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人散否（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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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吉看着审神者的背影，那一点点缩起来的背影显得茫然又无助。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了，抬手轻抚发现早已满脸湿润。
“……物吉，我有些累。”狛枝说，“我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晚饭再叫我。”
*
一个下午的时间，刀剑们陆陆续续清醒过来。晚饭是贞德小姐匆忙准备的，很简陋，但没人在乎这个。
清光握紧了眼前的茶杯，努力克制住自己拍案而起的欲望，用尽量温和的语气询问：“主人，您刚刚说什么？”
狛枝眼尾泛红，非常疲惫的样子。他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清光，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我很抱歉，没能修复安定。”
清光用一只手撑住了额头，看着茶杯中他倒映出来的面容。他的手上还留着狛枝为他涂的指甲油，尽管有些磨损，但是清光显然没有要补的意思。
众人沉默地喝着粥，只有清光没有动。然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轻声说：“抱歉，我没有胃口。让我自己冷静一下吧。”
同一位审神者，无法第二次召唤出同一把刀剑。安定，永远不会回来了。
狛枝情绪异常平静，他喝完粥，擦了擦嘴，问：“这次出阵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出意外，又是江之岛盾子。
那个女人，疯了一般驱使着她拥有的“此世之恶”进行攻击，洋洋得意地放肆笑着。
安定，是为了杀了她才碎刀的。拼尽全力，以被无数黑泥穿透胸膛为代价，将刀捅进了江之岛盾子的喉头。
“……黑泥竟然她飚血的脖颈都修复了，江之岛盾子说她早就想把安定刀解了，还在自顾自得意。”药研说，“可是，她没有发现，黑泥过分侵蚀她的躯体。她……被同化了。”
说来可笑，那个不可一世的傲慢坏心思的女人，死得毫无意义，像个笑话。她想毁了狛枝的刀剑们，却毁灭了她自己。
……可是，安定不会回来了啊。
狛枝：“江之岛盾子被黑泥吞噬了？”
“是的。”犹豫了一下，药研又说，“那个黑泥……有着之前暗黑本丸的气息。”
得到肯定地答复后，狛枝点了点头，说：“嗯，那好。”
那他要报复的对象，只剩下时之政府了。
当谁是白痴啊。狛枝本丸的消息是谁出卖的？江之岛并没有在之前那座暗黑本丸的刀剑开始成群暗堕时逗留，那她大量的“恶”又是谁提供的？这是两个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可笑问题。
时之政府……或者说是部分官员，终究是忌惮狛枝这座本丸里的刀剑们超纲的实力，用了这样的方式想要抹平这座本丸的存在。
狛枝从未像此刻一般头脑清醒。
*
这是深夜时分。
本丸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除了审神者。
他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云过月影。待到万籁俱寂，他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窗户。
当初这是在这样的夜晚有幸遇见了清光和安定，现在他选择在这样的夜晚毁掉时之政府。
毁掉时之政府，很疯狂的想法，对吧？狛枝的个性，从来没有缺过疯狂。
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后路，接下来他要做什么，怎么做，所有事情都印在他的心中。
谁又知道本丸的大门悄然打开，谁又知道身形单薄的少年走在凛冽如刀的冬夜寒风中要去做些什么。
你瞧，那栋豪华的建筑，就是代表着“希望”的伟大的时之政府。它是多么神奇，多么令人敬仰啊——
狛枝低笑了几声，指尖触碰着银灰色的墙面。
难以想象的磅礴灵力从他的指尖溢出，在这栋大楼的结构间穿梭。他闭着眼睛，仔细寻找着最薄弱的地方，一一击碎。
看似坚不可摧的建筑在被一点点侵蚀。
他收回灵力，转身离开。走出几步，那栋大楼晃悠了一下，彻底倒下，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狛枝站在废墟中，一颗石子落下时划破了他的侧脸，而其他所有结构崩坏的钢筋水泥、支离破碎的家具文档都完美避开了他，没有伤到幸运的审神者一分一毫。
过一会儿，偷懒去买夜宵的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就该回来了，不知道看到这片废墟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需要尽快离开，不能被发现，因为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他踏出去几步，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喃喃自语：“如此用心地招待我们，只是毁了这栋建筑也太便宜他们了吧。竟然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妄图毁灭希望……”
“那就，别怪我十倍奉还了。”
他半跪在地上，双手触地，张开了一个巨大的结界。无愧于天才之名，狛枝成功将这个结界覆盖于方圆数米。
他第一次亲手使用这个诅咒的结界，天亮以后，那位小算盘打得响的官员“大人”到来之时，就等待着被污染而成为他自己口中“需要被清剿”的存在吧。
这件事曝光后会有什么后果？
他不在乎。
回到本丸时，狛枝先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根羽毛。那正是半年之前，晴明交给他的。
童男的羽毛，交到了灵力深厚的他手上，就拥有了献祭的力量。彼时那位大人告诉他：“我觉得，你会用得上的。”
是这样的，真的非常感谢您，晴明大人。
锻刀室。
材料仍然排斥着他的灵力，但当那根羽毛一同融入灵力构成的链条时，一切都开始了运转。
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身形尚且娇小的审神者迎来了打刀的降临。安静地月色里，旁边没有像上次一样站着清光，狛枝的个子开始拔高，紧接着，如同魔术一样，他的衣服变成了适合现在的身材穿的风衣。
审神者拥有了青年的外表，和记忆碎片里的模样重合。
“……想起来了啊，以前的事情。”他看着自己的手，“贞德小姐、安娜、江之岛盾子……神座出流。”
安定的身影出现了，从一开始的虚影慢慢实体化，最后重新鲜活的少年跌入了审神者的怀里。
“主人……？”
“是我。”狛枝说，“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睡吧。”
*
金鱼姬跟在晴明的身后。
拜访的队伍里，有神乐大人、晴明大人、烟烟罗、辉夜姬、吸血姬和她。
晴明小声跟烟烟罗说话：“怎么把这几个孩子也带上了？”
“他们也想见狛枝很久了，”烟烟罗就着烟斗吸了一口，表情悠闲而从容，“带上吧，没事的。”
“但是，你明明知道啊，见不到他人的。”晴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烟烟罗笑了：“担心什么，有我和神乐小姐在。”
*
物吉今夜又做梦了。
这是正常的，毕竟他白天重新开始用双眼打量这个世界啊。
梦境和上次有些相似，破碎的安定，消失的审神者……等等，有哪里不对？
除去安定和狛枝之外的其他人，并没有死去，梦境里，药研甚至揉了揉他的脑袋。
怎么回事？
物吉的潜意识开始逼迫他自己醒来，有一个可能性在他心中出现。强烈的不安感之下，物吉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他有些头疼，冷汗仍在留下。
但这些都顾不了了，他拼尽全力跑向锻刀室——梦境之中，狛枝消失的地方。
那个可能性伴随着他对往事的回忆显得越来越确定。被刀解的刀剑，暗堕的本丸，灰败的天空，破碎的安定——
他的梦境并不是单纯的噩梦，而是预言啊。
锻刀室的门开着。
物吉喘息着，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侧脸有一抹血痕的审神者半跪着，将本该已经消失的安定小心翼翼地靠着墙角安置好，他的身影已经有些透明，物吉甚至感觉不到审神者灵力的流动了。
和最开始的梦里一模一样。
狛枝站起身来，物吉才发现他像是长大了许多，先前面容上残存的稚嫩已经看不出来了。
“你来了啊。”他对着物吉笑了笑，“我把自己的灵力已经都分给你们了，可以维持很久的生命吧。”
物吉想说话，但是狛枝用食指抵着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
“没有了审神者，你们就不必拘束在这一方土地之内了，可以多出去看看走走，记得避开时之政府，我怕他们找麻烦。”
“要怀着希望好好活下去，大家都好好的话，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面哦。”
他的身影几乎看不见了，说的最后一句话，飘在空中，仿佛要消散了一般。
“……能认识你们，真的，好开心啊。”
初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枢停在安定的睡颜上，在这座本丸里，太阳如同往常一样升起。
在这座，永远失去了审神者的本丸里。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人散否（下）
，还差 