默念‘这是家里这儿很安全’,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我知道,不代表我感受得到。”席天也察觉到怀里的身体僵硬,手缓慢揉他腰侧敏感处,很快,艾利斯软了下来,贴他更紧。“你得说出来,我才能感受得到。”
“想,经常想。”
“除了我,你还想过别的什么?”
“……雄主要听吗?”艾利斯声音极轻。
“你说,我就听。”
艾利斯猛然抓紧了席天的手。
“我想我究竟为什么要参军,为什么要上战场,为什么能视若无睹的杀人后欢笑,为什么能在害死朋友后还安然享受这种平和,为什么贪生怕死,为什么无法打赢这场战役,为什么又能心安理得接受来自别人的‘为你骄傲’。”
艾利斯果然瘦了许多,走前合身舒适的便服套在身上显得十分单薄。
席天感受得到,艾利斯没有哭,却像是拼尽力气才从喉咙中挤出这些话。
他知道,此时任何宽慰都没有用处,只会加重他的自责情绪。
来自艾利斯紧握的力道几乎弄痛席天,若不是后生长期增加了他的体重,现在恐怕承受不起雌性的力道。
席天只是抱紧他,轻声道,“我在这儿陪着你,我在这儿。”
他们维持这样的姿势许久,直到艾利斯手上的力气卸下来,席天才抱着已经疲惫不堪的睡去雌性回到卧室。
感谢后生长期,原来,他只能抱起艾利斯维持三秒钟,现在都已经能走上一段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