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矢弗谖》迟楼

2、（一）白蒹青华

　　齐国临淄，白蒹殿内。
　　姜媐眼前的琳琅珠宝令人眼花缭乱。
　　满足而又加以抑制的笑容在她唇边缓缓晕开，素手淡淡拂过冰冷的珠玉，挑拣了几双玉珰到铜镜前进行比对，好一会儿才选中了其中的两对儿，轻轻放到案上。
　　“妹妹果然对我极好，芊儿，你去回她，就说多谢了，不过这么多东西我受不起，并把我前日得的翠玉送给她，给同儿做生辰礼。”
　　芊儿应了声退下，不多时又有人来报：“夫人，两位小卫姬回来了。”
　　缓步入殿的两个孩子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儿声响就惹得姜媐不快。她素来喜怒无常，谁也不知何时就会得罪了她，招来打骂，连两个亲生女儿都不例外。
　　姜媐不及她们行礼就斥责起来：“你们才多大，怎能随意跟着哥哥们乱跑，可有卫姬的样子？”
　　长一点的孩子微微欠身：“母亲，是蔌儿带妹妹出去的，母亲莫要责怪茀儿。”
　　姜媐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听说你们的姑姑病了，公子小白十分忧心，我这里有刚做好的酥酪，你们与去拿给她，说我晚间就过去看她。”
　　“是，母亲。”两只小手认认真真接过盛酥酪的皿，姜媐心中一动，俯下身去，“蔌儿，你如今也大了，你哥哥的病反反复复令母亲心忧，你要照顾好妹妹，我们是齐国的客，不应太张扬。”
　　“是，母亲。”清澈的瞳仁儿映出姜媐疲惫的脸，才七岁的她不懂母亲的忧愁，不过是顺从她所说的一切罢了。
　　牵起妹妹的手离开殿中，经过十数宫殿廊亭，见沿途浅草初露嫩尖，是万物即将复苏的迹象。
　　末了，来到卫姬住的青华殿前时，两个小人儿的汗珠将浅色衣裳都弄湿了大半。
　　卫姬卧在塌间听她唯一的儿子唱歌，歌声青涩而平静，公子小白唱的是一首卫人歌，讲的是淇水河畔的男女一见钟情的故事。
　　她的目光越过儿子，看到两个小女孩儿静静地等在殿外，温柔的笑了起来，轻咳了两声，冲她们招手：“快进来，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蔌儿捧上酥酪，回忆着母亲所嘱的话一一说来，卫姬听后眉眼越发平和，“她总是想着我，对我这般好。”她转头对儿子道，“你领着蔌儿与茀儿去院中玩一会儿，我今日身上受用，不必管我。等到了晚上带她们回来吃饭就是了。”公子小白为卫姬加了两个软枕，“好，母亲睡一会儿吧。”
　　“姐姐，我想玩儿那个……”茀儿甜软的请求声一向难遭别人拒绝，公子小白点点头：“我带茀儿去。”
　　公子小白很快就该十二岁了，齐侯姜诸儿已不将他当小孩子看待了，平素出去狩猎都命他与自己的儿子公子季与另一个弟弟公子纠待在一起练习，偶尔得了闲也会亲自指点一番。然卫姬清楚不能让儿子重蹈昔日公孙无知的覆辙，故一再告诫他要谦卑，无论何事必要比公子季低一等。
　　因着这样的处境，他比旁人更敏感两分，身上的弦时时刻刻绷着，难得松快。此刻见姬茀无忧无虑的笑意出自本心，既羡慕又欢喜，遂抱起她，坐到秋千上，“茀儿坐稳了，我要开始荡了。”
　　秋千前前后后在空中晃荡，因怕姬茀摔着，他不敢荡的太高，温和的风拂过两个孩子的面颊，吹起公子小白的淡紫色的发带，头顶上就是湛蓝的天，晴朗无云。
　　姬茀“咯咯”地笑起来，一再央求他多荡一会儿，故好一会儿秋千才停下。公子小白虽有些力气，但姬茀也非轻物，此时他的手臂渐酸，将她稳稳放在地上后不免要抻拉一番，他边揉着臂边对姬蔌笑：“蔌儿等急了吧，这就轮到你了。”姬蔌懂事地摇摇头：“蔌儿不敢坐这个，想去看鱼。”“那就去看鱼。”他一口承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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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媐（pèi）就是宣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