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晦的另一面》沿江

6、第 6 章

　　他丧气的垂下头，“我没喝过几次酒，不知道我是这样的。”

　　“那不要喝了，喝汤吧。等着，我给你拿碗去。”历川起身去了厨房。

　　历川很快就回来了，端了一碗饭，拿着两只空碗。

　　历川坐下来，舀了一碗汤递给徐中。

　　徐中伸手去接，他张嘴想说什么，又把嘴闭上了。

　　徐中把汤端起来，喝了一口。

　　脸还是热热的，一时半会是退不下来了。

　　历川也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好喝。”历川喝了一口汤感叹道。

　　徐中听着这声赞美，心里无奈的道，求求你别再说了。

　　徐中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就像小说里描述的一样，像一只熟透的虾子。

　　“你平时看电影吗？喜欢看什么电影？”历川随意问道。

　　徐中从无限的腹诽中回过神来，想了想说，“唔，什么都看。”

　　他平时跟人交流少，没事的时候就看电影，一部接一部的看。

　　“什么都看，那恐怖片看吗？”历川说。

　　徐中想知道历川对电影的喜好，没多想就说，“看的。”

　　“最近新出了部叫《招魂》的电影，看过？”历川垂眼把柠檬鸭跟徐中面前的小白菜对调了位置，“多吃点。”

　　“嗯……”徐中看着面前的鸭肉心里觉得能跟历川吃饭真好啊，又习惯性地张嘴想说谢谢。

　　话到嘴边，不得已就换成了，“没看过。”

　　他忽然觉得有点闷，他想借着感谢让历川知道他自己有多好，自己又有多高兴。

　　“豆瓣评分很高，现在想看吗？”历川放下碗，拿起杯子喝了口酒。

　　“……”徐中觉得他不认识刚才的自己了，因为徐中相当地怕鬼。

　　他下定了决心，眼泪往心里流淌“那应该很不错，想看。”

　　“那好，我去拿电脑过来。”

　　历川起身去房里把他的笔记本拿了过来。他们的桌子是长方形的，菜都摆再了一头，另一头是空的。历川的电脑是某果的，但跟市面上常见的白色不一样，是纯黑的。历川抽了纸巾垫好笔记本，开机点开一个文件夹，放起了电影。

　　因为名字叫《招魂》，徐中刚开始以为国产片。画面跳出来之后，发现却是一部欧美电影。

　　这部片讲的是在美国有一家人搬进了一栋他们朝思暮想的房子里。然而一系列惊悚的事情却接连发生，家里狗的离奇死亡，半夜孩子们被吓醒呼救……这栋房子很快就变成他们的噩梦，他们几经波折，艰难求生，却终究难逃一劫。

　　电影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特别恐怖的地方。气氛也比较欢快，是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搬进新家的画面。徐中看着屏幕，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徐中疑惑道“历川，你为什么会喜欢看恐怖片啊？”

　　历川看恐怖电影这一点，跟他的性格很不符，他不像那种特别冒进喜欢寻求刺激的人。

　　历川吃完了第二碗饭，现在正惬意地边喝着啤酒边夹菜吃。

　　“说不上喜欢。小的时候家里经常放，现在也偶尔看几部。”历川用手摩挲了一下杯子。

　　电影里，已经到了晚上，一家人都睡下了。

　　儿童房里，姐姐和妹妹兴奋的睡不着，还难带挨着脑袋在一起窃窃私语。模糊的说话声里，夹杂着低低的笑声，在黑沉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压抑诡谲。

　　桌边的两人都没说话。

　　徐中看着隐隐觉得不妙。连带着疑惑起历川家里经常放恐怖片这种不太寻常之处的功夫也没了。他夹了块柠檬鸭，放嘴里嚼着，企图借酸辣的味道分散注意力。

　　历川静静的看着，面上没有过多情绪起伏的痕迹。

　　好在画面一转，就到了早上。清晨的阳光和嫩脆的鸟鸣，院子里满目都是植物的葱绿，全然没有了昨天夜里的阴暗。

　　社区的工作人员过来，告知他们一些社区规定，例如多久检查一次消防情况等。房子的男女主人跟工作人员详谈甚欢，孩子们则在客厅里笑闹着玩积木。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徐中偷偷的呼出一口气，端起一旁汤碗，满腹感概地喝了口汤。历川也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白色的泡沫沾在杯壁上。他目光转了个方向，看见徐中碗里还有大半碗饭。眉头微不可见地邹了邹。

　　电影里，两个小女孩突然吵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在地上扭打，相互去揪对方头发。男女主人不得不停止跟工作人员的交谈，去拉地上的打的不可开交的女儿们。聊天的愉快氛围被破坏了，工作人员在一旁看着也觉得很尴尬，就跟男女主人说了两句话离开了。

　　徐中扒拉了口饭到嘴里，他看着这出家庭闹剧，咕噜咕噜咽下一口饭，说，“有兄弟姐妹真好。”

　　“你没有兄弟姐妹吗？”历川去夹小白菜。

　　“没有。”他刚才偷偷看历川喝酒他也想喝酒了，就去拿杯子,“你呢？”

　　“也没有。”历川看着屏幕道，“倒是有不少堂亲。”

　　“那一定很热闹吧。”徐中语气里都是羡慕。

　　“有什么热闹的，吵得很。”历川看了眼徐中，“你没有堂亲吗？”

　　“有啊，不过都住得很远，没什么来往。”徐中淡淡道。徐中父母怕徐中堂亲知道他身体的事后会欺负他，所以在他懂事之前就搬了家。

　　电影里，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今天女儿们上学回来，立马就跑去院里玩耍了。女主人在家里熨衣服，男主人还没回来。忽然，院子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

　　吓得徐中差点把嘴里的汤吐出来。徐中稳住心神，把嘴里汤咽了下去，找话说转移注意力，“我小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玩，真羡慕你有那么多人陪着你。”

　　历川喝了口酒，说“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女主人赶紧跑过去，看见两个女儿满脸恐惧地拥在一起。女主人抱了抱她们，安抚了她们几句，就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大女儿说，番茄死了。番茄是他们家养的拉布拉多犬。女主人问她们狗在哪里。大女儿说在栅栏边上。女主人就想去查看一下，但是被两个女儿拉住了，说她们害怕，让她不要离开她们。女主人心疼看着两个女儿，又抱着她俩说妈妈不走，等爸爸回来再说。然后她们就一起回了屋里。女主人把女儿安置在她们房里之后，到客厅里给丈夫打电话，叫他快点回来。

　　徐中不敢吃东西了，因为不管等会儿是吐出来还是卡了喉咙，都算不上什么好事。他又找话说，“那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没人陪自己玩有多孤独。”

　　丈夫很快就回来了。

　　两人商量了几句，就去院子里找番茄的尸体。当他们看到番茄时，都被吓了一跳。因为番茄的尸体只剩下躯干，而头已经不翼而飞。断口血淋淋的，草坪上铺了一摊粘稠的血液。

　　徐中看着屏幕，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开始微微的哆嗦起来。

　　这时，历川冷不伶丁地说了句，“那你认我做你哥吧。”

　　他这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徐中看着历川，历川也看着徐中。徐中张着嘴，干净明朗的眼睛也睁大了。历川看着面前呆愣的青年，突然觉得很有趣，就说“怎么，不愿意？”

　　徐中把嘴闭上，道，“说不定我比你大呢。”他知道历川的生日，也知道他其实比自己大了两个月。但他对历川是喜欢的意思，他不想做他弟弟。

　　“呵，那你哪年哪月的？”历川盯着眼前这个有趣的青年。

　　“94年，2月的。”徐中抿抿嘴，毫无羞耻地撒了个谎，“你呢？”

　　“……”历川喝了口酒。没想到这小小的一个人竟然比自己大，还大了整整一年。

　　徐中满意的眯眯眼睛，“那换我认你做弟弟吧。”

　　“‘……’”

　　“怎么样？弟弟。”

　　“……”历川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刚才的不算。”

　　徐中但笑不语。

　　历川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兄长在看自家弟弟耍赖的慈爱表情的青年，脑门上出现了一连串的黑线。

　　他无奈道，“刚才算我不对。”

　　徐中依旧但笑不语。

　　历川看着他，突然起身，揉了揉青年的脑袋，“你呀，我去洗澡了。”就离开桌子，留下一脸蒙逼的徐中。

　　徐中回过神来痴汉般的笑了笑——他刚刚获得了历川摸头杀一枚。

　　历川回了自己房间。

　　这时，电影里男主人再看见尸体的样子后立马就报了警，警察过来询问了一些情况做好记录后，让他们不要太担心就走了。然后画面直接切换到了晚上，男女主人躺在床上说着话。女主人对今天发生的事后怕不已，用有些慌张的疲惫语气，问自己的丈夫是怎么回事。男主人安抚地摸了摸女主人的背，让他不要担心他已经报了警，警察会调查出来的。不知过了两人就睡着了。

　　历川从房间里出来，去了阳台。应该是要去收衣服。

　　而儿童房里，大小女儿都已经睡熟了。大女儿睡着突然小声的哼叫起来，她不舒服的动了动，接着倏忽间睁开眼，冷汗开始迅速从她的身上冒出来，头发湿答答的粘在身上。

　　历川这时不知道为什么锁紧了眉头，往徐中这边走来。但是徐中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脸一直朝着屏幕，仿佛被定住一般，并且微微的颤抖着。

　　大女儿艰难的抖着身体，慢慢把头抬起来，朝自己脚下看去。她看到一个人，不对，那只是一个有着人的形状的东西。它浑身青白干瘪，身上有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的裂隙里可以看见血流干后灰败恶心的腐肉。衣服几乎没有，破破烂烂的裹着身体。而它刚才正在啧啧有声地舔大女儿的脚趾，一股冰凉粘腻的触感从大女儿身下传来。当大女儿看向它时，它缓缓抬起头对她诡异的笑了笑，然后迅速低下头一口咬下了大女儿的脚趾。瞬间，诺大的屋子里回荡起女孩子惊恐尖厉的叫声。

　　这是历川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徐中，我阳台上晾的衣服都不见了。”

　　徐中慢慢的转过头来。

　　眼眶里蓄满了盈盈水光，在望向历川时溢出了两行眼泪。

　　历川心跳漏了一拍，心脏有些疼痛起来。他赶紧去扯了纸巾，小心翼翼的擦掉徐中脸上的泪水。但是根本不管用，徐中还是无声的哭泣着。历川抓着纸巾声音尽量轻的问他怎么回事。徐中张了张嘴，他却说不出话来，只有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

　　历川看了一眼一旁还在响着恐怖音效的电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眉头紧皱着，额头上出现了深深的川字，啪的一声合上电脑，说“害怕就关了，怎么还看？”

　　电影关了后徐中终于缓了过来，能说话了，但他张嘴出声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他嘴巴开合了几下，垂下眼，呐呐道“对不起。”

　　历川听着这句对不起，不知怎的额上瞬间暴起了青筋。他很想用力的捏住青年的脸，让他抬起头来看他，但手伸过去时就变成狠狠地揉着脑袋。

　　徐中被历川突然这么一下，搞懵了。他呆了会儿，抬手扒下在自己头上胡乱挥舞的手，仰起头道，“怎么了？”

　　“我能有什么？”历川紧抿着唇没好气道。

　　“哦，这样。”徐中呆呆的应了句。

　　历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的无名火烧的更盛了。“你既然害怕，刚才怎么不跟我说？”

　　徐中好像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迟迟开口道，“我没想到这个电影会这么恐怖，以前都是看的国产恐怖片。国产的恐怖片多数都是拿来吐槽的。”

　　徐中又撒谎了，他即使害怕也坚持去看这个恐怖片，只是因为他很想知道历川平时看的电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国产恐怖片槽点满满倒是真的半点没假。

　　历川听着这番话，叹口气，拽了把纸巾塞给他，“擦擦脸，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找这种电影看了。”

　　“恩。”徐中听着知道历川信了自己的邪，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他又想起刚才历川过来时说的话，问道，“你衣服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