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素》青黎

2、第二章

　　次日大雨，若素醒来的时候只听到淅沥的雨声，安之修长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上，温热的呼吸隔了薄被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安之微微眯开眼，沙哑着声音问她：“怎么了？这么早醒？”
　　若素笑笑：“没事儿，你继续睡，我去做早餐了，等会儿叫醒你。”
　　安之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模模糊糊又睡了过去，安静的睡颜分外俊秀，若素忍不住轻捏了一把，嬉笑一声，才起床穿上外衣。
　　拉开窗帘，外面草地碧绿如水，雨水如注，烟雾朦胧，看不真切，怔了一会儿，若素才苦笑着回了厨房。
　　准备好安之的早餐，若素便提了钥匙下楼开车。
　　才下楼梯，就见一张娃娃脸的女子站在路边，穿了亮黄色的T恤衫和牛仔裤，一晃一晃地吊了一个大背包。
　　若素上前拍了她的肩膀：“三月，我来了，上车吧。”
　　桑悦笑嘻嘻地上前，亲了她一记，才道：“好素素，我就知道找你帮忙没错。”
　　若素好笑看她一眼：“什么时候让你们家那位买辆车，也省得你总赖皮着搭顺风车。”她打开车门，坐进后，才笑着说，“上次你坐叶紫的车，拖累她迟到十分钟不说，还害我也看了她几天的冷脸。”
　　“你还说，你还说。”桑悦作势就要来掐她，“那种乌龙的事情！”她“切”了一声，“你们两第二天不就一起出工了？”
　　“出恭？”若素佯作惊讶，“你以为我们是你哪，还一起出恭？”
　　桑悦涨红了脸，飞扑上来：“死素素，让你乱说。”
　　若素拍开她的手：“好了好了，开车了，你想暴尸街头的话就掐死我吧。”
　　桑悦才罢休，坐回座位上，抱了她那个米老鼠的背包，撅着嘴唇。
　　若素淡淡一笑。桑悦比她小三岁，是刚大学毕业进电视台工作的，平时活泼可爱，大家也愿意带她，她们做记者这一行的，平日里到处跑，没有前辈带，是会吃人冷饭的。
　　而她和叶紫是同界毕业的同学，与谢念之亦是相熟，彼此往来，是常常睡在一屋的交情，却都是一毕业就自己打拼出来的，若素因为和安之同住，工作上就懒散不少，倒是叶紫，为人灵慧，做人又是圆滑，年纪轻轻就已是广告部的设计总监，被人称作广告部的冰山美人，煞是名动一时。
　　到了电视台，若素领了桑悦去主任那里，领这个月的新闻指标，才出办公室的门，就听桑悦抱怨：“要四十条这么多，简直不是人干的！上个月跑了五十多条，还被老太婆骂是农民工新闻，不上档次，真是，哪里就来这么多新闻了。”
　　若素接了手中电话，一阵“恩恩”之后，就笑着眨眼说：“今天的任务有着落了。”
　　桑悦立刻丢了方才的烦恼，欢呼一声：“在哪里？”
　　“第一百货，有人爆料卖假货。”若素背上惯用的黑色单肩包，检查了器械，问她，“相机、录音笔带了没？”
　　直到桑悦不耐烦地推脱，她才按了电梯，看着那红色按钮飞速上升，她心情极是愉快，做记者，新闻是难跑，可是一旦有了线索，也算是能交差了。
　　严若素生性懒散，能少做的事绝不多做，能不做的事绝对不做，可该做的事，都能做得极是漂亮，为此，桑悦总暗地里叫她“妖精”，每每此时，若素都睁着无辜的眼睛，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电梯门开，桑悦正要冒失地冲进去，却被若素一把拉住，客气地对着电梯里道：“向总监，您先请走。”
　　桑悦呆住，立刻双手交握，作小媳妇状，面含羞涩地低头也说：“不好意思，向总监先走。”
　　若素差点没笑出来，但鉴于上司在此，只能得体地微笑。
　　向晖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转身走了。桑悦拉了若素进电梯，发现开门的按钮已经被按了，满脸艳羡：“向总监好体贴啊。”
　　若素无语地看她一眼，摊手道：“那叫绅士风度，我敢说，他要是不按，你都会说好酷啊好帅啊。”
　　“素素你真是了解我。”桑悦点头，“他可是新闻部著名的钻石王老五。”
　　若素“哦”了一声，闷了半晌，才闷出一句：“我看他那闷骚样子，还是和我们的叶大美女比较般配。”
　　桑悦“啊”地一叫：“不要啊，你毁灭我的偶像。”
　　若素轻描淡写地笑：“算什么偶像？这种人我见多了。”言语里，似是颇不屑。
　　“素素，你好像对总监不满意？“桑悦拽着她的肩膀，一双眼睛像极了昨夜被安之带回家的那只名叫素素的猫。
　　若素无谓地笑道：“我只是不喜欢随便评论别人而已。好了，三月，把你的八卦花花心思收起来，我们要做正事了。”她笑容里渐隐了一丝阴霾，不动声色地转开了话题。
　　桑悦只是自言自语道：“也对，你有了谢大帅哥，自然不需要美男养眼了。”她伸了个懒腰，“哎，要是我家那位也那么帅就好了。”
　　若素但笑不语，只是随桑悦拉了她，一同下了地下车库。
　　到第一百货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一路上听桑悦喋喋不休地抱怨S市的交通有多堵，若素实在忍不住了，才加一句：“我们比首都人民要好很多了。”
　　桑悦终于闭了嘴，乖乖跟在她身后，一步三摇地走进第一百货。
　　第一百货的四楼是退货处，那里已是嘈嘈攘攘。若素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换上工作式的笑容，轻巧地走进人群，笑容满面地对着当事人道：“你好，我是……”
　　“滚开！”那人约莫四十多岁，看上去像是外来的打工者，对着若素态度极差，伸手就是一推。桑悦眼疾手快地拉住若素，才避免她因穿了高跟鞋而崴到脚，口中却低声抱怨：“真是吃力不讨好。”
　　若素也心中暗自感叹，这样的人以前也接触过不少，对电视台的采访颇是抵触，一般很难打开突破口。
　　正思索着，却听身后有人叫“谢小姐”，她愣了半晌，才下意识地回头看。
　　秦维穿了米黄色的衬衣，双手插在口袋里，淡定微笑着：“谢小姐，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若素微微一笑，伸出手道：“我想我需要澄清一个错误。我不是谢念之，我是严若素。”
　　秦维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笑道：“那么很荣幸认识你，严小姐。”他伸手握住若素的手，笑容坦然。
　　桑悦也笑容满满地站起道：“我是桑悦，你可以叫我三月。”
　　“三月？”秦维饶有兴趣地一笑，“好名字。我是第一百货的现任董事，姓秦，单名一个维字。”
　　“王维的维么？”桑悦笑弯了眉眼。
　　秦维笑道：“桑小姐说笑了，我怎么敢与如此人物相比。”他转身面向严若素道，“严小姐，我想今天的事，电视台就先不要管了，你看行吗？”
　　严若素淡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录音笔，道：“秦先生，这是我的工作。”
　　“严小姐果如安之所说，是个倔强性子。”他轻轻一笑，“那么严若素小姐，你可知道，这第一百货，也有谢家的股份呢。”
　　若素眉心不自在地一紧：“秦先生的意思，若素似乎不明白。”她微微笑着，“若是安之在这里，他会作与我一样的决定。”
　　秦维无谓地一摊手，笑道：“那么，悉听尊便了。”
　　若素转身，正要打开录音笔，却听得身后的秦维又接着说下去：“他投诉的是丝织床单。”
　　若素霍然回首，眼里已有了淡淡的怒气。谢家正是做丝织业一行的，是股东不要紧，可是一牵扯到供货问题，那就严重了。
　　桑悦见气氛有些紧张，忙伸出手，拉住她，小声道：“素素，今天就算了吧，也不在乎这一条的。”
　　若素深吸口气，既然有人给她台阶下，也不能蹬鼻子上脸，当下笑道：“也好，秦先生，今天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秦维慢慢笑道：“既然如此，为了赔罪，严小姐可能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我想请真正的谢小姐与严小姐吃一次晚餐。”他得体地笑着，“这不算过分吧？”
　　若素微微感到诧异，他要见念之？几番心思下来，静默笑道：“那就多谢了，今晚在联系吧。”她开口告辞，秦维并不多作挽留，只是一路送她和桑悦出了大门。
　　看着秦维的背影消失，若素才阴沉了脸色，一言不发地朝停车场走去。身后的桑悦追上来，好奇道：“素素，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
　　若素不耐烦地一皱眉，冷淡道：“我倒情愿不认识。”
　　桑悦摸摸鼻子，知她心情不好，只是讪讪一笑，闭了嘴。自她认识若素起，就知道若素有一个习惯，看到有钱的少爷就很是厌恶，有时候还会开玩笑问她：“你家谢少不也很有钱么？”
　　那时若素就会呆怔一会，才回答说“他不一样。”
　　若素多数时候性格很温和，不与人多争，只是在有些事情方面，显得过于偏激，有一种几近于固执的执拗，甚至连叶紫有时候也拿她没有办法。
　　早上到手的新闻，被秦维搅了局，若素只得转向去跑人民公园的车祸，看了一地的鲜血淋漓，桑悦直接冲进了卫生间狂吐不止，直到若素做完了录音，才直接拉了桑悦离开，回了电视台。
　　午间吃饭的时候，她拿手机给谢念之打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念之懒洋洋的声音：“女人，怎么这么快就思念我了？”那声音语气与安之像极。
　　“切，要不是有美男看上了我们谢念之小姐，我懒得和你多罗嗦。”若素一边用叉子挑了番茄出来，一边隐隐有些反胃，暗道，果然鲜血看多了还是不适应。
　　“是么？”谢念之含了笑意的声音，“钱多么？有车有房么？”
　　若素莞尔：“你啊，少在我面前装得那么贪财，骗骗你那些相亲对象还行，对我，就省省吧。”
　　“知道了。”念之轻笑，“到时候通知我吧。”她又加了一句，“能上次不被我吓走，还主动送上门的人，有兴趣。”说到那身打扮，两人同时笑出声来，桃红色的唇膏，一身过分夸张的娃娃装，相信正常人见到都会怀疑此人品位的正常程度。
　　若素与她又寒暄了几句，挂上电话，才按了秦维的号码，淡淡道：“秦先生，请问你觉得粤海酒店如何？好，那就这样，晚上见。”
　　她轻轻抒了一口气，幸好安之今晚要做手术，就算到了半夜也还来得及去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