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来帮你追我妈！》张不一

2、第 2 章

　　宋小东感觉自己在做梦，而他在梦里的存在就像是阿拉丁神灯般的存在，不是说他和灯神一样神奇，而是说和灯神一样飘忽，仅凭意念，他就能“嗖”的一下飘出好几里地，关键是别人还看不见他。

　　但是，他却能看见别人，听见他们的说话。

　　在市中心医院里，他清楚的看到了躺在ICU病房里带着氧气面罩、浑身插满了管子的自己，看到了在重症监护室病房外，隔着玻璃泪流满面望着病床的妈妈，还有紧紧搂着妈妈的爸爸。

　　在看到秦天音女士的那一刻，宋小东同志就开始为自己的任性愧疚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伤心绝望的妈妈，仅仅过了一晚上，他妈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整个人沧桑而憔悴，连鬓角的白头发都冒出来了。

　　平日里他妈是很漂亮的，五官精致身姿窈窕，而且快四十岁的人了，皮肤依旧白皙柔嫩的跟二十多岁的小姑娘一样，就算是素颜出门那回头率也是杠杠的高，印象里最深刻的一次，是他妈带着他出门买衣服，结果路径某网吧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小混混，其中一个混混头子上来就拦住了他妈，非要留微信号，不留不让走。

　　当着他这么大个儿子的面调戏他妈，宋小东必定是不答应的，气的不行不行的，伸手就把混混头子的手给打下去了：“你丫调戏谁呢？”

　　混混头子被宋小东呛了一下，火冒三丈：“调戏你妈！”

　　“我靠！你丫调戏我妈还有理了？臭傻逼！”宋大公子小东同志撩起袖子准备跟混混头子干架。
　　秦天音怒吼：“宋小东！骂人骂的挺溜啊！”

　　秦天音女士这么一吼，宋小东愣住了，混混头子也愣住了。

　　结果是他妈站在路边连他带着混混头子一起训了一顿，他挨训就挨训了，反正那是他妈，但是给混混头子留下的后遗症却不轻，事后听混子哥们说，那混混头子原本是无赖流氓小能手，经常在大街上调戏貌美如花小姑娘，但自从被他妈训了一顿之后，再也没敢在大街上随便耍过流氓。

　　宋小东想，大概他是怕再撞见一个妈。

　　此事足以见得他妈的魅力无限风韵犹存，但此时此刻在ICU病房外的秦天音女士却和平日里的判若两人，这是他妈么？怎么这么瘦这么憔悴啊？

　　他记得平时他妈眼可大可水灵了，但是现在眼周一圈却暗淡乌黑，甚至已经冒出了血点，他感觉他妈的泪都快哭干了，再哭下去就要哭血了。

　　要不是他爸一直搂着他妈，估计他妈根本就没有力量直立在地上。

　　飘在半空中的宋小东眼圈酸酸的心里疼疼的，想要朝着他妈飘过去，但是却像是有个玻璃罩隔着他们一样，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接近他爸妈。

　　这时，一直在默默流泪的秦天音突然将额头用力的抵在了玻璃墙壁上，用一种堪比破风箱般的嗓音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

　　宋倾用手将秦天音的额头埋到了自己的心窝，启唇，斩钉截铁道：“小东不会有事的。”

　　秦天音置若罔闻，哭泣到浑身抽搐：“我对不起你们……”

　　宋倾温声道：“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别乱想。”

　　秦天音已经哭到说不出话了，只能不停地摇头。

　　只要儿子一天不醒，她内心的愧疚与自责就会多增添一分。

　　宋倾知道自己妻子的结症所在，再次开解道：“放心吧，我儿子皮实着呢，肯定不会有事。”

　　秦天音依旧是置若罔闻，绝望泣道：“小东要是有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宋倾用力抱紧了自己的妻子，坚定道：“天音，无论怎么样，你都有我。”

　　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宋小东同志突然发现，老天爷不让他靠近似乎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生死未卜的单身狗似乎无法再次承受一次心灵上的暴击。

　　他现在甚至是有点怀疑，如果他真的不幸拉到了，他爸会不会为了让他妈重振活下去的希望然后拉着他妈再生一个孩子？

　　思及至此，宋小东默默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个地方有些严寒，他突然感觉，别人家是母凭子贵，他家是子凭母贵……

　　就在他黯然神伤的时候，走廊里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两位神情焦急白发苍苍的老人，那是他的爷爷奶奶。

　　看到两位老人后，宋小东又开始心疼了，可想而知他的车祸对于爷爷奶奶来说是个多么沉重的噩耗，真是不知道这两位老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据秦天音同志回忆，当年怀上宋小东纯属意外，还是法律之外的意外，那一段时间她和宋倾同志都在创业，孩子生下来后两人依旧忙的连轴转，外加秦天音的爸妈死得早，所以经常会把孩子送到爷爷奶奶家让他们老两口带。

　　也就是说，宋小东同志和大部分的中国式家庭中的孩子一样，相当于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不但他对爷爷奶奶有深厚的感情，爷爷奶奶也拿他当宝贝疙瘩看待。

　　现在宝贝疙瘩不幸遭遇车祸躺进了ICU生死未卜，宋小东觉得，搞不好他的爷爷奶奶能突然晕厥过去然后和他一起躺进ICU。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宋小东决定自救，灵光乍现之下“嗖嗖嗖”的飘进了ICU病房，来到了自己的病床前。

　　他这种情况，按照传统说法是不是叫做“灵魂出窍”？那魂魄归窍是不是就能醒了？于是乎小东同志仰面浮到了半空，正对着自己的身体沉了下去。

　　在魂魄与身体重合的那一刻，失重已久的宋小东终于感受到了来自肢体的力量束缚，当即心头大喜！

　　有门啊！

　　妈妈爸爸爷爷奶奶都瞧好嘞！你们的宝贝疙瘩马上就要醒喽！

　　伴随着知觉的复苏，宋小东的眼珠子控制不住的越转越快，听觉是最先觉醒的，然后他听到了他妈激动地喊声。

　　不过，好像喊得不是他的名字啊，好像是，什么“天启”？

　　对，就是天启。

　　这名有点熟悉啊。

　　紧接着，触觉也跟着复苏了，他感觉身边有人在剧烈摇晃着他的身体，然后，把他给摇醒了。

　　就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双温暖的手突然捧住了他的双脸，再然后他看到了秦天音女士那张满是泪痕的脸：“天启你没死！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死！”

　　宋小东有点迷糊：“妈，天启是谁啊？”

　　秦天音一愣，抬手猛地打了一下宋小东的脸：“别迷瞪啊，是我啊，我是姐姐啊！”

　　这一巴掌给宋小东打的，彻底醒了，推开他妈的手之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了。

　　这不是ICU，这他妈的是灵堂啊！

　　此时此刻，被花圈环绕的宋小东同志，心里仿若有一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不对，这走向不对，岔了，出岔子了。

　　就在宋小东低头捂着双眼回想细节的时候，灵堂门口突然传来了颤抖的青春期男生特有的粗糙声音：“天、天、音啊，你你你弟、弟弟是诈尸了么？”

　　秦天音瞬间暴怒：“去你妈的吧！我弟就没死！你去把主治医师给我叫……不用，老子自己去找他。”言毕，秦天音同志一把揭掉了头顶的白布，撩起袖子抄起地上烧纸用的铁棒一脸凶神恶煞的冲出了医院的地下灵堂。

　　细节没差，但宋小东还是无法接受事实，先是狠心扇了自己一巴掌，绝望的发现会疼，真不是做梦。

　　这时，一位身材滚圆、面透喜感的男同学扒着门框伸头朝宋小东说道：“弟啊，还记得哥哥是谁不？”听声音，这位就是刚才开口说他炸尸的男同学。

　　宋小东扭头仔细看了看，哎呀，这不是他妈的老铁么？高昭叔叔啊！

　　高昭叔叔怎么变得这么年轻了？

　　正待宋小东惊愕不定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瞥见了门旁边的窗户，走廊外的光线比较昏暗，所以窗户的倒影效果不错，不过当宋小东看到玻璃镜面上那个一脸懵逼的人影时，彻底震惊了。

　　我靠，这兄弟谁啊？老子那张帅气无敌英俊潇洒的脸呢？

　　震惊之下，宋小东再次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不幸的是，玻璃镜面上的人竟然在和他同步执行同样的动作。

　　这时，门口再次响起了高昭那颤抖的声音：“弟、弟弟啊，早登极乐未必好，但死而复生绝对好，不至于抽、抽抽自己。”

　　反应了一会儿之后，宋小东的理智稍微清醒了点，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了去看灵台，灵台上的遗像照片正是宋小东此时此刻正顶着的这张脸，而遗像前的牌位上，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遗像主人的名字：秦天启之位。

　　看见这张黑白照片之后，宋小东终于记起来这哥们是谁了。

　　怎么就变成自己舅舅了？！他都死多少年了？！再说了这、这差辈分了啊！

　　不会是……

　　宋小东惊慌失措，连忙扭头问高昭：“今天什么日子？”

　　高昭觉得今天这日子没什么特别的，但既然弟弟这么问了，肯定是有特别之处啊，于是回答：“火化的日子。”

　　宋小东：“……”

　　高昭立即补充道：“现在应该是……不、不用了。”

　　宋小东顿觉生无可恋：“我是说，日期。”

　　高昭：“哦火化日期啊，2012年6月29号。”

　　宋小东震惊：“几几年？！”

　　高昭：“二、二零一二年啊……有有什么不对么？”

　　得到了确定的回复之后，宋小东同志的心头只有俩字：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