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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老唐不再装昏,却是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因为是不死者就有恃无恐么?”我蹲下来,平视着他的脸。

      眉头微不可见地一颤,他瞬间将脖子扭回来,猛盯着我。

      “白天我是故意用石片划伤你的,”扫视了下他被缚在身后的手,“不过片刻,竟然完好如初。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

      “我观察你很久了,”忽悠最重要的就是万物皆在我手的气势,“采药被割伤的细小伤痕不到半天便能完全消失;整理你的衣物、枕头,十几天来竟没遗漏一根头发。”正常人的新陈代谢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救了我们,又暂时没有对我们不利。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怀疑,不敢确定,”凑近他的脸,目睹他的瞳孔随着每一句话逐渐缩小,“直到今晚。”

      “看看这个,”我伸出食指,贴着他的鼻尖,“一个多时辰前,是我亲口咬破的。现在,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听说,有一种不死之酒,是炼金术士从恶魔那里得到的配方。”慢慢将食指收回拳头里,“喝了的人会受到恶魔的诅咒,不老不死。跟你想给小浪喝的那杯很像呢。”

      “不管你是从何得知这些。但是,这样不好吗?”听到这,他的紧张略微褪去了一些,神色也缓和了。

      “哈,好的很。”从鼻腔发出一声笑,“那是对你来说。作为一个陌生人,你对小浪的武功过分关注,没有几个人会如此认真地听一个孩子吹嘘自己的家族史,甚至连来龙去脉都要弄清楚。就像是,你想确定什么,更在觊觎什么。”

      一阵沉默,他半眯起眼睛,轻笑道:“不错。可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啧啧啧,最可怜的家伙就是被监考老师从同伙处发现作弊工具的下落,却还自以为是地想他们不可能找得到。

      “是。本来我是不会知道。”自袖口抽出早就准备好的布条,一掰下巴,在惊疑的注视中用布条把老唐的嘴塞得严严实实,“但今晚,你已经暴露了一切。”

      将手掌抵在他的脸上,遮住了那慢慢浮现恐惧的表情,“就像这样。”

      他的脑袋开始剧烈晃动,想要脱离手掌的范围。被封住的嘴发不出声音,喊叫被截在喉头不停滚动,变成低低的呜咽。

      将另一只手也覆盖在他脸上,并捏紧两颊的骨骼,才固定住眼前摇晃的物体。

      不再理会手下那因极端害怕而略微抽搐的面部肌肉,想象着从手心传来知识、记忆,以及生命的能量。

      失败了好几次,我没有气馁,只是缓缓闭眼,同时加大手下的力度。

      正在此时,手心一阵剧颤,平滑的肌肤表面竟如波涛般颠簸起来,呜咽声愈发短促,惊慌。

      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掌心失去了实体的触感。四周一片寂静,只听见布料落地的轻微摩擦。

      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睑,面前却是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只余一套西式服装,最上方搭着被唾液沾湿了几块的布条。

      消失了,完全地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将再也没有老唐这个人。

      还没来得及缅怀,一股电流急速地沿着脊椎攀爬而上。一时间,几十年的经历、发展犹如烟花,猝然在脑海里爆炸开来。意识里,各个方向同时迸射出异光;界门纲目科属种,一个事件的形成是某个正在辐射的光锥,都有其原始的一点。整个识海里,充斥着陌生的信息,争先恐后地钻入空余的脑细胞。

      再也控制不了四肢,勉强扶着柱子靠下。将脸埋在膝盖里,咬牙抱紧脑袋,仿佛承受着无数带火药的利箭从四面八方钻入每条神经,每块脑脊,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恍如过了一个世纪,又像是才过了瞬间,犹如巨龙压顶的汹涌才趋于平静,冉冉平息,最终化为一个个泡沫,消散破灭在脑海深处。

      抱着柱子大口大口地喘气,直至沸腾的心跳平缓下来。

      真该庆幸这家伙喝下永生之酒并不久,只活了三十多年,心有余悸地望了望那一堆衣物。若是已存在上百年的老妖怪,恐怕被海量的资料埋没而崩溃的就是我了。

      不过三十余年的记忆,就已至此;那些吸收对方几百年的功力化为己用的,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了吧。

      劫后余生的兴奋并没有保持多久,冷静下来后我开始收集脑中的有用讯息。

      我猜的没错,他果然知道出谷的路。十年前,他从炼金术士的手中偷到了少量永生之酒,为躲避追杀逃到了中原;但在这里,语言不甚流利且没有任何武功的他只得担惊受怕,还不能暴露自己不死的秘密。千辛万苦在一个医药世家潜伏五年,在此期间意外发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同时也取得了老医生的信任得以照顾他的起居;终于在一个晚上让他喝下了永生之酒,并在当夜就吸取了对方的知识,所以他的中文才如此精通。

      老医生的失踪与他脱不了干系,为免遭无妄之祸,他带着还剩一人份量的永生之酒来到这里,企图度过最危险的时段再伺机寻一武功高强的人夺取其功力。可惜,江湖人士多疑心颇重,真正的高手更是鲜少有几人,每月出谷取材的他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而我们俩的出现,是一个他期待已久的契机。经过半个月的观察,见识过各门各派的他能分析出小浪的实力高强,当前又暂失记忆,戒心稍减,作为他吸取武功的容器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没想到功败垂成,反而丢了性命。

      轻叹了一口气,最后瞄了一眼老唐的遗物,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厨房。

      已经打定主意的我简单地整理好几件行李,找到纸笔,照着脑海里的记忆将出谷的路一笔一划地描了下来。

      硕大的纸张上只有一副简陋的地图,显得单薄。

      望着黑暗得透不出一丝光的里屋出神,我呆呆坐着。

      即使怀揣恶意,对断主席,还是提不起恨。当时被恐慌遮蔽了眼睛,他并不是想要置我和冷胭于死地,最多拿我来威胁卷毛就范。他的目标始终只有风云,杀了我俩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激起卷毛的悲愤;对冷胭的咄咄逼人,也只是为了引出大叔而已。

      良久,终是抿了抿嘴,迈步跨进那漆黑一片的屋内。

      屋内的情景并不似我想的那般伸手不见五指,淡淡月光穿过窗缝漏进,正好落在床边。

      小心翼翼地靠近并不远的木床,停在床沿边上。

      床上的人因酒劲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斜飞入鬓的剑眉,还有那连入梦都不曾放松的眉心、嘴角都保持着警戒的弧度。

      喝了这么多,该不会这么快醒来的吧。忍不住探手,想要触碰那张脸。

      就在指尖离那肌肤不足一寸时,手腕被猛地掐住。

      黑夜中犹自泛着精光的眼眸,紧紧锁定着我。

      “楚楚姐。”若不是话里带着酒气,那清明的眼神完全看不出几个时辰前饮过不少烈酒。

      “嘘。”我慢慢俯下身子。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就让我放纵一下吧。

      不大费力地抽出被捏住的手腕,双手绕过小浪的脖子。低下身子,直到紧贴着他滚烫的胸膛,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说不出的气息环绕着我的四周,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单衣从胸口扩散开来,一股暖意席卷着全身。

      什么是爱呢,两个人又是经历过什么才会相爱呢。一直以来,我都不曾想象,能把谁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频率分明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如烟雾缭绕,一团团,包裹着我胸腔中那颗可称之为心的东西。

      一切都静悄悄的。

      半晌,我松开了手,抬起上半身。

      卷毛若是知道我像孔慈一样给他带了绿帽子,会不会也怒发冲冠呢,更何况对象是他恨之入骨只少于熊爸的断主席。

      一动不动地盯着小浪的脸,像是要将他的所有都深深地印入脑海。

      “你喝多了,”展开一个多年来未曾出现的由衷的微笑,我抬手抚过他的眼,“好好睡吧。”微翘的睫毛擦过掌心,似乎拨乱了什么,“一切都待明日。”

      没有看小浪的表情,怕自己会反悔,我起身离开了床边。

      桌上的宣纸墨迹未干,被风吹起一角,剌剌地响动。

      再次举笔,边上空白处被加了几笔,赫然指向火麟剑被埋之处。又想了想,我慎重地添了一个“凶”字。

      是否需要火麟剑该是断主席自己的选择,不是我能做主的。他的命运如何,最终应该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没了火麟,就像他曾为了聂风在天下会做牛做马说的,也许有一天会失去复兴家业的想法,只求平淡美满过完余生;重得火麟,也许十二年后,他会如原著所说威震天下,双龙元断浪将传遍武林,即使只是昙花一现,也算是圆了毕生的梦。

      若是他能记得我,也不过当作一场邂逅,绝不会成为他向卷毛进攻的牵绊,正如同当初的玉儿一般。

      望着那偌大的宣纸,自嘲地想,兴许该写上“勿忘我”三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天边逐渐褪去墨色。

      握紧拳头,我拎起了行李。

      没有再看一眼屋内,我关上了大门。

      迎着和煦的朝日,朝着出谷的方向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步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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